這位大女乃女乃其實年紀並不大,只比小丫的媽媽田銀花大個四五歲,小丫的媽媽是個外來戶,平時就是個悶性子,比較談得來的村里人也基本上沒有幾個,而這位大女乃女乃便是其中關系較好的一個。
她們閑暇時經常在一起拉鞋底,一起聊天,元宵節的晚上還要一起行動,模著黑去家北的廟里上香燒那種銀色紙疊的元寶,到後來廟里破落後,便改成了到家前的分岔路口上燒了,她們管那個叫孝敬「路神」的,說是保佑家人出門路路順風什麼的。(農村人有許多都是信鬼神的,但大多數都不痴迷,像王小丫母親這樣只有節假日才燒香的只能算是半個信徒。他們一般家里都有供著五花八門的娘娘、神仙,並堅信請來的神仙不能請走的原則,一香爐一案桌,再加上節假日的燒香,大年三十的雞魚肉饅頭的供品,便是他們覺得的對這些神仙的最好孝敬。)
然而這樣的畫面到了小丫上了大學的時候就再也見不到了,因為大女乃女乃不知什麼原因就突然離去了。
問其原因,許多人說是因為猜疑自己男人喝農藥去的,小丫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真像」。在小丫的心里,如果是那樣的情況,大女乃女乃應該是像個悍婦一樣揪著自己男人的領子大罵一場,而不是為了嚇唬男人,去喝那濃烈氣味的農藥,那是對自己不公平的懲罰。但不管如何,小丫還是沒有追根究底,人已經去世了,再談論又能怎樣呢。
重生在這一世,還處于嬰兒時期的她,突然見到年輕時候大女乃女乃的時候,小丫一度覺得自己是在做一個美麗的夢,大女乃女乃還在,老女乃女乃還活著,所有人都在自己身邊,真好!
可是在後來,經歷過分家,麥收等一系列事情之後,小丫恍然發覺這夢境的真實度,以及這命運的齒輪似乎,還是在朝著她預定的軌道向前行駛著。
因為對于後世的「預知」和不確定,所以每當遇見這為早逝的大女乃女乃時,她的耐心總是要好上一些,雖然有很多時候挺不耐煩她的繁瑣。
大女乃女乃這人雖然嘮叨,但性格其實還是蠻好的,對她喜歡的人也都護著。記得王小丫決定去上大學那事兒,也是受她的影響,雖然她只不過無心插柳說了幾句話而已。事情大概是這樣的,在高三那會的王小丫是比較心高氣傲的,雖然考上了二本的學校,但那是考美術進去的,自是比不得純文化課的學生,別的班比不過,自己班的總是可以名列前茅吧。
但也就在那一年,美術班里出了個運氣極其好的新生(那時管第一年考美術的都是新生,而兩年及兩年以上的都是復課生。),考了一個211的大學,xg大學,那人巧不巧的還是自己同桌,這下王小丫可嫉妒了,(其實許多復課生也都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心里,說那是走了「狗屎運」)你說一個復課生,考這樣的大學也就罷了,可你一個新生,才學畫半年的生手,竟然也考了這樣一所頂好的大學••••••
王小丫的心里好幾天都沒有平靜下來,想考個好大學爭一口氣的念頭在那個夏天,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她的魔咒。也就在新學期開始的時候,她背起行李再次回到那間熟悉的宿舍,準備再復讀一年。
但生活似乎並沒有她想的那樣勵志,老師的勸說,作品的糟糕程度都極度吞噬著她的決心,而周末回家大女乃女乃的一句話終于將壓倒了她心頭的最後一顆稻草。
她說,曾經的某某第一年考上了大學,不滿足第二年又繼續考,但結果卻是名落孫山,這本來是極為尋常的一句話,卻是讓小丫的心頭一顫,她無法確定自己的心能否承受得住復讀路上的寂寞,也不能確保自己能否忘記那份大學通知書,再次破釜沉舟的努力到底,同樣也害怕自己到最後落得空空一長•••••
那一年的夏天,王小丫再次成為了命運的逃兵。
時隔多年,重新扒開結痂將痛處曝曬在陽光之下,心里除了不甘還有深深的遺憾,她想,大概從她考上大學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命運就此走上了偏離的道路••••••
而今生,她是否又能將那遺憾埋葬。
「小丫,給你,拿著去喂兔子去吧。」就在王小丫還深陷在那傷痛無法自拔的時候,旁邊的大女乃女乃已經手腳利索的拔了一小堆的青草,還細心的用草的睫部將其捆在一起,方便小丫頭拿著。
「啊?哦。」小丫呆呆的接過大女乃女乃手里的小捆青草,身子比腦子反應更快一步的順從著轉過身去,等神游著走出好幾步,到達胡同拐彎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竟然一句客氣話沒說,就蠢蠢的回來了。雖然說自己現在是小孩子的身份,怎麼做都說的過去,但是對于一個有著基本禮貌觀念的二十多歲靈魂來說,這心里有點卻是有些沮喪的。
扭過頭回望猶豫著是不是補上一個,但一想是不是顯得有些突兀了,這一個閃神,大女乃女乃的身影已經進了門里面瞧不見了,小丫臉一皺,嘴一噘,頭一垂,抱著明顯重了幾分的青草向家里走去。
「兔子,兔子,快吃草。」(誘哄的聲音)
「••••••」
「吃呀,吃呀。」(不耐煩的聲音)
「••••••」
「喂。」王小丫氣急敗壞的望著躲在一角的四只兔子,剛才吃干草不是吃的挺香的麼,怎麼到了她這里,連新鮮草都要被嫌棄的。
蹲著身子又看了一會笨兔子,等它們慢慢變得放松,不再擠作一團的時候,小丫有重整起信心拿過一搓青草,伸進籠子里兔子的嘴邊。剛開始兔子似乎被小丫突然的動作嚇到了,灰白的一團抖動了一下,向後縮了一步,幾秒鐘之後見眼前的綠色再也沒了動靜,才小心翼翼的探過頭來仔細的聞了聞,鼻翼間流淌的滿是新鮮而熟悉的味道,兔子這才放心的張開三瓣小嘴慢慢的咀嚼起來。
王小丫見這只笨兔子終于放下戒心吃起青草來,這小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擴大,剛才的焦躁與不耐也跑得沒有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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