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侍夫求見。」
宣政殿內,正在批閱奏折的女皇聞言,不由訝異的抬起頭,這個時辰然兒怎麼過來了,況且現在外邊還下著雪啊。「快宣!」話一說完,她人已起身往殿門走去。
才剛步入殿門,女皇便已出現眼前,蕭若然驚得趕忙行禮。「陛下…然兒參見陛下。」
「然兒你身懷有孕,無須多禮。唉~這外邊下著雪呢,你怎麼就過來了,為何不讓宮奴來傳信,累著了怎麼辦,朕會心疼的。」邊說著,她邊將蕭若然攙到暖炕上坐好。
一入坐,蕭若然就止不住滿臉擔憂的看著她,「陛下,凰兒不見了,我讓人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可就是找不著凰兒,您說她能上哪,凰兒會不會…」
什麼,凰兒不見了?「你先別瞎想,許是還有什麼地方給落下了,朕這就下旨讓侍衛們全都去找,就算翻遍整座皇宮也定會把凰兒給找回來。」
待女皇吩咐完後,蕭若然才繼續恍惚的說著,「都怨我,這幾日明明已經覺察到凰兒有些不對勁,卻沒有多加注意,定是我這個做父君的冷落她了。」
「不對勁?你先別急,慢慢說,興許朕能從中找到蛛絲馬跡,尋得凰兒蹤影呢。」凰兒一直來都是個懂事的孩子,斷不會做出讓他們擔心的事來,興許其中藏有什麼不能言明的隱情。
蕭若然回思這幾日的情形,墨眸漸漸變得迷離了起來。「前幾日午膳時,凰兒歸來晚了,她只說種植什麼新品種藥草一時忘了時辰,我也沒多想。可第二日,用早膳時凰兒卻顯得很匆忙,急急的吃完就又出去了,到午膳時分又晚歸,幾日來都如此,然兒只當她發現了什麼感興趣的藥物,也都隨她了。可今日,眼看都要到晚膳時刻了,可凰兒依舊沒回來,我命人去藥棚看過了,但凰兒並不在那,您說,凰兒是不是…是不是…嗚~」
佳人落淚,女皇只看得心中一緊,立時輕哄出聲。「然兒你別急,小心動了胎氣啊。相信朕,凰兒不會有事的,朕給你保證,好嗎,快別哭了,你哭得朕的心都要碎了。」
然而,眼見夜色漸至,幾乎翻遍整個皇宮的侍衛們卻依舊沒有傳回四皇女的下落,不安的情緒也壓抑到了極致…
「啪!飯桶,朕平日真是白養著你們了,只不過讓你們找個人,竟到現在都沒找著,你說朕要你們有何用。」听聞回報,女皇憤怒的一掌擊在桌案上,怒火也隨之狂涌而出。
侍衛統領瑟瑟發抖的腦袋幾乎垂到地上,被女皇那可怕的怒火這麼一噴,險些沒忍住要哭了出來。「屬下該死,請陛下息怒,這宮中上下能找的屬下都已尋過一遍,就唯獨…唯獨一處屬下等不敢前往驚擾…」
呃?宮中還有這等地方,難道是…「罷了,朕親自走一遭,但如若寧孝宮也找不著四公主,朕便要你們通通人頭落地。」她能不憤怒嗎,在侍衛重重保護的皇宮里,還能讓一個活生生的人悄無聲息的無了蹤影,這若是混入刺客進來,她豈還能安心居之。
帶著宮奴侍衛一起洋洋灑灑的來到寧孝宮,望著那緊閉多年的宮門,女皇心中五味雜陳,手心亦緊張得冒汗。
她已有多少年沒見過皇父君了?五年?十年?還是十五年…她已經記不清了。也不知,皇父君的身子可還健朗如昔,對她的怨是否還依然那般深。
「叩叩叩~」讓眾人都侯在遠處,她一人來到宮門前叩了叩門環。
「吱呀~」等了一會,宮門才緩緩開啟,熟悉卻染上歲月的臉孔也露了出來。「大皇女殿下…不,奴才叩見陛下。」
「曦竹乳爹平身,無須多禮了。不知皇父君,他可還安好?」其實,連她都沒把握能有人來回應,因此突然看到宮門開啟,女皇顯得尤為緊張激動。
欣慰的看著這位他一手帶大的女皇陛下,曦竹乳爹雙眸漸漸濕潤了起來。「陛下請放心,皇聖祖很好。」
「那就好,對了,朕今日來是為了尋朕的四公主炎凰的,不知曦竹乳爹可曾見著?」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她還是得問上一問,畢竟侍衛已經將整個皇宮都搜遍了,如果再找不著恐怕她就得調人搜索皇城了。
「原來陛下是來尋四皇女殿下的,唉,看奴才這糊涂性子,天色都這麼晚了,竟忘記前往知會皇侍夫一聲,恐是讓陛下與皇侍夫擔憂了。」
原來她也沒指望能在這找到凰兒的,卻不想這丫頭還真在這里,而且還是在寧孝宮內啊,這待遇真真讓她這個做母皇的眼紅啊。
「既然凰兒在這,那朕這就進去接她。」這可是她等待多年來唯一的契機啊,或許她可通過凰兒,漸漸化解皇父君心中對她的怨。
「殿下這會兒還沒醒呢,主子也…未醒,這,奴才做不了主啊。」今日是治療的最後階段,殿下幾乎從早到晚一直守著皇聖祖醫治,連午膳和晚膳都沒顧得上吃,直到剛剛結束時實在累得不行才沉睡過去的,而主子卻是藥力為過,仍需睡上半個時辰才會醒來。
這是什麼情況?凰兒竟然在寧孝宮睡著了,和皇父君待在一塊睡的?這兩人什麼時候這麼捻熟了,她怎的一點都不知道啊。
「曦竹乳爹,你就讓朕入內等候吧,若皇父君醒來,你只說是朕執意入內,你阻攔不了,相信皇父君不會怪你的。況且,都這麼多年了,這積壓在皇父君心中的郁結也是時候該疏解了,你是看著朕長大的,難道真的忍心看著朕與皇父君老死不相往來麼?」
想了一會,曦竹也不再攔阻,畢竟四皇女殿下還在宮內睡著呢,相信看在殿下的份上,主子也不會再執意為難。「陛下請。」
宮內雖然已點上宮燈,但整個寧孝宮依舊昏暗沉沉,這使得女皇心中很是苦澀。皇父君便是一直居住在如此幽靜蕭條的宮殿內麼,他當真這麼恨她,寧願讓自己置身若此,也不願依附她,讓她盡一盡為人子女的孝道。
入殿,佇立在床榻前,女皇忍不住悲痛的咬了咬唇角。皇父君比起記憶中要是清瘦了,面容也憔悴了許多…手不由自主的輕輕撫上那張思念多年的臉龐,隱忍多時的淚水終是滑落了下來。
「為什麼您就不能理解皇兒呢,在當年那種情況下,內憂外患局勢緊張,根本容不得皇兒猶豫,若皇兒不能先迅速將內憂拔出,那炎國只會落得被其他四國瓜分的下場,再者,您根本就不知道,根本就不知道皇妹們為了爭奪皇位都做過什麼,即使皇兒有心想留下她們的性命,但…母皇也絕不肯。」
當年賜死皇妹們的旨意,便是母皇親自下的,她也只是在知曉真相時被怒火沖昏了頭,才會依言執行啊。卻不想等她回來時,母皇竟駕崩了,皇父君便一直認為是她自作主張,不念手足之情害死皇妹,呵呵~何其悲啊,您如此的相信母皇卻為何獨獨不相信您嫡嫡親的女兒呢。
「唔~」躺在床榻上的皇聖祖,似是不滿被人打擾的低喃了一聲,人沒多久便悠悠醒了過來。
眼眨了又眨,當朦朦朧朧的身影漸漸轉至清晰後,皇聖祖的怒容也顯現了出來,人猛的一起身,伸手指著女皇便嘶吼出聲。「你給孤滾,滾出去。」
震怒之聲想起的同時,睡在一旁的小人也被嚇醒了過來。「嚇~」不滿的搓揉著眼楮,小模樣帶著微微驚怒。到底是誰這麼過分啊,她人睡得好好的,偏生要以這種嚇死人的方式吼醒她。
「嗚~皇祖父,您嚇到凰兒了~」一弄清眼下的狀況,炎凰的小臉瞬間換上莫名委屈的表情,含怨的朝著皇聖祖可憐兮兮的一瞪,就要抽抽搭搭的哭了出來。
听聞小人兒受到驚嚇的話語,皇聖祖身上外泄的盛怒瞬息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即刻將女皇晾在一旁,輕柔的哄起寶貝皇孫來。「都是皇祖父不好,都是皇祖父的錯,竟嚇到小凰兒,小凰兒乖,不哭哦!」
望著自己皇父君前後判若兩人的模樣,女皇直覺內心酸水直冒啊,為啥啊為啥,為啥小凰兒能有這等待遇,她卻只有被罵的份,皇父君您怎可如此偏心啊。
可想是這般想,但看著炎凰那可憐的模樣,她也忍不住上前隨著皇聖祖一起輕哄了起來。「凰兒不怕,有母皇在呢,你這小貪睡鬼啊,怎麼跑到這來酣眠了,你可知一整日見不著你,你父君有多著急。」
一听這話,炎凰也不哭了,望著窗外暗沉的天色,暗叫不妙。「糟了糟了,現在什麼時辰了?天都這麼黑了,父君要擔心凰兒了,這…凰兒這就回去。」說完,人就要掙月兌出皇聖祖的魔抱,想奔回慕然宮。
「呵呵~這回知道急了,回不去也不知道讓人告訴你父君一聲,白白害人擔心這麼許久,放心吧,母皇剛才已經命人前往慕然宮通知了,不過你今日確實有錯,一會回去母皇可得好好的揍你小…」
「你敢!」一听炎凰要受罰,皇聖祖不願了,冷冷瞪著女皇出聲打斷著。「小凰兒是因為要替孤醫治才耽擱了回去的時辰,如此懂事乖巧的好孩子,孤倒要看看誰這麼大膽,敢動孤的寶貝皇孫。」
汗!她也不過是說說,皇父君跟她這麼較勁做啥,只是剛剛,皇父君說啥,醫治?「皇父君您身子哪里不適嗎,怎麼回事,何以讓凰兒來為您醫治啊,不,朕這就傳御醫來…」
「不必了,孤的病小凰兒已經治好了,哼~讓你那群庸醫來,孤恐怕也有等死的份。」若能治,早年御醫不已給他治了嗎,何須等到現在。
「皇父君您快莫要胡說,朕也只是擔心凰兒年紀尚小,會顧及不全才想讓御醫來為您看看,這樣朕也才能安心啊。」說這話時,炎赤心暗暗的朝炎凰眨眨眼求救。
皇聖祖原本想反駁女皇繼續開杠的,結果一只小手伸來拉了拉他,讓他只得暫時放心怒怨。
母皇啊母皇,您可別忘了給凰兒記上一功啊,為了您,凰兒可是犧牲大了啊。「皇祖父,您剛剛好凶,凶得凰兒好怕,嗚~凰兒要回去找父君,不要待在這了。」說著,炎凰假意被嚇到般,抖了抖小身板。
不好不好,他可不想小凰兒怕他呀,都怪赤心,一看到她就讓他忍不住噴火。「是皇祖父錯了,小凰兒莫要怪皇祖父,大不了…大不了皇祖父發誓再也不亂發脾氣了好不好。」為了留住寶貝皇孫,他這張老臉豁出去了。
「當真?」現在好了,在脾氣可控的情況下,還怕有什麼心結不能好好解,好好談呢。
「當真當真,珍珠都沒這麼真呢,皇祖父可不騙你,那小凰兒你以後可要天天來陪皇祖父哦。」
「那…凰兒能帶人來這里一起陪皇祖父麼?比如父君,比如尹歌,再比如…好像也沒誰了~」看著她母皇一臉期待的表情,她就是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她,為父君出出氣。
「你個壞丫頭,怎麼會沒有呢!母皇,母皇不就是麼。」等了這麼久,結果等到這小丫頭一句好象沒有誰了,能讓她不急不氣麼,真是白疼這丫頭了。
眼見女皇急得跳腳,皇聖祖心底的怨似乎化去了那麼些,但嘴上仍舊不饒人的道,「哼!關你什麼事,小凰兒要帶誰來寧孝宮就帶誰,孤都準了,至于你,從哪來給孤回哪去,好走不送,哼~」
「皇祖父您看看,才發誓完多久,您就給破誓言又發脾氣了。還有,您和母皇兩人加起來都一百歲的人了,還這麼小孩子脾性,你倆羞不羞啊,看得凰兒都為你們臉紅不好意思了。」
被自己女兒這麼取笑,炎赤心實在是莫可奈何,畢竟眼下皇父君在,她是說又說不得,打又打不得的,除了往心里憋屈她還能怎麼辦。
看在她母皇這回的態度表現得不錯的份上,她還是廢話少說,騰出空間讓這對父女倆好好說說話,把當年的心結給解一解。「皇祖父,孫兒知道您與母皇心里都有疙瘩,趁著這個機會,也當看在孫兒的面子上,好好的跟母皇把話說開好嘛。你們一個是凰兒的母皇,一個是凰兒的皇祖父,都是凰兒心里很重要的人,凰兒真的不希望你們一直這麼下去,好了,話就說到這,凰兒先回去了,明兒再來看您。皇祖父,記得你剛剛答應凰兒的哦,不可以再亂發脾氣,不然凰兒以後真不來看您了。」
這…「好,孤都依著你,小凰兒說什麼就是什麼,孤保證不會再亂發脾氣。」起初對待小凰兒的不同僅是因為血緣上的關系,但自小凰兒為他一直,陪他聊天相處過後,他是真的打從心眼里喜歡這孩子,既然小凰兒說自己是她最重要的人,那麼,他這個重要的人也可以為她試著去放下這些年的怨。
恬然一笑,「那凰兒先行告退,皇祖父你們記得好好聊,不許吵架哦。」話說完,她便離開了大殿,順帶貼心的為兩人關上殿門,命人不許入內打擾。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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