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黃烈 第七十八章︰曼玉

作者 ︰ 林楓落葉

剛想拭掉額上的汗珠,卻見一婀娜倩影倒映在田中,沈驚風抬首一看,竟是胡小麗!

她手中拿著籃子,內里盛著全是飯菜,她本是給沈驚風送飯來的。」

很久沒有用刀戰斗過了?對于一個刀客來說,很久沒有用刀戰斗過了那將是何等的無奈與悲哀?

是的,沈驚風很久沒有戰斗過了。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因為一見到血的話他心里的瘋血就會壓抑不住,就會隨時的爆發出來。

胡小麗輕聲的嘆了一口氣,她看了沈驚風一眼,然後對著他認真的說︰「要是你不想去,那麼就不去吧。好好的當個農戶,我,支持你。」

說完,胡小麗轉身回到了房間里。

沈驚風並沒有跟進去,只是慢慢放下酒杯,隔了許久,終于深深吸了一口氣,似是下了一個極為重要的決定,突然,他把手搭在沈璃的雙肩上,神色凝重地道︰「璃兒,明天你替爹爹辦一件事,好嗎?」

沈璃點了點頭,她知道,父親要她做什麼。她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一直都是。

※※※

今天,已沒有昨天的烈陽,也沒有了昨夜的雨。

今天,只有無奈,墨無心的無奈。

墨無心依舊披著一身白衣,迎風佇立于荒草坡之上。

已經到了午時,沈驚風卻仍是蹤影全無,墨無心只能等候著,他對于這種無意義的等有點不耐煩。于是,他閉上了眼楮。

他在干什麼?他在修煉,他還真的是用功和認真

然而,沈驚風會否不來呢?

墨無心原居于邑陽城,今番遠涉千里,只希望能夠跟沈驚風一較高下順便幫沈驚風壓制住他體內的瘋血,待得他的瘋病好了之後就請他出山讓他跟自己在戰場之上並肩殺敵。可是,自從他昨日親眼看見那莊稼漢子一般的沈驚風,他有點無語。他知道,要沈驚風出山幫他戰斗是不可能的了。不過,他還是決定,幫助沈驚風壓制住體內的瘋血。

然而,他有點不明白,為何沈驚風一代堂堂的刀皇會過著如此的農村生活?以他的能力,應該可以讓他的家庭過得更好的,

倘若,要是他真的不來,那麼,難道他要在這里一直等下去?

想到這里,墨無心搖了搖頭。他可是要去指揮戰斗的,今天會來到這里只是在路過這里的時候想到了他手下的密探所說的一個消息。沈驚風在贏州的一個村子之內,他就是基于此他才會來到這里的。

他,是大將軍。他很忙,他最遲都要在今天晚上趕到戰場。

就在這時,忽聞背後一陣撥草之聲。

墨無心乃是一個強者,修為極高,縱使人未轉身,已可強烈感到來者氣度非凡,而,在這小小的農村之中,能有此非凡氣度者,實非沈驚風莫屬!

他不由得轉身笑道︰「你終于來了……」話聲未畢,他的笑容止在了他的臉上,隨後是一抹哭笑不得的神情出現在他的臉上。眼前人令他吃驚不已。

來者,卻並非他等待的沈驚風,而是一個年約七歲的小女孩。

一個小女孩的身上竟然有著這種氣質?這使得墨無心有點訝然。一個七歲的小女孩,不是應該在她的父母懷里撒嬌或者是出去玩耍的嗎。怎麼她小小年紀的竟然能有著沈驚風那般的氣度?

墨無心仔細看了一下,發現。這女孩的氣度竟和沈驚風十分相若,臉上更流露一股沈驚風所沒有的平靜和冰冷。就像一塊萬載玄冰一般的寒冷。墨無心有些訝然,他問道︰「你是沈驚風的女兒?」

沈璃輕輕點頭,她那黑色的發絲在隨風飄揚,她指著她家的方向。隨後,轉頭就走。她,還真的是惜字如金。

墨無心上前一步,把沈璃一把抱了起來放到了他的肩膀上。隨後他對著沈璃說道︰「小姑娘,叔叔帶著你走好了。你還小,你的速度比較慢。」

沈璃在被墨無心抱起來的時候表現得竟是出乎意料的鎮定。她並沒有驚呼一聲或者是對著墨無心揮出一拳,她知道,要是墨無心想殺她的話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何必要多此一舉的把她抱起來呢?

這一著真是出乎墨無心的意料,他原本以為這個小女孩會驚叫一聲。♀可是,她沒有。他模了模沈璃的腦袋,對著她和聲的說道︰「小丫頭,真是懂事。」

懂事?這本來是贊美小孩子的話,可是,墨無心話里的意思卻是。這個小女孩,年齡如此的小。卻能夠如此的鎮定。

墨無心在心里想著「沈驚風到底想干嘛?」他不知,但,無論沈驚風作出什麼樣的決定,墨無心仍然會前去和他一會,因為,他,是當年夜月城最杰出的天才刀皇,沈驚風!

※※※

如果說沈璃的氣度使墨無心詫異,那眼前的情景就更叫墨無心難以忘懷了。

當他根據肩膀上的沈璃的指點走到了沈驚風所在的小院,剛剛踏進沈家的家門時,他第一眼便瞧見沈驚風從廚中走出來,正將做好的菜端到桌上,手中還拿著鍋鏟。

這個刀皇,居然也會下廚,手中拿著的並不是刀,而是鍋鏟。

墨無心笑了一下,他也經常自己下廚。沈驚風會做菜又有什麼吃驚的呢?

不過,墨無心卻不知如何應付此等場面。

幸而,沈璃從他的肩膀上跳下來走上去牽著她父親的衣角,卻沒有說什麼話。

「嗯,坐下來吃飯吧。」沈驚風先是簡單地應了一聲,接著,他把鍋鏟放在一旁,轉頭對著墨無心說道︰「墨兄,請坐。」

墨無心沒有動彈,只是說道︰「沈驚風,我真的很忙。我最遲今天晚上就要趕赴戰場,我必須要把你的事情盡快解決了。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現在趕緊的說出來吧。」

沈驚風只是微笑,卻沒有說話。

「他的用意簡單的很,就是想請你吃一頓飯。他,以前經常的跟我提過你。說你墨無心如何的天才,他這輩子最佩服的就是你墨無心墨某人了。」

說這句話的人,嗓子動听之極,語調非常的熱情和溫暖。

沈驚風轉過身來模著妻子的頭發,對著她說︰「你怎麼把這也說出來了?什麼我最佩服的就是墨無心?」

胡小麗的嘴角帶著一絲狡黠的笑容,就像是一頭狐狸一般。她對著沈驚風似笑非笑的說道︰「嗯,難道不是嗎?」

「呃」沈驚風被妻子噎得無言以對,他真的是拿這個妻子沒有辦法。她太聰明了,導致沈驚風在她身邊很多時候都會感覺他很笨。這讓他的心里產生了一股很濃重的挫敗感,不過,除了挫敗感之外也有著驕傲。這,就是他沈驚風的妻子。貌美,並且聰明。

墨無心這才發覺,就在桌子之旁,正坐著一個容貌絕艷的婦人,一雙剪水秋瞳和白皙的臉龐此時那個婦人正帶著一絲趣味的看著墨無心,胡小麗想好好看看。這個墨無心,到底是如何的天才。能讓她的丈夫如此的敬佩,一天到晚的掛在嘴上說他如何的天才如何的厲害。

墨無心並沒有見過胡小麗,他有點疑惑。于是問︰「這位是……」「這是我內子胡小麗。」沈驚風搶著回答,就怕胡小麗會繼續的說出什麼話讓他出糗。

胡小麗那顆聰明的腦袋怎麼會不知道沈驚風在想什麼,她白了沈驚風一眼。卻沒有繼續的說話讓沈驚風難堪。畢竟,在外人面前還是要顧慮著他這個一家之主的面子的。

墨無心也沒再說什麼,沈驚風接著說道︰「墨兄千里奔波,沈某無盛筵以待,只得親自下廚,微備一些微薄的薄食,希望墨兄莫要見怪,請用。」

墨無心微微一笑,然後說道︰「千里奔波倒是說不上,我剛剛說了。我是前來指揮戰斗,來這里只是順路而已。」一邊說著他一邊坐了下來。

待墨無心坐下來之後,沈家的兩父女拿起碗筷便大嚼起來,一旁的胡小麗看著丈夫和女兒臉上露著一絲溫馨的笑容,什麼是家?在她的眼里,有丈夫和女兒的地方。不管在哪里,都是家。隨後,胡小麗也拿起了筷子吃起了飯。墨無心看著沈家三口都動筷子了,他也動起了筷子。武者和修士,在實力達到了一定境界之後早就不會有著饑餓了。不過,既然是生活。那麼一天三餐就少不了。吃一些清淡的飯菜,還可以把身體里的養分變化成天地元氣。

墨無心端起了粥喝了一口。

只覺入口之粥稀稠得宜,米香撲鼻,不由得月兌口贊道︰「好粥!」

沈驚風笑了笑,然後說道︰「這是我跟鄰家的魚嫂學了半年所得的成果。」

「半年?」墨無心楞了一下,他想不到這個曾經名震一方的刀皇竟然在半年的時間里堅持不斷的跟人學習就只是為了煮出一鍋好粥,這粥。有那麼難煮麼?

沈驚風淡然的說道︰「很多平凡的東西,卻往往很難學會,煮粥,僅僅只是其中的一門而已。」

「平凡,也是一種好事。」墨無心說了一句之後就著這碗粥就開始了他的午餐。

沒錯,平凡,是一件好事。因為,你的能力越高。你所要承擔的也就越多,就像墨無心。因為他那一身非凡的實力和出色的軍事才能,現在他一天到晚的跑來跑去。就只是為了打仗而已。

有時候,他會想「要是我不再去打仗去當一個普通人會不會過得更加的安寧一些呢?」每每想到這里,他都會笑著搖搖頭把這個想法從心里面否決掉。

他,墨無心,既然有著這一身的才能要是不為國效力的話。那麼,他的心里就不會安寧。就算不說這些,就單單說他是墨家的獨子現在的墨家家主這一點。這些責任,他就必須要背負。自他小時候開始,在某一天,他剛剛看到路邊的那些逃避戰亂的百姓們的時候他就感覺到心里一陣的發堵。

那些百姓們,或者是很久沒有吃飯了。因為缺少食物而餓死在路邊,或許是在刨樹皮來吃。或者是有些瘋瘋癲癲的,更多的。是拖家帶口的走在路上。走在這一條艱難的道上。他們隨時都會死,但,他們卻沒有放棄。在這種時代,為了生存,有很多人都被迫的殺人搶劫,落草為寇。

自從那時起,他就發誓。他要為百姓們搭建起一個能夠生存的空間。讓百姓們能夠安穩的生活下去,不再易子而食。也不會因為努力而得不到一絲的回報而去落草為寇。更加不會因為戰亂而背井離鄉最後客死他方。

所以,他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上戰場。二十歲的時候就去太荒森林里歷練,到了四十歲就舉兵,開始了南征北戰。以他一人之力抵擋住了侵略者們前進的腳步。但,那些侵略者真的是靠著墨無心一個人抵擋下來的嗎?

不是,墨無心的後面還有著很多的軍官和謀士。和一個個的武者和修士,是他們,配合著墨無心擋下了侵略者們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炎朝,很大。自然也不缺少人才,只是像墨無心這樣的人才卻很少。要是沒有了他們,墨無心。哪怕再天才,再強大。他都抵擋不了燕國的鐵騎,拜佔庭的魔法和斗氣。還有北魏的獸魂戰士,和羯族的魔人。那些幫助墨無心的人,都是人杰。

一個朝代,只靠著一個人在外來者的侵略之下是不可能生存下去的。哪怕那個人是軍神,或者是武神。只有上下一心和那個朝代有著強大的軍隊,和能夠治理軍隊和國家的人才。那麼,它才可以屹立不倒。

自從墨無心打出了他的名聲之後,他在路上看到的百姓們不再是那些災民和亂民之後。他就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驚風看到墨無心如此的明白世故之後他繼續的說道︰「此番特意邀你到來,其實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愛走的路,在我而言,名利,都已成過眼雲煙。平凡,才是真正的幸福。」

他一邊說一邊瞧著正在吃飯的胡小麗,和他那長發如絲一臉冰霜的女兒,目光中泛起了無限的柔情。

墨無心終于明白了,沈驚風,已經是真正的想要封刀歸田了。這,是因為他體內的瘋血嗎?在他的身上,墨無心再也看不到了昔年戰場之上殺得漢趙聞風喪膽的夜月刀皇的影子了。現在,在沈驚風的身上他只看到了一個父親和丈夫在看著他的妻子和女兒。

忽然間,墨無心眼前一亮。

他看到了一把刀,一把名為太蒼的刀。

太蒼如舊的掛在此斗室中昏暗的一角,左右放滿了雜物。

「太蒼?」墨無心一怔,他沒有料到沈驚風竟然隨意的把太蒼棄置于一角!對于刀客以言,刀,就是生命,至死都不離不棄,除非刀斷……

但听得沈驚風緩緩說道︰「自從我決定了封刀歸田之後,這把刀。就被用來砍柴和打獵了。」

墨無心知道,太蒼並不是什麼砍柴刀。只是沈驚風再也沒有了那顆愛刀之心。

墨無心看向了兩旁的胡小麗和沈璃,終于,他恍然大悟,沈驚風的心早已給此二人完全佔據,再無余地可讓太蒼容身了……太蒼,曾一度是他的生命,可是。現在,他的一切卻是他的妻子和女兒。

刀不在心里的話,戰意也就沒有了,這也就難怪沈驚風的眼中為什麼毫無戰意了!

墨無心深感惋惜,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惋惜一個刀皇的消失。或者是在羨慕著沈驚風那平凡的生活。

墨無心的心里在想「那麼,是時候幫他把體內的瘋血壓制住了。」

隨後,他舉了手上的粥,一口而盡。

沈驚風從墨無心的表情,亦可知他心中一二,道︰「墨兄,你終于明白了?那麼,你說好的」說到這里,沈驚風看了一眼沈璃。他不想讓他的女兒知道她的父親有瘋病。

墨無心微笑頷首,他對著沈驚風說道︰「完全明白!沈兄,有什麼話請到門外一敘。」說著,率先走了出去。

※※※

門外,沈驚風和墨無心對面而立。只見到墨無心的手上掐著一道道的手印,隨後,他拿起了一道符文打進了沈驚風的體內。

隨後,把六顆果子扔進了沈驚風的嘴里。

隨後,對著沈驚風說道︰「這道清心咒和六顆冰琵琶可以壓抑你體內的瘋血,但。千萬要記住。不可動氣,一動氣。你體內的殺性就會被激起。到時候,就萬事皆空了。」

沈驚風驚道︰「冰琵琶?這不是傳說中的險地空鳴窟所產之物嗎?傳說那里居住著一頭洪荒妖獸,這可太貴重了。」

墨無心不以為意,他擺擺手說道︰「珍貴?有多珍貴?不一樣是用來吃的?好了,我該走了。戰事嚴謹,實在是容不得我有半分的耽擱。」

這時候,沈璃跑了出來拉了拉沈驚風的衣角。然後指了指屋里的胡小麗,再指了指天空。

沈驚風這才發現,天上的烏雲已經越聚越多了。他對著墨無心抱拳一禮,然後說道︰「墨兄,這天色,又要準備下雨了。內子叫我回去,失陪了。一路好走,恕不遠送。」

墨無心輕撫沈璃的發絲,道︰「虎父無犬子,這小姑娘不簡單。以後,要是有誰能娶到她那也真的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揚長而去。

沈璃對著墨無心輕輕的擺了擺手,她是在為這位潔白得就好像天上的雲朵一般的叔叔送別。感覺到沈璃對他擺手的墨無心轉頭看向了她,他對著沈璃笑道︰「小丫頭,希望以後你能成為我墨家子孫的媳婦。我真的很喜歡你這小丫頭。」

沈璃聞言,她那張好似寒冰一般的臉依舊是沒有任何的表情。好像對墨無心的話沒有絲毫的害羞或者是不好意思。

墨無心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一般,他把腰上的那塊綠色的玉墜摘了下來。這,估計是他渾身上下除了毛發和眼楮之外唯一不是白色的東西了。

他走了過去把那玉墜系在了沈璃的腰帶上,隨後模了模她的小腦袋對著她說道︰「小丫頭,這是叔叔送給你的見面禮。再見了。」

「這如何使得?」卻是沈驚風說道,剛才墨無心是在沈曼玉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把那塊玉墜掛到她的身上的。

「一塊玉墜而已,有什麼了不得的?」說著,墨無心轉身走去。一步,二步,三步。他看起來走得很慢,卻每一步都能走出很遠的距離。終于,在墨無心走出了第八步之時。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天地之中。

胡小麗此際正瞧著沈驚風和沈璃,她的眼楮里帶著一絲濃厚的暖意。

她出來先是對著沈驚風笑了一下,然後看了一眼沈曼玉腰間的玉墜。她開口說道︰「這玉墜,可是上好的暖玉制成的。起碼價值萬金以上。」

沈驚風低聲的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以前在戰場上欠他的已經夠多了,現在他又給了璃兒一塊價值萬金的玉墜」

沒等到沈驚風說完,胡小麗已經開口說道︰「玉佩是好玉佩,不過人家是給你女兒的,你在這里長吁短嘆什麼呢?唉,對了,驚風。我們的女兒還沒有起小名吧?」說著說著,胡小麗好像想起了什麼。她對著沈驚風說道。

「小名?」沈驚風有點疑惑,妻子忽然間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胡小麗白了沈驚風一眼,然後說道︰「起個小名讓我們的女兒以後能夠平安的長大,這,還是有必要的。」

沈驚風哈哈一笑,然後握著胡小麗的手對著她說道︰「一切依你。」

胡小麗仔細的想了一段時間,然後說道︰「就叫曼玉吧。」

沈驚風念了一下這個小名,對著胡小麗笑道︰「果真是好名字。」

一旁的沈璃只是靜靜的看著父母,她對這個小名不抱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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