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賢默默地站在跪在土堆前的葉清和老槐身後,這一老一少沉浸在親人逝去的痛苦中,任由悲傷肆意的撕扯他們的淚水、身體。
李志賢伸手把被原野之上吹過來的春風吹亂的頭發撥到耳朵後面去,然而,很快,頭發又被吹亂。
她不知道她面對葉清這樣的悲傷該怎樣表現,該怎樣感覺。
春風一遍又一遍地吹起她背上的青絲,又吹起她白的像天空中白雲一般的外袍下擺。她看著葉清瘦小的身體一遍又一遍的顫動,她也知道葉清的悲傷無法抑制,無法原諒。這樣的結果已無法改變,她明白,就算日後的時候,葉清即使找到了與自己不共戴天之仇的那群強盜,然後把他們全部殺光,報自己一家之仇。但是,他的一家仍然無法活過來,以後的葉清的人生很可能就失去目標了,那樣的葉清,還會有繼續好好生活下去的斗志嗎?
現在的葉清不僅僅是自己的徒弟了,李志賢已經把他當作自己的弟弟,當作了自己的親人了。
離開安慶的時候,葉清乘在馬車里,在車窗里往外望,望著安慶城漸漸遠去的天際。他的內心里在深深地懷念著什麼,但是他卻不敢肯定自己所懷念的就是那種東西。更多意義上,他是在害怕懷念那些東西。
安慶越來越遠,江西越來越近,當然,前提是他們得坐船渡過眼前的這條大江。
因為此時正值春季,長江沿岸的人們都正在勞作,江上的船只也紛紛在河中打漁,並沒有什麼給人渡江的客船。♀李志賢等人好不容易在碼頭找了條閑置的漁船,付給了漁夫平常載人的三倍船費,漁夫才肯答應載著李志賢等人渡過長江,到達江對面的江西湖口。
幾人在小小的船艙之中歇息,李志賢卻一個人來到船頭,站在船頭之上,迎風而站,看著面前如汪洋大海般的江水。南方此時東南季風還未至,江面上還沒什麼大風,只余微風,江上的波浪也不大,江面的水在初春太陽的照耀下,粼粼波光射在空氣中,恍若仙境。
李志賢一襲白衣,滿頭青絲隨風飄揚,迎著江風,感受著江面上水汽的濕潤。她感覺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一般的平靜,就站在這里,什麼都不用想,什麼煩惱都可以拋置腦後。
前世的時候,她就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車窗旁邊,看著窗外的景物往後或快或慢的向後退去。她喜歡這種平靜而又可以自由思考的時刻,這種時刻能讓人全身放輕松。輕松地如同在天堂一般。
在進入了江西境內之後,李志賢一行人的行程就加快了很多,很快,他們就進入了清河鎮境內,然後又進入了景德鎮境內。
在進入景德鎮城之前,幾人先在城外的望城村的海媚爺爺墳墓前拜祭了,海媚雖然到了爺爺墓前,但是她卻沒有哭,在向爺爺跪拜了之後,就隨著李志賢等人一起入了城。
幾人重新再次進了景德鎮,李志賢看著熟悉的景德鎮矮小的城牆,景德鎮狹小但是顯得比京城遠比有人情味的街道,李志賢不禁微笑起來。
自己最終果然還是回來了啊……
進入了景德鎮城內的第一件事情,李志賢就決定去縣衙拜訪一下郎知縣。距離上次在京城里見到郎知縣,已經有了好幾個月了。對于正直仁義的郎知縣,李志賢內心中對他還是非常有好感的。因此,剛回來第一個要拜訪的自然是郎知縣了,也好與他打听些關于景德鎮最近的一些江湖上的事情。
幾人乘著馬車,沿著街道,慢慢行駛到衙門門口,只是越接近衙門,街道上就越冷清,這種氣氛顯得不太尋常。李志賢掀開窗簾,看著街道上冷清的樣子,她的第六感感覺到一種危機,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到了衙門門口,門口幾個腰跨樸刀的衙役上前阻止了馬車繼續接近衙門門口,而且聲音很大,似乎不太客氣。趕著馬車的老槐只好陪著笑,與衙役解釋著自家的掌門小姐是郎知縣的朋友。但是衙役听了之後態度並沒有好轉,甚至大叫著讓馬車速速離開衙門門口。
馬車里的李志賢只好下車來,見到正是一胖一瘦兩個衙役站在馬車前,其中的瘦點的衙役甚至把腰上的樸刀扯了出來,兩人都是一臉嚴肅。
李志賢一皺眉,這兩個衙役她以前在景德鎮衙門里都沒有見過,看來是新來的,難怪會這樣。
李志賢只好向兩個衙役一笑,站在老槐前面,「這兩位大哥,郎知縣與小女子的確是故交的好友!還請兩位大哥進去幫忙通報一下!」
衙役見到馬車里下來一個身穿白衣的天資之色的女子,再仔細看,這女子額頭潔白挺立,一頭青絲在腦後挽著一個發髻,其余的長發披在後背,兩道彎彎細細長長的柳葉眉,眉梢飛入軟軟的鬢叢中,盡顯英武之氣,眉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像是會說話一般,小巧挺立的鼻子,粉紅色的唇瓣,瓜子的臉蛋,一笑之下,嘴角還有兩個小小的梨渦。兩個衙役不禁感覺一股春風拂面,渾身舒軟,只是面容稍顯稚女敕,才剛只十三四歲左右,不過看樣子很像一個名門大家里的名門閨秀。
李志賢見面前兩個衙役一臉色眯眯的大量著自己,心下一陣不爽,于是口氣更硬地說道,「兩位官爺!還請幫忙通報一聲!」
兩個衙役這才醒過來,見眼前的小美女有點生氣起來,他倆心里也沒什麼底,若是平常百姓之女,那還好說,但若真的是什麼名門大家的閨女,那就不是他們兩個小小的衙役能調戲的了。
但是眼前的這位美貌姑娘口口聲聲說她是郎知縣的故交朋友,那郎知縣已經算是前任知縣啦!這位姑娘還不知道麼?
胖衙役不好意思的咳了一聲,回道,「這位姑娘,我們不知道你與郎知縣是什麼關系,但是我們老實地告訴你,這里已經沒有什麼郎知縣了。」
「……什麼?沒有郎知縣?」
「對!」
在這一瞬間李志賢一位自己走錯了地方,難道這里不是景德鎮?
「難道這里不是景德鎮衙門?」
「是啊!這里就是景德門衙門!」一邊的瘦衙役見老是胖衙役與美女說話,心下不甘,便搶著回答道,換來身邊胖衙役一陣白眼。
李志賢心中更疑惑了,難道自己又穿越時空了?
「……既然是景德鎮衙門!那麼郎知縣不正是景德鎮的知縣嗎!?」
胖衙役準備搶著回到,誰知瘦衙役張嘴更快,「郎知縣是本縣的前任知縣了!」
「……那兩位官爺知道郎知縣去哪里了嗎?」
「姑娘你還不知道?郎知縣已經死了!」
……郎知縣竟然死了?郎知縣竟然死了!!听完兩個衙役的解釋,李志賢心中隱隱地感覺到一種空虛而恐怖地感覺。
「……他怎麼會死的?郎知縣怎麼死的?」
「郎知縣是過新年赴京城述職的時候,回來的時候,在江上坐船船翻了,掉水里淹死了。可憐,一縣的老爺,掉到長江里,連尸體都找不到!」
听到了這句話的李志賢沉默了,從內心里,她不願相信像郎知縣這樣的人竟然會給淹死。李志賢默默轉身,牽著馬,與老槐只好一起離開了衙門,與那兩個衙役招呼也沒打。
兩個衙役看著那白衣美女漸漸走遠,一直到不見,然後兩人有默契般,都轉身嘆著氣。他們兩人年紀都不大,正是趕上新縣官招衙役,就托了衙門中的熟人進來了。好不容易見到一個在整個景德鎮都見不到有如此姿色的美女,兩人心中既是活躍又是激動。但是美女顯然對他們兩個不太感冒,兩人心中不免郁悶,紛紛嘆著氣,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再見到她。
不過李志賢比那兩個衙役更郁悶更焦躁,郎知縣竟然死了!!這與四海幫有沒有關系?還是殘存的景德門門人報的仇?
這一切都不得而知,此時,她只能趕快趕回景德山上的蜀山派駐地去了,希望那里一切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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