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逍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九夜將陸掌櫃扶著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安撫地拍了拍他尚在抖動的雙手。月晨一直看著他們,見她的手覆在那人的手上,便立刻皺起眉頭,一把將九夜的手扯過來,抓到自己的手里。
九夜對這個弟弟總是感覺無奈,只好任由他抓著。她開始跟陸掌櫃說話︰「以前這座鷓鴣山是外界通向陳國的必經之路,因為條件艱苦,只有你一家客棧堅持做了下來。可惜一年前,陳國被西邊的烏迄國所滅,陳國百姓四散,鷓鴣山便也成了荒山。你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繼續留守在這里。我說的對不對?」
陸掌櫃急迫地點頭,他初見天神聖女的那種激動平緩了許多,說話也順溜起來︰「雖然這里常年積雪,但我們一家已經習慣這邊的生活。外面兵荒馬亂的,這里就平靜多了。可是,這一年來,實在是……一言難盡啊!」
九夜了然,繼續說道︰「你們之前的生意還算不錯,現在應該還有五十三兩四錢銀子的積蓄。現在你就回到後院,帶著你的妻女,拿上全部的家當,離開這里。」
「離開?您讓我離開?」
「沒錯,立刻,馬上離開。這里即將有一場禍事,你不會希望踫到。」
掌櫃一听「禍事」二字,立刻嚇得站起身來,復又似想到什麼,便緩緩坐了下去,長嘆了口氣︰「離開這里,又將去向何方?」
九夜目光幽幽望著客棧的大門︰「你要相信自己,在經商方面,你有著過人的天賦。只是以前的日子太過安穩,讓你失去闖蕩的動力。只要跨過這扇門,門外一方廣闊的天地將任由你翱翔。」
陸掌櫃順著九夜的目光也看向大門。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門緊緊關閉著,點點光亮從門縫中透了進來。
這一刻,他下定決心,做了一個將改變自己一生的決定。他站了起來,對著九夜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後朝後堂吼道︰「娘子,丫頭,收拾行李了——」
他大吼完便準備離開,卻在這時被楚逍一把拉住。
楚逍仍有些疑惑,他指著少女問陸掌櫃︰「一個陌生的小丫頭隨便說了幾句,你就要離開自己一直生活的土地?你怎麼能確定,她就是天神聖女?」
陸掌櫃看向九夜,她對他點點頭。♀他便正色答道︰「本店繁華之時四方來客不少,我曾听見過天神聖女的客人提起過,說這任天神聖女年紀尚幼,長相卻非常容易辨別,膚白勝雪、藍眸似海,與那雙眼楮接觸的第一眼,會有一種全身上下如同過電般的難受。」
楚逍緩緩松開陸掌櫃,看著九夜。那女孩也正用那雙充滿魔力的眼楮望著他。
只听陸掌櫃繼續解釋︰「五十三兩四錢銀子——你知道嗎,這個數字是你們踏進小店前,我娘子才剛剛計算出來的數字?她剛數完,我便听見了你的聲音。你說,她不是天神聖女,還能是誰?」
楚逍終于信服,陸掌櫃再朝九夜微微鞠了一躬,便離開了大堂。
他前腳離開,那個空出來的座位上就又坐上一個人,正是楚逍。
楚逍一雙眼楮亮晶晶地盯著九夜︰「傳說中,天神聖女擁有上神的血統,能知過去未來,算無遺算。難道是真的嗎?」
九夜將桌上的食物和酒推到楚逍面前︰「你的疑問,恐怕要花很長時間解答,我們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楚逍點頭,首先給自己的碗里倒上一碗酒。倒完才想起問九夜︰「你要不要來點?」
九夜接過月晨剛從雞身上掰下來的雞腿,舉著雞腿對楚逍擺擺手,示意不用。那邊月晨卻毫不客氣地搶過裝滿酒的碗,一口飲下。那碗底比他的臉還要大一圈,這樣豪飲的動作,被一個**歲的小孩子使用起來,有點說不出的好笑。
「嘿,小家伙,沒想到還挺有酒量的!」楚逍逗他。
月晨滿不在乎地咂咂嘴,對楚逍說︰「老家伙,別嘮叨了,再給我添一碗。」
楚逍笑著又給月晨斟了一碗酒,自己也拿了一個碗斟滿,舉起來邀月晨踫杯。月晨沒給他好臉色,卻還是舉起碗來,與他相踫。
兩人自在地對飲一碗酒,然後各呼痛快。
「那個釀酒師沒有騙人,這壇果然是佳釀。」楚逍驚喜地說。
「不知各位可否給在下也賞口酒喝?」一個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楚逍和月晨同時詫異地望向聲音來源,然後有默契地對看一眼。這兩人自持武功高強,竟誰都沒有察覺,現在這大堂內還有第四個人。
唯一的解釋只能是,這人的武功比他們二人還要高出許多,所以才能同時逃過他們的耳目。
相比他們,九夜卻一直鎮定地小口小口啃著手里的雞腿,對發生在眼前的事情充耳不聞。
月晨對她這幅模樣已經見怪不怪,楚逍和那個新來的人卻各自有些心驚。
新來的這個男人,二十出頭,一身紫袍,外罩一件黑色貂裘,腳踏一雙羊毛氈靴,連綁著頭發的錦帶面料也是不凡。然,任何人見到他,都不會去注意他身上的華貴,因為你只消瞧他一眼,就會忍不住低下頭去。
男人的長相絕非什麼洪水猛獸,相反的,他是一個相當英俊的男人——劍眉、星目、微薄的嘴唇。這張英俊的面孔上卻帶著一股肅殺的氣息,與他眼神對上,便好似被他扼著脖頸,難受得透不過氣來。
當這樣的人對你說「賞在下口酒喝」的時候,你絕不會認為他是乞求的語氣,反而會誠惶誠恐地趕緊呈給他,唯恐慢了一步便有什麼差池。
可惜,圍坐在一桌上吃肉喝酒的那三人,並不是什麼平常人。所以,短暫的驚愕過後,他們就好像沒見到此人一般,繼續原來的動作。
男人目色深沉,並不見惱,大大方方地走上去,在那四方桌上最後一個位置上坐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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