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一個人的出現讓唯夕大驚失色。
這日,杜媽媽慎重地交代流珠和唯夕,說是有貴客來訪。唯夕猜想,能讓杜媽媽如此緊張,說明此人必定非常有權。是誰呢?唯夕也比較好奇。六年前的朝野和現在相比,肯定發生了很大變化。
不一會兒,就見一男子進來了,此男身材高大,面貌粗獷,似是常年習武。唯夕努力回憶著,卻仍然沒有印象。
「公子,你可叫奴家等的好辛苦。」流珠嫵媚的聲音是個男人都抵不住。
可此男仍面無表情,還推開流珠的投懷送抱。只是身體板直的站在門簾旁,恭敬地低著頭。
看這陣勢,聰明如流珠,自然明白此男並不是真正的客人。「唯夕,你猜這位客人什麼來頭,神秘兮兮的,吊人胃口。」
說實話,唯夕也納悶,就算權大,可是逛青lou,也不需要這麼謹慎啊。「看樣子,一定是位大官。這樣吧,我先去沏壺茶來。」唯夕對流珠說道。
「好,你去吧。」
就在唯夕離開後不久,真正的客人到來了。此人身著一身藍色的錦袍,手里拿著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間一根金色腰帶,腿上一雙黑色靴子,靴後一塊雞蛋大小的佩玉。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迷人的溫文爾雅文人氣質。
可是當流珠看到此男的臉時,呆愣了片刻,隨即回過神來。當天之下,除了國主還有誰有這一雙光彩奪目的重眸呢?隨即連忙跪下,「奴婢不知國主前來,有失遠迎,罪該萬死。」
「不必多禮,本國主听聞你的霓裳羽衣舞風華絕代,今日前來,只是想听霓裳羽衣曲。不知,演奏之人可在?」
「國主,不如讓奴婢彈給你听。」
見國主沒有反對,流珠抱著琵琶,玉手輕挑細弦。樂曲一開始,奏的是散序,音樂比較慢,並且是散板,聲音邐迤而綿長。過一會兒快節奏時,曲聲繁富華麗,就像跳動珍珠撞擊玉片一樣亮麗清脆。
琵琶聲宛然動听,有節奏,宛如天籟之音。李煜沉迷其中,眼角濕潤。曲畢,李煜還沉浸在與大周後的快樂回憶中。
端著茶進來的唯夕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睡椅中沉迷于樂聲的李煜。「嘩啦」唯夕手中的茶具從手中月兌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清脆的撞擊聲驚醒了李煜,唯夕看到了那雙重眸中射出的精光。這是她從未見過的眼神,她以為那雙重眸中只有溫柔與情意,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被他警惕的目光所注視。
流珠見狀,趕緊拉著唯夕跪下︰「唯夕第一次見聖顏,無心冒犯,還請國主恕罪。」
「無心之過,何罪之有?今日只是微服出巡,你們無需動不動就下跪。」李煜柔和的說道,並無帝王的盛氣凌人。
「謝國主隆恩。」
唯夕低頭站在一旁,內心無比忐忑。面前的男子相比以前更消瘦了,更成熟了,骨子里的那份文人氣質有增無減。
「你是從何而來的曲譜?」李煜詫異這霓裳羽衣曲竟然和當年大周後所補寫的一模一樣。當年李煜偶然得到《霓裳羽衣曲》的殘缺樂譜,大周後加以變易,使舊曲新生,「繁手新音,清越可听」。然而,大周後死後,他親手將此曲譜放入靈柩中,與大周後長眠。按理說,世上再沒有第三人知道此譜。
流珠見到唯夕的手勢後,對後主說道︰「是奴婢的卑賤之作,難登大雅之堂,讓國主見笑了。」
李煜听到流珠此話,難掩內心狂喜之情,抓住流珠的手臂說道︰「真的嗎?真的是你嗎?我的娥皇,娥皇……」
待李煜一行人走後,唯夕大松一口氣,同時內心帶點失落。從未想過與李煜再相見的情景竟是如此突然,如此陌生。
「唯夕,你這樂曲是從何而來的?剛才國主的舉動真是嚇了我一跳,還不停的叫著什麼‘娥皇’,‘娥皇’,對了,大周後的閨名不就是娥皇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流珠 里啪啦的說出一大堆質問。
「這樂譜是我宮里一個親戚給我的,說是大周後當年所作的曲譜。我見此曲精妙,就記于心中了。」唯夕臉不紅心不跳的亂扯道。
「你這不是挖坑讓我跳嗎?欺君之罪可是要殺頭的。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們逃吧。」
唯夕一臉不屑的表情。
「鬼丫頭,要逗你笑可真難。不過說正經的,你那個親戚靠的住嗎?要是她哪一天不小心的抖摟出來了,那我們倆可都要完了。」
「放心吧,我的親戚得瘟疫死了。此事就你知我知。」
次日,一太監帶來李煜的口諭,封流珠為伶女即日入宮。
「唯夕,我已問過公公,伶女可帶一位侍女一同進宮。你隨我一同入宮,可好?不過要委屈你作為我的侍女,但你盡管放心,在我的心中早已把你當做自家姐妹看待,我絕不會虧待你的。我的好姑娘,你就答應了我吧。」流珠撒嬌的本領可謂與時俱進。
理智告訴唯夕是不能答應流珠進宮的,可是唯夕月兌口而出的卻是「好。」說完,連唯夕自己也傻了。
流珠高興的抱著唯夕,信誓旦旦的許諾必照顧好唯夕。
坐在馬車里的流珠好奇的打量著簾外皇宮里宏偉美麗的建築,不停地拉過唯夕與她共賞這刻的美麗。顯然,流珠愉快的心情沒有絲毫感染到唯夕。看著這些自己不能再熟悉的建築,唯夕的心好痛。
下馬車後,一嬤嬤帶領帶領流珠和唯夕來到縴羽閣。縴羽閣地處偏遠,環境清幽。雖然唯夕前世在皇宮里呆了十多年,但卻從未涉足此處。縴羽閣住的是專門為國主和國後表演的宮伶。
看著屋里簡單的擺設,流珠不停地抱怨道︰「沒想到伶女只是比宮女高一等級的宮伶,住的還沒有我在怡香院好呢。以為是來享福的,沒想到是來受罪。」
唯夕無奈的笑笑,要知道一入宮門生似海。「你還是謹言慎行的好,宮中可不比外面,小心禍從口出。」
「唯夕,你知道我最看不慣你什麼嗎?就是你明明比我小,卻總是以一種成熟的姿態展現在我面前。有時我真懷疑你的實際年齡到底是多少。」說著,一只手準備捏唯夕的小臉。
唯夕把流珠的手打開,沒好氣的說道︰「快收拾吧,要不然我們連晚餐都沒得吃了。」
「喲,你還命令起我來了。你可知你現在可是我的侍女。」流珠指著唯夕,趾高氣揚的說道。
「是,奴婢遵命。」
「好啦好啦,逗你玩的呢,你這人沒一點幽默感。以後我就叫你唯夕妹妹,你叫我流珠姐姐吧。記得,不準沒大沒小的對我啦。」通過這些天的相處,流珠很樂意認唯夕這個妹妹。
唯夕繼續在整理屋子,仿佛沒有听到流珠的話。流珠卻並沒有在意,繼而說道︰「你不做聲,我就當你答應了。」
對于流珠所說的話,唯夕是听得很清楚的。相處久了,她覺得流珠並不是一個尖酸刻薄,放蕩的青樓女子。她覺得流珠雖然外表妖艷但內心坦蕩,是個敢作敢當的女子。她無法承諾成為流珠的妹妹,只是害怕再次受傷,再次面臨背叛。畢竟現在流珠已成為這後宮的一份子,有一天說不定她們就會成為仇人。
從那次在青樓再次見到李煜後,令唯夕無法逃避的是她對李煜還存在念想,可又無法放下心中的那份恨。是愛恨交織的感覺讓她答應流珠來到皇宮。
宮伶們平常只是在花園練習各自的技藝,並無正規的活動安排。遇到大型的表演時,會有專門的太監總管來挑選宮伶。
一連十幾日,李煜並沒有召見流珠,也沒有涉足過縴羽閣。仿佛壓根就不記得有流珠這號人。
奇怪的是,流珠倒也沒有抱怨。日日與宮伶們切磋技藝,近來愛上棋藝,總是央著唯夕與她對弈。雖然每次輸,但流珠一點也沒有放棄的意味。
這日,流珠又是輸的一塌糊涂。
「唯夕,你的家世定不凡吧。要不然怎有如此好的教養。對了,你家在哪啊?」流珠盯著對面的唯夕說道。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唯夕一片傷感。宋朝皇宮是自己的家嗎?不是。這金陵皇宮是自己的家嗎?更不是。她意識到自己根本就沒有家。
「其實當初如果你不跟我進宮的話,怡香院頭牌非你莫屬。本以為逃出了怡香院那個牢籠,沒想到卻進了一個更大更險惡的牢籠。」流珠捏著自己手中的棋子,看著遙遠的窗外說道。
「跟你進宮,是我自願的。你知道的,怡香院對我來說不是牢籠,而是地獄。」唯夕沒有說,其實這金陵皇宮對她來說何嘗不是地獄呢?
「是嗎,怡香院哪有你說的那麼恐怖。當年我可是自願賣身的。」後一句,流珠說的極小聲。同樣看著窗外深思的唯夕並沒有听到流珠最後一句。
------題外話------
親們,喜歡的話記得收藏哦,橘子在這里先謝過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