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丫如此多情 第十式(上)

作者 ︰ 姬流觴

出自易經離卦九四,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功如其名,去勢奇快,攻其不備,在于出奇制勝。但全觀離卦九四,「突如其來如」有狗從其窩中冷不防地沖出來襲擊路過的自己的象義;焚如系干柴遇烈火,星火燎原,其勢迅速猛烈之象義;死如生命活力突然終止,最後這個失去生命力的有機體就剩下干枯的睫葉或枯骨;棄如糧食與雜物混合在一起,然後倒掉分選出來的雜物。四象並列,皆有借助外來之突然勢力,反諸自己行舊去新來之意。

行道樹上的葉子全都掉光的時候,蘇錚已經被老師叫去三次,和所有的家長一樣,無論她自己如何曾經優秀,現在全是躬身受教的壞孩子家長。好在蘇錚小時候就是老師辦公室的常客,對挨訓這種事情已經習以為常。讓她焦心的,是秦朝在學校表現出來的暴躁和狂傲實在有些反常。回來問他,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扯著嗓門喊︰我願意!

打也打不得,罵又罵不出。蘇錚瞅著兒子,覺得一下子陌生了。才一年級,怎麼就這麼不服管?

辦公室里依然忙碌如舊,律所都是憑本事吃飯,能在一起閑聊就不多,何況是跟別人八竿子打不著干系的自家孩子!蘇錚心里著急,也不能像電視上演的國企,互相聊一聊尋求解決之道。

範律師顯示了他強大的和稀泥功夫。王律師依舊洋洋得意的留在所里,而孟律師還是每天忙活著吃力不討好的刑事案。孟紱做刑事案名氣越來越大,有些單位訴訟之後也願意把顧問的事情交給他,孟紱就轉給蘇錚。孟紱對錢看的很淡,蘇錚只求溫飽,兩人五五六四的分成,被其他人笑話為夫妻店。

這天,老師一大早就把蘇錚叫過去。還以為秦朝又做了什麼錯事,匆匆忙忙過去一看才知道是什麼募捐。老師問為什麼秦朝不捐?蘇錚吃驚的問怎麼還有這回事?沒听孩子說啊!老師年紀大概四十多歲,上下打量了一眼蘇錚,說蘇律師,我知道你工作很忙,自己一個人帶孩子很累,可是再忙再累也不能忽略孩子啊!老師語重心長,蘇錚還是听到話里的責難︰要了孩子又不負責任,一個人帶不了還離婚!面上諾諾著,替朝朝捐了二百塊錢將功贖罪,開著車回單位,心里卻酸溜溜的。

孟紱忙的團團轉,一見蘇錚就招手把她叫過去︰「來來來,我問你葛聰是不是有個表姐在這個公司?」

蘇錚一看遞過來的名片,是郎曼代理處的名字︰「嗯,是。怎麼了?」

「哦,米倍明的項目需要進口她們的設備。原來是通過下面的代理商談的,如果能找到這個代理處直接和總部談,會省很多錢。進出口方面有秦斌負責,不會有問題!」

「你還做米倍明的項目?那不是王律師的嗎?」蘇錚壓低了聲音問。

孟紱不耐煩的一揮手︰「誰理她啊!我這不是看見了嘛。」

「名片哪兒來的?」蘇錚皺緊眉頭。孟紱做案子做多了,似乎學的很江湖,有時候沒規矩的很。她親眼看見晚上十一點,孟紱撬開範律師的辦公室,在一份文件上蓋章。下文如何她不曉得,反正那件案子範律師大發雷霆之後也沒辦法,就是又換了一把鎖。

孟紱說︰「從秦斌桌子上拿的。♀」

「秦斌?」蘇錚眯起眼楮。

孟紱突然意識到說漏嘴了,嘿嘿干笑了兩聲交代︰「他、他租我的房子住。」

「你們倆住一起?!」蘇錚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說這個孟紱什麼!她萬分肯定,這個孟紱一定會跟秦斌說自己的事情,而且他絕對沒安好心!

「我看他挺可憐的,一大男人變成那樣子,支援一下唄!」孟紱為自己辯解。

「租金是多少?」

「呃——」孟紱伸出五根手指頭,眼瞅著蘇錚變臉,趕緊滅掉一根——還不管用,又滅掉一根,然後說︰「不能再便宜啦!」

蘇錚稍稍緩和了一下顏色,警告他︰「嘴巴嚴點,不然這些工作你自己做!」她一指眼前堆成山的文件,惡狠狠的威脅。

孟紱搗頭如蒜,略帶討好的說︰「下個月就是新季度,我立刻按三千辦!」

蘇錚舒了口氣,正要走,孟紱又抓住她︰「你去找找郎曼,搭個橋唄?」

蘇錚眯起眼楮︰「你是不是想做秦斌的?我告訴你,他們的顧問我不干!」

「我這不是幫咱朝朝小伙子嘛。不能便宜了那個姓王的吧?這樣,你把姓郎的介紹給我,我去搭橋去。剩下的你不用管!」

蘇錚看不懂他葫蘆里的藥,但是……也說不清什麼鞋,還是點頭答應了。

孟紱果然沒有再麻煩他,除了經常念叨一下進度別無其他。

朝朝的情況時好時壞,不過到可以清楚的看到,小孩子的脾氣像發作似的,突然就會爆發,不是打架就是罵人,平時到會乖乖的。老師姓魏,說話很小心,但也委婉的說這孩子可能缺乏安全感。

蘇錚只覺自己已經盡力,秦斌也守著約定,到了周末就帶他一起去玩兒。或者真像老師告訴自己的,秦朝打小朋友的時候說︰「有爸媽帶著去動物園很了不起麼?我家還去過歡樂谷!」

蘇錚問秦朝︰「這個周末去哪里?」

秦朝玩兒著書包帶,「吃飯吧!有個阿姨要請老爸吃飯,老爸說帶我去。唉!」小大人兒似的看著窗外,「帶小孩就一定要去肯德基嗎?」

看著秦朝憤憤的樣子,蘇錚笑了笑,「你可以告訴你爹想吃什麼?」

「沒有想吃的。沒意思!」秦朝很快接了一句,徑自低頭。

蘇錚臉色一沉,她不喜歡看見孩子這個樣子,成熟太快。尚會歡樂的深意,便過早的強說愁……或許,他真的愁?

蘇錚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專心開車。電視里那些大道理固然正確,但是平常生活中面對面的講那麼多道理總有些尷尬做作。

「媽,又有人追我爸了。」秦朝低著頭嘟囔,「她說她是老爸的大學同學,青梅竹馬。」

「臭小子,你懂青梅竹馬是什麼嗎?」蘇錚笑罵,心里一沉。

「懂。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我百度了。」秦朝甩著書包帶。

蘇錚吃驚的看了他一眼︰雖然兒子經常跟著自己上網,但是才一年級,能認得那麼多字麼?「你認得字,打字的?」

「查字典啊!」秦朝覺得老娘很笨,「我讓她給我寫下來,我查字典,然後打拼音啊!」

蘇錚後悔早教太及時,讓這小子那麼小就會查字典。尤其是在字典背後寫著︰老頭老po別打架,打破了bi子我haipa。這種無厘頭的順口溜。

兒子最近很好學,認字水平突飛猛進。雖然寫的歪歪扭扭,但是認知卻沒問題。蘇錚在想,以後得限制他上網,別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媽,她要跟老爹是青梅竹馬,那你和老爹不就是老青梅竹馬了?」

「撲哧」蘇錚樂出來,「什麼是老青梅竹馬啊?」

「就是你們認識的更早唄!」秦朝頓了頓,「她和老爸做生意呢,老爸不喜歡她。」

「你呢?」

「一般般吧。她又不是我媽,老爸的女人關我什麼事!」秦朝的話透著不相稱的成熟,卻仿佛是想了很久自然而然的流露。

蘇錚心里愈發的慌張,綠燈沒看到,被後面的車嘀了一下。

「媽……」秦朝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的開口,「老爸……還回來麼?」

眼楮突然就酸了,借著轉彎蘇錚向左側看去,不敢看兒子期盼的臉。該怎麼跟他解釋,感情沒了,一切都結束了?又或者該怎麼解釋,父母都愛你,但是卻不再相愛了?這種事說著簡單,但是該怎麼向更簡單的孩子解釋呢?

周末,秦斌送秦朝回來。蘇錚呆在父母那里,她實在不知道該向何處尋找力量,只能借父母的溫暖一用。但是,具體的苦惱卻不肯透露半個字!

父母的小區是那種老社區,低矮的樓房間種著粗壯的法國梧桐,甬路剛剛修整,停著各式各樣的汽車,再過去就是發黃的草坪和褐色的花枝。地上鋪滿寬大的落葉,每天都是一層,晚上無人清掃,踩上去沙沙作響。

在小區門口接了秦朝,正要回去,秦斌說︰「有空麼?有點事……」

蘇錚點點頭。她一直以為離婚了就不要去「麻煩」前夫,但是秦朝的反應告訴她,必要的時候還需要跟父母同時呆在一起,也許等他大些就不再要求了吧?

秦斌似乎松了口氣,走在蘇錚身邊,慢慢進了小區。外面的車水馬龍立刻被擋住,小區里人很少,除了耳邊稍稍有些凌厲的北風,一切都很祥和。尤其是厚厚的落葉,引起秦朝濃烈的興趣,使勁踩著,去听葉子碎裂的細微之聲。不過,在他踩葉子之前,卻先跑到蘇錚和秦斌之間,一手一個牽起來,蕩秋千一般走著晃著踩著,極開心。

蘇錚低頭看他,心里也無端的輕松許多,抬起頭,秦斌也正低頭注視著兒子玩耍。似乎感應到蘇錚的目光,秦斌回看過來,對視的剎那,蘇錚心頭一暖一慌一失落,眨眼的功夫,彼此又客氣起來。

秦斌握著兒子的小手,斟酌了一下,說道︰「郎曼你認識吧?葛聰的表姐,听說還是你接的飛機。」

蘇錚點點頭,她也算暗中搭橋人。看來孟紱的嘴巴夠嚴,沒說牽線的事情。

「她是我大學的學妹,不是一個院系的,不過在學生會的時候見過幾次。」秦斌的話流暢起來,「這次米先生的項目這部分由我分包,想不到她正好做亞太的負責人。最近她們正準備把辦事處改成公司,我們這單生意對她的意義也很大。所以,算是一個好兆頭吧。」

蘇錚靜靜諜著,她不明白,和自己講這些干什麼?

「不過,她剛回來,又不願意麻煩親戚,想自己租房子。」秦斌看了看蘇錚,依然沉靜的低著頭,悠然的踱著步子,比起他的緊張蘇錚似乎更為鎮靜,也許真的不在乎?秦斌的腦子走了一下神,話音停下來。蘇錚疑惑的看著他,不知道怎麼停在這里?

秦斌趕緊收斂神思,繼續說︰「她讓我幫她租房子。」

蘇錚想起兒子說的話,又一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但是他們已經離婚了,這些似乎不是自己的管轄範圍,連吃醋的權力都沒有了!蘇錚心里有些袼癭,嘴上還是說︰「嗯,她剛回來,父母又在外地,本地就算葛聰家里近了。不過葛聰是男的,是不大方便。」

秦斌听她說的詳細,心想你倒是很了解葛聰,難道孟紱說的都是真的?來不及想許多,便接著蘇錚的話說︰「是這樣的,她知道我有一處空房子,想租下來。我想跟你說一聲。」

蘇錚愣了一下,秦斌與孟紱合租,竟然還有一處空房子?且不論這空房子的來龍去脈,租給郎曼為什麼要爭取自己的意見?

「呃,我們的協議都把財產說清楚了。你的自己的財產可以由你自己處置,無需問我。」蘇錚斟酌著,盡量公允的說。秦斌不是財產騙人的人,這點大可放心。但是蘇錚也不想他誤會自己多麼貪財。

秦斌知道她誤會了,趕緊說︰「沒別的意思,就是這套房……是在你隔壁。」

啊?蘇錚瞪大眼楮看著他,半天才反過味兒來︰「龐先生的房子——你租了?」

秦斌點點頭︰「我怕他再去找你麻煩,跟房東商量了一下,就租下來了。這樣也不至于有亂七八糟的人再打擾你,呃,你們娘倆。」秦斌轉了轉舌頭。

蘇錚恍然大悟,難怪那個房東肯寫那麼客氣的道歉字條,怕也是秦斌讓做的。

秦斌以為她在擔心房租,兀自說道︰「其實也不虧。雖然空了一陣,但是郎曼是公司掏錢,還支付美金呢!」他笑了笑,一副賺到的模樣,「我是租給她們公司,要得可不便宜。」

秦斌不想讓蘇錚誤會自己別有所圖,是以租下房子之後依然住在孟紱那里。孟紱雄的肝兒顫,卻被秦斌嚴肅警告不許告訴蘇錚。孟紱雖然口頭應了,心里不服氣。听說郎曼要找房子,立刻想起秦斌這里,曲里拐彎的告訴郎曼秦斌手中空著一套房子,郎曼有自己的打算,一听正中下懷,便讓孟紱去找秦斌說說。孟紱兩頭做好人,卻逼得秦斌不得不把這事兒告訴蘇錚,免得郎曼搬來讓蘇錚誤會。

孟紱骨子里有股無賴勁兒,要是不服誰,不分男女絕對不會讓你愉快。好比兩個小孩打架,有惡狠狠打完了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也有當時打不過逃跑了,回頭趁你不備回來捅你一下,一直可以持續一年,直到你認輸為止的。孟紱就是後者。不過那人若是朋友,也就是這樣的惡作劇;要不是朋友,就是王律師那樣的刀槍相見了。

蘇錚和秦斌都沒意識到自己被孟紱算計了。蘇錚心里還嘆,真是造化弄人!明明離婚了,偏趕上那麼個醉鬼;好在前夫仗義,伸手想幫,本想就此平安,又半路殺出個郎曼。蘇錚也做縮頭烏龜,她感激秦斌租下隔壁,但一心希望自己永遠不知道!哪怕租給不相干的人也好,偏偏那人是大家都認識的郎曼!

「不方便吧?」蘇錚心里想著,嘴上月兌口而出。在秦斌面前,素來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一時半會兒很難改正。說完了,心里覺得不妥,「我是說,你收人家那麼高的房租……」

秦斌松了口氣,說實話,就事論事,他也覺得郎曼這個要求不好拒絕。幸好,蘇錚擔心的是房租,他並不在乎這些︰「老外的錢不掙白不掙。再說,郎曼也說了,這錢不花了也落不到她手里。我都跟她講了,可以租更好的地方。她自己不樂意,我有什麼辦法!」

秦斌洋洋得意,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劃算的買賣。蘇錚卻听出來,郎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她管得著麼?心里掠過一絲淒涼,點了點頭。

「可能要做一下簡單裝修和保潔。大概兩周左右的時間,你不介意吧。」秦斌又問。

蘇錚繼續搖頭,「沒事,我正好要出差,大概兩周的時間。朝朝的事還得你操心一下。」說完,蘇錚皺著眉頭把秦朝在學校的表現一一的說了。

大概是听見母親告狀,一直低頭玩兒的秦朝甩開他們的手,自己跑到前面去撿葉子。

秦斌停下腳步,憂心忡忡︰「怎麼會這樣?我每次問他,他都說很好。還讓我看卷子。」

「他學習是不錯,但是老師說可能是性格有問題。」說著,蘇錚就要哭出來。在她的內心深處,已經慢慢的形成一股愈來愈深的自責︰孩子的缺陷都是她的自私造成了,為什麼她就不能忍一忍呢?但是這些話,又不能對任何人包括秦斌說,只能憋在心底慢慢的發酵。

秦斌想像過去那樣哄哄她,伸手到一半又僵住,他們終究是離婚的。自己這雙手大概也沒資格再去擁抱她,給她溫暖和安全了!

不過,秦斌畢竟是秦斌,伸手拍了拍蘇錚的肩膀,就像一個大哥哥那樣溫和的說︰「放心,有我呢。沒事,小孩子,可能正是別扭的時候。我兒子我知道,沒老師說的那麼差!」

他的自信影響了蘇錚,心底略微寬懷,點了點頭。

說話間到了樓下,蘇錚準備上去。秦朝抱著一堆樹葉跑過來,纏著秦斌要「軋老將」!蘇錚要帶他上去,秦朝竟然惡狠狠撢頭瞪著媽媽,看得蘇錚和秦朝都是一愣。還沒訓他,便看見大眼楮里眼淚已經成串的流下來。秦斌趕緊蹲下來,拿著葉子哄兒子玩兒。蘇錚沒再說話,月兌上的外套,蹲下為兒子披上。

秦朝忙里偷閑,說︰「我不冷,媽媽冷。」

秦斌讓蘇錚把衣服穿好,拽著兒子到避風的地方,席地而坐,把秦朝抱在懷里,圈在手臂中,一根一根的軋著老將。蘇錚在旁邊看著,慢慢的眼楮又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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