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寒門,死于貧困 作衫雨梨訴衷情

作者 ︰ 左荒

錦繡留下一封書信便離開了離塵閣。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為她不願再和雲作祥見面,誰知道自己心直口快會說什麼惹他不痛快的話,到時候萬一又招來一次責罰怎麼辦。所以保險起見,她還是不告而別的好。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離塵閣里無人知道她偷偷離去的事情,待雲作祥歸來之時少不了又是一通脾氣,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且說錦繡往蕭然閣歸來的路途上,不知不覺迷了路,繞著繞著竟繞到了二少爺雲作悅所在的醉風閣。但錦繡尚且不知自己身處醉風閣,左顧右盼尋找通往蕭然閣的路,繞過一條繁華的游廊之時,忽然听得後院傳來一陣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響。

雖然聲響不大,但因為錦繡听力驚人,一字不落盡入耳中。她登時紅了臉,準備繞道離去,可是仔細一听,這聲音好像在哪兒听過似的。

「七……七寶?」錦繡失聲叫道,這聲音明明就是雲作悅身邊那個跟班小廝七寶的聲音。

「誰!」

錦繡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躲在岩石後面,可是為時已晚,雲作悅已經透過石窗瞥見她的身影,不緊不慢地穿上衣服,一步步踱至岩石後,低聲道︰「祝錦繡,真巧啊,上哪兒都能踫見你。」

「二……二爺好。」錦繡戰戰兢兢道,心想自己這回是無論如何也死定了,想保命就只有一個辦法,「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听見。」

隨後而來的七寶瞪了錦繡一眼,什麼話也沒說。雲作悅淡淡道︰「七寶,她說她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听見,你信嗎?」

「不信……」

「祝錦繡,你說自己什麼都沒看見沒有用,爺說你什麼都沒看見才于用,懂嗎?」雲作悅威脅道,「想息事寧人,爺給你指條明路。」

錦繡脊背一陣發涼,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雲作悅在盤算什麼,自己現處醉風閣,到處都是雲作悅的人,就算想求救也沒人理會。她驚出一身冷汗,小臉煞白,膽戰心驚道︰「求二爺……放過。」

「你若是乖乖听話,我自然會放過你。♀」雲作悅挑起錦繡的下巴,玩味道,意味再明顯不過。七寶皺起眉頭,攀上雲作悅的胳膊勸說︰「二爺,她可是大少爺房里的姑娘。」

「我又不是不知道,還用得著你提醒?」雲作悅向七寶啐道,又將視線轉移到錦繡身上,調笑道,「上回我從馮姨娘手里把你救出來的事兒,你怎麼謝我?」

錦繡咽了口唾沫,于情于理自己不能不謝過二爺救命之恩,再加上方才自己目睹了他二人的□□,這回是在劫難逃了。

錦繡堆出滿面笑容,客氣道︰「謝二爺救命之恩。」

「少耍小聰明,一句話就想了事?嘴甜保命在你二爺我這兒不管用,不給我點實際的好處,我不保你有命回去見你的大少爺。」雖是惡狠狠的話,偏生雲作悅就能嬉皮笑臉的講出來。

錦繡盯著不遠處搖晃的樹影和假山,希冀下一秒就會有人出現,至少這樣一來,她也能借故逃走。可惜……一個人也沒有。她將視線落在雲作悅身後的七寶身上,滿面哀愁。七寶有心救她,可是二爺根本不听自己的勸告,他又能怎樣呢。

錦繡一籌莫展,百感交集,忽然急中生智,月兌口而出︰「二爺想要什麼好處?我這兒有個翠玉(翠羽)簪子,送您可好?」

此話一出,雲作悅整個人都猙獰了,眉頭擰在一處,臉色也煞是難看,半晌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完整的話︰「算你狠。」

「二爺謬贊了。」

七寶不禁暗暗為錦繡捏了一把冷汗,說這樣的話是要付出代價的,翠羽的事情沒幾個人敢提,而且還是當著二爺的面。二爺可以饒得了她一次,不見得會繞過她兩次。下回若是再有這樣的機會,難保雲作悅不會新帳舊賬一起算。

雲作悅深吸一口氣,松開捏著錦繡的手,道︰「讓我知道是誰走漏的風聲,我讓她吃不了兜著走。滾!」

錦繡急忙抽身離去,臨走前不忘淡淡瞥了七寶一眼,跟在這樣一個難伺候的主子身邊,可真是苦了他了。七寶也回了她一個眼神,那其中透漏的更多是擔憂。錦繡不解,但閃身而過的瞬間也顧不得細想,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

錦繡回到蕭然閣時,卷簾正在屋里大設賭局,雨梨和雲作衫都不在,也沒人管她,弄得整個屋子烏煙瘴氣的。嬤嬤和姑娘擠在一團,拍板叫罵,甚至有些膽子頗大的小廝也跑進房中,和姑娘們有說有笑的。

「卷簾?卷簾!」錦繡在眾人中搜尋卷簾的下落,終于在一處角落發現了衣衫不整的她。她喝了酒水有些微醺,將盤扣解開兩個,顯得格外輕浮。錦繡皺眉掩鼻道︰「這麼大酒味兒……卷簾?爺和雨梨上哪兒了?」

「嗯……爺……二爺?呵呵……」

卷簾早已分不清來人是誰,一個勁兒叫著雲作悅的名字,弄得錦繡一陣心煩。錦繡也不認得這房中其他的人都是什麼名字,只好破門離去。關鍵時刻誰也指靠不上,還得靠自己。

繞過回廊來到後院,晌午正晴,日光頗盛,庭院里風吹花動,樹影重重。錦繡看到一顆雲杉之後停著一個木制輪椅,正想上前去打招呼,忽然听得二人議論的聲音,不覺停下腳步,仔細聆听他們說些什麼。

「爺你明知道錦繡會沖撞四爺,干嗎還讓她留在離塵閣?」這是雨梨的聲音。

「四弟是雲府里最難纏的少爺,錦繡那個樣子,定會惹他生氣,我既不忍動手,借別人的手來讓她受些懲罰也是好的。」這是雲作衫的聲音,「怎麼,對我的做法不滿嗎?垂喪著臉做什麼?」

「人都言咱們大少爺是和善溫柔的主子,沒曾想居然也有這麼重的心計。莫不是當初我和卷簾入府的時候,爺也明里暗里設計過我們嗎?」

「原來你是埋怨這個。不瞞你說,卷簾是有的,只不過她那個脾氣,再怎麼改也是無用的,我就索性由她去了。但是你……」說到這里,雲作衫忽然低了嗓音,柔聲道,「我卻是從未動過這個心思的。」

雨梨怕是不好意思了,這中間斷了許久,她才緩緩開口回話︰「爺對我的好,我都知道。只是……大太太那兒……」

雲作衫嘆了口氣,哀嘆道︰「若非如此,她也不會著急尋錦繡來陪房。沖喜不過是個借口,主要還是想讓你知難而退。你若因此疏遠了我,我才真是白疼你了。」

「爺說什麼呢,我……我沒有……」

「有沒有我看不出來嗎?錦繡不在的這段日子,大事小事都是卷簾在負責。你躲我這麼明顯,還當我不知道嗎?」

雨梨沒了話語,雲作衫說得沒錯,她是膽怯了。大太太本就不願她和雲作衫在一處,幾次三番想將她調走都不能,終于還是找了個陪房來擠兌自己。這樣的安生日子也不知還有多長時間好過,如此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自己是無甚委屈的,但雲作衫呢?

「爺累了吧,我推您回去休息可好?」

「雨梨……」

錦繡本不想打擾他二人的對話,可是雨梨動作太快,推著輪椅出來的時候她來不及躲藏,就這樣和對方照了對面。三人一時無了話語,面面相覷。

雲作衫率先打破尷尬,輕咳兩聲道︰「錦繡……你回來了?」

錦繡悶悶的「嗯」了一聲。原來自己入府只不過是個擠兌別人的存在,俗話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可是她不明不白成了別人的眼中釘,這感覺的確不好。而且讓她在離塵閣受苦居然是雲作衫一手安排的,他難道不是在公報私仇嗎?不管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委屈。

雨梨不愧是常年服侍雲作衫的奴婢,轉眼就將眼中的悲傷收斂,換上笑意︰「病都好妥當了?」

「好多了,多謝雨梨姐掛念。」錦繡想起屋內尚且一片狼藉,提議道,「這會子天還晴好,我們何不到院中坐坐?而且看時辰也該開飯了,肚子都餓得不行了,爺不會連口飯也不給奴婢們吃吧?」

雲作衫笑道︰「這又何難,雨梨,用膳。」

于是乎三人在庭院中的石桌石凳上坐定,差人端了飯食來用膳,有說有笑交談甚歡,彼此皆心知肚明,誰都不提及晌午的事情。本來錦繡以為這事情很快就會過去,可是沒到晚上,雲作衫就找上門來了。

「錦繡,過來。」雲作衫在內間招呼錦繡進去。正在收拾東西的雨梨听到這話明顯震了一下,卷簾不明所以,還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醒酒。錦繡瞥了雨梨一眼,見她仍舊不緊不慢地收拾,只好硬著頭皮掀開簾子進入內室。

「爺找我什麼事兒?」

「晌午那會兒……你都听到了?」

錦繡不想撒謊,實話實說道︰「听到了。」

雲作衫深吸一口氣,嘆息道︰「委屈嗎?」

「有什麼好委屈的,爺說了,不會像寵著她們兩個似的寵著我,四爺愛怎麼罰就怎麼罰,我認了。想來唯一覺得對不住的地方,就是不該落水擾了爺听雨梨唱曲兒的興致。」

錦繡雖嘴上說不氣,可心里還是有怨言的,說出口的話難免帶著情緒,雲作衫听了不怒反笑︰「這像是不委屈的樣子嗎?過來……」

錦繡站在原地不動,猶豫著不肯上前,雲作衫又叫了一聲,她才勉強走了兩步來到床邊。雲作衫起身靠在錦繡身上,盯著外間忙忙碌碌的雨梨道︰「她是兩年前入府的。那個時候我在雲府也沒什麼地位,人都說我是個要死不活的少爺,終有一日是要入土的。入府的姑娘大多不是往二弟那兒去,就是往五弟那兒去,很少有人願意服侍我這麼個累贅的主子。」

錦繡順著雲作衫的視線看向雨梨的背影,裊裊婷婷,風姿綽約,雖然不是國色天香,但的確有種小家碧玉的賢惠。

「因此她來的第一天,我就以為她是被迫分來的,沒給她好臉色。她也不惱,盡心盡力的服侍我,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她是主動要求來蕭然閣的。這令我吃驚不少,我為此特地找機會問了她,你猜她怎麼回答的?」

「怎麼回答的?」錦繡月兌口而出,逗得雲作衫輕笑。

「她說……人生自古誰無死,反正都是要入土為安的,五十步笑百步實屬無聊之舉,她就是看不慣那些人趨炎附勢的模樣,這才非要堅持己見到蕭然閣來。當初我說她性子烈,並不是指似卷簾那樣脾氣火爆,而是指她自有一番風骨,似秋蘭冬梅一般,凌寒傲骨,不輸男子。」

錦繡听著雲作衫喃喃的低語,不禁為他二人的經歷折服,一見鐘情固然浪漫,但唯有日久生情才能長久。雲作衫能有雨梨作伴,也算不虛此生了。

錦繡目露艷羨,雲作衫苦笑道︰「可惜……天不遂人願,不知怎地,母親知道後,無論如何也不肯讓我二人在一起,甚至起過將雨梨趕出雲府的念頭。好說歹說她才斷了這個想法,可是沒過幾日,她又招了你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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