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寒門,死于貧困 白紙黑字定乾坤

作者 ︰ 左荒

七寶領了雲作悅的命令,徑直向蕭然閣來,差人入內通報後方才提步進房。♀雲作衫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卷簾從旁打扇,雨梨坐在炕上繡著花樣,三人皆是一副從容悠閑模樣。

七寶上前道︰「爺,二爺差我來通報一聲,說錦繡姑娘從今以後便住在醉風閣了。」

「這如何使得?」雲作衫驚道。

「二爺還說了,什麼時候□□好了,什麼時候就給您送回來。」

雲作衫只道昨夜她向自己詢問二少女乃女乃的事情,以為是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打算,因嘆道︰「這倒奇了,怪不得她昨日還問我關于二弟的事情,原是做這個打算嗎?」

「我只是來捎信兒的,具體的不知。」

卷簾面露不悅,煽風點火道︰「就知這妮子耐不住,才呆了幾日就上二爺那兒討好去了,當二爺是什麼呢,那是說巴結就能巴結得上的主兒嗎?」

雨梨知她心中所想,勸道︰「罷了,你就少說兩句吧。」

卷簾心中浮躁,甩了手中的扇子啐道︰「還不讓人說話了,什麼鬼地方,能不待我也不待了。」她這才是把心里話說出來了,錦繡沒走之前她還不甚動搖,現下錦繡走了,她也待不住了,偏偏錦繡去到的地方還是醉風閣,她心心念念惦記的地方。

雨梨攔道︰「爺還在這兒呢。」

「無妨,她若是想走也可以,蕭然閣里有你一個足矣。」雲作衫發話道,雖然他寵著卷簾,可是她越發無法無天起來,令他也不能縱容了。

卷簾听了這話更覺淒涼,牽了七寶的手就走,轉頭含淚道︰「好歹也算主僕一場,爺臨走前這番話真傷人心。雨梨伺候就是伺候,我伺候就不是伺候了?操碎了心也不見得有人看見,合該我就是這賤命?」

說罷,卷簾領了七寶就走。雲作衫有心阻攔,卻被一股咳嗽堵住,雨梨本欲追出去,見雲作衫這番光景也無心理會卷簾和七寶,遂掉轉回頭繼續照顧雲作衫。

出了蕭然閣,七寶才做聲︰「卷簾姐,你這是作甚,不僅讓爺難看,就是二爺那邊兒也沒你住過去的理。」

「有手有腳有頭有腦,三個臭皮匠還賽個諸葛亮呢,難道我就餓死了不成?二爺不收留還有三爺,三爺不收留還有四爺……」卷簾無所謂道,她這是鐵了心要離開蕭然閣才這麼說的。錦繡一走,蕭然閣又將回到以前的光景,自己處在雨梨和雲作衫中間里外不是人,這回倒好,自己一走了之,讓他們有什麼問題關起門來自己解決。

七寶知道卷簾話里有話,頹然道︰「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我想不幫你也不成,等我回了二爺給你尋個差事,暫時就在醉風閣住下吧。」

卷簾喜上眉梢,討好道︰「那敢情好。」

***

待在醉風閣的每一天對錦繡來說都是煎熬,門外守著家丁,不許她擅自離去,名義上是看護,其實根本就是□□。錦繡幾次想要出逃,都被家丁攔了下來,氣急之余她不禁憤然道︰「我是大少爺房里的姑娘,你們把我關在二爺這兒算是什麼事兒啊!」

「錦繡姑娘,不是我們要把你關在這里,是二爺有吩咐,必須把你關在這里,我們和你無冤無仇的,犯不上不是。請你也體諒小的們一下,別動不動就跑,若是真跑丟了,二爺回來還不扒了小的們的皮?」家丁們回嘴道。

這麼一來,錦繡便徹底沒轍了。一連數日待在雲作悅房中,白日不見他回來,就連晚上也不曾見過他的身影,就算想找對方交涉也沒有機會。期間倒是七寶來看過她兩回,送了些茶果糕點過來,囑咐兩句,無外乎讓她服從二爺的命令,別再橫生枝節才好。錦繡根本听不進去,卻念及他也是一片好心,明面兒上沒有反駁。

如此又過了兩日,錦繡方才得見雲作悅的身影。

雲作悅獨自前來,命守門的家丁統統退下,徑直來到房中。錦繡坐在炕上對著窗欞發呆,屋外晴空萬里,艷陽高照,風吹葉響,屋內香氣襲人,寂靜無聲,她不願主動和雲作悅交談,只好對他的到來視若不見。

雲作悅繞至她身前,盯著炕桌上的果盤淡淡道︰「當真有骨氣就該不吃不喝,不和我說話算什麼本事?」

「你仗勢欺人,恃強凌弱,蠻橫無理,而且……是個色胚。我和你……沒什麼可說的。」錦繡怒道。

雲作悅挨著她坐下,舒展了一番筋骨,冷不丁道︰「前日老爺吩咐,出去了一趟,這會子才回來,身上乏得很,你給我捏捏。」

錦繡不禁愕然,自己尚未答應,他如何就開始拿自己當丫鬟使喚了?

雲作悅見她不為所動,微蹙劍眉道︰「蕭然閣里都是些聾子丫鬟嗎?怪不得大太太命大哥好生□□你兩年,甚是不懂規矩。晾了你這幾天,再不濟也該懂我的意思,蕭然閣你暫時是回不去了,還不如耐下心來跟在我身邊,吃穿又少不了你的,你別扭什麼?」

錦繡惱羞成怒,紅了臉道︰「那……不一樣。」

雲作悅見她情狀,有心調戲,湊上前道︰「怎麼不一樣?」

彼時錦繡尚且十四,正值豆蔻年華,只是個少不更事的丫頭片子。而雲作悅已經二十有二,整整比她大出八歲,平素更是花天酒地不成形狀,可嘆偏他還生得一副好皮囊,錦繡經不起他逗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囁嚅道︰「爺是爺,二爺是二爺……反正就是……不一樣。」

雲作悅冷哼一聲,淡淡道︰「看你這情狀,還得關上幾日。」

錦繡忙道︰「二爺不要……二爺不是身子乏嗎,我給您捏捏可好?」

雲作悅冷笑︰「算你識相。」

這廂錦繡一面為雲作悅捏肩捶腿,一面旁敲側擊詢問他自己何時才能離去。雲作悅只淡淡回一句︰「何時你學會服侍主子了,何時你就能回去了。」

錦繡心有不甘,手上的力氣便沒了輕重,疼得雲作悅低呼一聲︰「輕著點兒!這點瑣事都辦不好,我怎麼放心你在我大哥那里服侍?嗯?」

錦繡見他就算是責怪都帶著調笑的語氣,不滿嘟囔道︰「死性不改。」

「我可都听著呢。」

錦繡也不理會,自顧自捏著他的腿。不時雲作悅便覺困意襲來,轉身曳了薄被就寢。錦繡出了內室來到外間,正踫上迎面而來的七寶,便攜了七寶的手來到側室交談。七寶甩了錦繡的手,傲慢道︰「姑娘拉拉扯扯也不怕被二爺瞧見?不必如此,我自己會走。」

二人來到紅木八仙桌旁一並坐下,七寶率先起了話頭︰「日前我可警告過你,是你自己不知檢點,偏要惹二爺不痛快,現下無論你說什麼,蕭然閣也是回不去的。」

一句話將錦繡生生堵了回去,她本想托七寶到西屋給鎖墜兒捎個消息,事情自然就結了,可惜七寶忠于二爺不肯和她為伍。錦繡因道︰「二爺那般……對你,你卻還忠心耿耿,又是為何?」

「二爺是主,我是僕,忠心是應該的。」七寶淡淡道。

錦繡默然,封建社會又一頑固思想——愚忠。罷了,事情看是說不通的,她便認命道︰「一個個都不肯放人,我不過只是個奴婢,無力自保,你們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七寶從袖中掏出一紙文書,遞于錦繡手中,解釋道︰「二爺早猜到會有這麼一天,提前命我備下這條條框框,你閱了簽上名姓便好。」

「這是?」錦繡不解。

「凡事總要白紙黑字才好,免得日後你想起今日的遭遇,添油加醋告到大太太那兒去,平白惹得二爺不高興。現下有了這字據為證,到時候論起來也好算賬。你只道二爺是個薄情寡義的濫情人,不曾想他也是極細致的。前日老爺招他出京一趟,他料你定會想方設法出逃,這才設了家丁在此,又命我準備文書,待你思忖通妥再來定奪。現下二爺回來了,你可還看見門口守著人?不都是為了讓你寬心,二爺才如此吩咐的嗎?」七寶不平道,「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資格做二爺的陪房還挑三揀四,不知好歹。」

錦繡早知道七寶會有這麼一通說辭,憋了這麼長時間才開口也難為他了,當即接過書信看了又看,終于簽了自己的名姓。

說到底這件事錦繡有雙重打算,一來翠羽的事情本是她對不住雲作悅,服侍一段時日也算是將功補過了;二來雲作衫那邊雨梨也好調停幾日。之前她便向雲作衫提過搬出蕭然閣的事情,只不過礙于無處可去暫時擱置,現下有了醉風閣這個去處,她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七寶見她簽了名字,冷哼一聲收了字條,指著身後那張炕床道︰「這是你的住處,我的床在另一邊,有吃穿用度的問題只管朝我來提,別去叨擾二爺,他沒功夫理會這些。另外,醉風閣和蕭然閣規矩不盡相同,日後你住得久了自然會慢慢了解。」

錦繡點頭,又與七寶交代了些細瑣之事,方才停了話頭,各自散去。

***

卻說錦繡上回問到雲作衫關于雲府少女乃女乃的問題,雲作衫只作答其一,未解其二。這其二便是三少爺雲作賦的正妻杜瓊羅,杜家和雲府也曾有過一段淵源,因了這層關系,雲作賦早年娶了杜家二女兒杜瓊羅,二人結為連理,相敬如賓,日子過得也算和樂。

偏這杜瓊羅是個閑不住的,入了雲府沒兩年就將各處關系打通,左右逢源,長袖善舞,和清高孤傲的雲作賦大相徑庭。雲府上下都念三女乃女乃是個圓滑主兒,想往墨香閣去尋差事,可是一想到雲作賦又紛紛打了退堂鼓。

因此,杜瓊羅在雲府也算是頗有聲望的女眷,這一點,也算配得上同類的雲作賦了。龐夫人最喜杜瓊羅,時常差人前去問候,這日正奉上龐夫人欲向平安廟祈福請願,杜瓊羅便支會雲作賦同去。

雲作賦不喜熱鬧,當即拒絕道︰「得了,若是想去就自己去,我頭疼得很,沒工夫跟你做這些。」

杜瓊羅不滿道︰「你也是的,成天到晚就知道惦念你那些詩書字畫,甚無情趣。若及二哥半分風月,也算你有些長進。」

「你這話說得好笑。世人都道功名才是丈夫之本,你倒好,偏要我學那些風花雪月,安得什麼居心?」雲作賦輕笑。

杜瓊羅解釋道︰「古人雲‘悔叫夫婿覓封侯’就是這個意思了。女人家的,哪個不希望自己丈夫既能萬古留名,又能體己溫存,偏偏你只栽在聖賢書里,可憐了我這孤苦伶仃的顏如玉。」

「就你會說,瞧這嘴利的。」雲作賦將她攬過懷中,調笑一陣,又道,「日前跟你說的那事兒,可有眉目了?」

杜瓊羅自知他說的是龐夫人房中丫鬟鎖墜兒的事情,卻揣著明白裝糊涂故意道︰「日前那麼多事兒,我怎知是哪一樁?」

「就是……要了鎖墜兒過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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