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訣之曲盡終殤 【011】 常神捕的纏綿心事

作者 ︰ 周芷若

茶爐在微火上冒著青煙,煮出了春天氤氳的氣息。♀春天本是一個多情的季節,卻也是一個多事的季節。任你一個多麼恬淡的人,日日被煩事纏心,終究無法感受到煮茶品茗的樂趣。

常知秋坐在靠窗的桌子旁,忽略掉了茶的香味,桌子上的一盤棋走了一半,他卻只能舉著白子無處下手。

棋盤上黑子和白子數量相當,相互有包圍之勢,當真是一步走錯滿盤皆輸。該如何下手?看著黑子吃掉這幾顆白子而坐視不理?還是緊跟黑子之棋路,以謀得機會殺它于措手不及?

窗外的春雨淅淅瀝瀝地下著,似乎把所有人都困在了家里,困在家里的時候,便只能想一些春雨一般纏綿的事情。常知秋至今單身,並無家眷,因為他覺得與感情有關的東西,都會蒙蔽人的雙眼,讓人看不清事實的真相。所以,常知秋的心事,並不是纏綿而多情的,反是暴力而血腥的。

常知秋做捕快以來,破案如破竹,屢創奇功,快速升為捕頭,承蒙百姓信賴,封他為「常神捕」,成為州府大人羅袖風最得力的左右手。常知秋也沒讓當地的百姓失望過,凡事只要他出馬,必定水落石出。他在職的年限里,最有名的案件,當屬三年前飄香酒樓家的滅門慘案了。

飄香酒樓是陽春城里最有名的酒樓,習中生老板白手起家,創出了這莫大的家業。家業一大,錢財就多;錢財一多,老婆就多;老婆一多,兒子就多;兒子一多,爭奪家產的人就多。誰料到,本來賓朋滿座的飄香酒樓,竟在一夜之間被大火焚毀,習家上下百余人無一幸免。州府接到報案之後,就派了常知秋前去現場查探。雖然飄香酒樓已經被大火燒的面目全非,常知秋還是從一些細枝末節中發現了問題,加上對附近鄰里的調查,得知這確實是一件爭奪家產引發的悲慘之案。

習老板共有四個兒子和一個小女兒,並特意引導他們往不同的方向發展,大兒子經營酒樓,二兒子考取功名,三兒子學武練功,四兒子卻好逸惡勞,什麼都不想做。♀習中生就不勉強他,任他自由玩樂,待到自己老死,多分他一些家財,也能保他一生富貴。至于小女兒,習中生更是不加約束,只盼得她嫁一個好人家,給她多備些嫁妝,一生幸福就足夠了。

誰知這小女兒心眼頗多,出嫁之後,嫉妒大哥經營習家家業,自己雖有滿月復才識,可憐為女兒身,只得在旁邊觀望,而不能染指分毫。想來想去,心下不甘,便教唆了三哥和四哥共同反大哥的經營,三人就策劃了這場「家變」。他們兄妹三人原想著借火勢威脅父親讓大哥退位,孰知竟然失去控制,葬送了一大家族的性命。

三個策劃者,也全部葬身在火海之中。

常知秋破完這個案子,名聲大噪,深為陽春城方圓百里的人民所愛戴。然而近一年來,常知秋卻心下不安,生怕負了百姓的擁護。一年里,有好幾個孩子失蹤,羅大人雖然沒有逼常知秋盡快破案,他卻感覺愧對這些百姓。

經常知秋調查,這幾起案子大約是同一伙人所為,作案手法頗為相似,失蹤的孩子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自此杳無音信。常知秋懷疑是陽春店里的桃花所為,苦于無任何證據。幸而接到陽春店里的伙計李小二的舉報,本以為可以就此把桃花他們當場抓獲。于是,常知秋就命人抬了一具棺材,並在棺材底上刻上桃花的名字,以期給自己這件煩心事做個了結!可惜在常知秋還未趕到陽春店之前,就在路上遇見了李小二提到的證人陳屠夫陳醉。而陳醉,當時已經是個死人。死人不會說話,更不會幫他指證桃花。

看來還是有人先他一步,殺死了陳醉。

陳醉死時,身體上沒有任何外傷,只是臉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常知秋反復查看,料定其為「內部受傷」,便命人打斷了他的肋骨後剖開胸膛。果不其然,陳醉的月復內居然是空的!一切內髒都被蠶食干淨了,只露出支撐人體的骨肉,別的什麼都沒有余下!

常知秋心下一凜,命人把陳醉肋骨斷處的血肉稍微拼接,又在他腿上、背上砍出許多傷口,以做成陳醉是因為劍傷掙扎而死的假象。然後有把陳醉的尸體裝在了為桃花準備的棺材里,抬到了陽春店。常知秋本以為即便不能把桃花逮捕歸案,也能給她一個嚴厲的警告,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當日陽春店里居然臥虎藏龍,「一手說書人」青遠也在內。雖然沒人見過青遠怎麼出手傷人,可是憑他在江湖上的赫赫名聲,說他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說書瞎子,只怕是沒有人會相信的。

常知秋當然也不相信。

青遠雖保證不出手相救,但桃花身邊的那個左手拿四根筷子吃面的年輕人卓三郎,就讓常知秋招架不住,吃了敗仗鎩羽而歸。自此,孩子失蹤的案子,再次陷入死局。

常知秋也曾多次去陽春店里吃面,以求暗訪得到一點線索,只可惜,除了很多碗陽春面、很多杯碧螺春和桃花老板的一方桃花絲帕外,別的什麼都沒有得到。不過這方桃花絲帕也不是全無用處,至少拿出來嚇唬了桃花一回。只是這嚇唬的背後,也嘲笑了常知秋的無能。

而且,桃花他們現在應該也看出來陳醉不是死于我的手下了,他們接下來會怎麼做?我呢?我下一步該怎麼走?到底是誰殺死了陳醉?用的竟是這等聞所未聞的怪異手法!

常知秋暗暗地想著,手中的白子還是無處可落。窗外的春雨還在下,淋濕了誰的心事,擾亂了誰的情懷?這種天氣里心情不好的人,好像卻不只常知秋一個。

既然心情不好,那就出來散心。

羅袖風裹了一件簑衣,走進了纏綿的春雨里。到常知秋家里時,常知秋家里唯一的一個僕人兼女乃娘正在院子里收拾東西,此時見到州府大人羅袖風冒雨來了,趕忙說要去通知一下常少爺。羅袖風一擺手阻止了,徑自向常知秋的客廳里走去。

羅袖風看常知秋對著窗外的細雨,緊鎖眉頭,就沒有打擾常知秋,自己悄悄地走了過去。羅袖風對著桌子上擺的殘局看了片刻之後,才捋著胡須說道︰「其實白子也不是無路可走的。」

常知秋一直思索著案子的難解之處,對羅袖風的到來,居然完全沒有察覺。此刻听到羅袖風說話,才扭過頭,站起來恭敬地說道︰「不知羅大人造訪寒舍,有失遠迎!」常知秋說著,提起火爐上溫著的茶壺,倒了一杯茶,給羅袖風遞過去。

羅袖風接過茶,小啜一口,溫聲說道︰「好了,這又不是在官府里,你就不必這麼多禮了!叫我大哥就行了,而且,你的茶煮的很好。」

「謝大哥夸獎。」常知秋笑著回答道,舒展了一瞬間的眉頭又立刻鎖上了。

羅袖風是當地好官,常知秋是一方神捕,二人雖是上級下屬的關系,平日里卻以兄弟相稱,經常在一起喝酒下棋。羅袖風為擺月兌家里夫人的管束,經常跑到常知秋這里來喝酒,二人甚是投機。

「不過你的這盤棋,下的卻不是很清晰啊!黑子已經悄無聲息地佔了上風,不過,白子也不是毫無反撲的余地……」羅袖風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地拖著聲音徐徐說道。

「哦?小弟正愁無處落子,當走何處,還望大哥明示!」常知秋雙手抱拳說道,語氣里全是對羅袖風的尊敬。

「嗯。我昨天接到華陰縣令趙公明的信函,你先看看罷。」羅袖風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封信。

常知秋接過來,只見信封上寫著「州府羅大人親啟」幾個字。常知秋便快速打開,慢慢地把信看完。

趙公明在信函上說明了華陰縣近兩年來的幾起孩子失蹤案件,重點說了三個月前的案件,還有近日搖青天的這起。信函中特別強調了「通廟當鋪」這個地方,趙公明表示他覺得這個地方很可疑,但是又沒有查出什麼結果。怕這案子再拖下去,上級會怪罪他辦事不力,所以擬了這封信函前來求救。

信函中其余的部分,都是奉承羅袖風的話了,足足佔了信函的一半!在常知秋看來,這些奉承的好話,都是幼稚而可笑的,然而此時,他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看完了?」見常知秋的眼楮撇開了信函,羅袖風輕輕問道。

「嗯。」常知秋低聲回答道,似乎陷入了更大的迷惘,找不到答案。

「有什麼想法沒?」羅袖風說著,清脆地在棋盤上落下一個白子。

常知秋突然眼前一亮!羅袖風這個白子下的真是太巧妙了!雖然在眼下看來,黑子很容易吃掉一大片白子,然而繼續走下去便知,黑子會損失的更多。顯然,這是一個空虛的陷阱,只要對方往里面鑽,必定損兵折將!最後鹿死誰手,還有待商榷!這一步,不僅緩解了白子無處可走的局面,還給最後的結局埋下了一絲伏筆。

「我明白了!」常知秋大感興奮,又繼續說道,「陽春城和華陰縣雖然相隔較遠,然而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這兩個地方的關系卻是很大的。陽春城繁華而雜亂,做事比較容易掩人耳目,方便順手;而華陰縣地雖偏遠,但那里物產豐富,是一個囤積錢財的好地方。看來這兩個地方的孩子失蹤案件,並非偶然,而在不為人知的背後,有著莫大的牽連。」

「然後呢?」羅袖風淡淡一笑,有些欣慰地說道。

「既然二者有著某些關聯,那麼這封信函上的求助便不再是一個比較棘手的麻煩,而是一個明顯的線索。」常知秋背負著手,雙眼望向窗外的蒙蒙春雨,慢慢地說道。

「哦?那看來趙公明倒是幫了常神捕一個大忙!」羅袖風哈哈一笑,繼續說道,「這趙公明不學無術,買了個縣令,任職兩年,終于做了一件半對不錯的事情!」

常知秋也哈哈一笑。陽春店的線索中斷,又來了通廟當鋪的線索,看來,這局棋,果然不是一局死棋。

羅袖風停下笑聲,神色鄭重地說道︰「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到通廟當鋪走一趟!」常知秋躊躇滿志地說道。

「嗯,好,知秋,我們繼續下棋吧!」羅袖風笑著捋捋胡子說道。

常知秋坐下來,輕松地說道︰「好呀!」

「我走黑子,你走白子,我先走。」羅袖風說著,黑子應聲而落。「你準備什麼時候去?」

「近日!」常知秋說著,白子也落下一枚。

「帶多少隨從?」

「一個都不帶!」

「那?」

「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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