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訣之曲盡終殤 【028】 有緣自會再見

作者 ︰ 周芷若

李三與李四眼他們一同趁夜間出發前往蟠桃山莊,一路上為了掩人耳目逃避眾多眼線,多半走一些不經常走和沒必要走的路,是以在路上耽擱了幾天的時間。♀

即將到達山腳下時,為了安全保障和以後有個照應,李三與李四眼、胖婆、李二四人互相交換一下眼色,李三便走著走著隱了起來,與他們兵分兩路而行。李四眼帶著他們六個一起從蟠桃山莊的正門拿著請柬進去,李三則想辦法自行混入蟠桃山莊。

在灰衣和尚把李四眼他們領進蟠桃山莊內安排好住處後,李三也跟到了這里,一直隱在房間外面逡巡徘徊,察看蟠桃山莊的與眾不同之處,李四眼他們也並不知道。又因為蟠桃山莊極大,里面也才只有三百名左右的和尚,這些和尚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時,整個山莊便顯得空空蕩蕩的,似乎誰也沒有空閑去注意別人做什麼。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三個穿著普通僧袍的和尚過來給李四眼他們送飯,每個房間四個素菜一個湯,還有一盤白面饅頭。其中一個和尚把飯菜送到李四眼和胖婆的房間,然後拿起筷子把每個菜都試吃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湯,掰下一點饅頭吃。給另外兩個房間送飯的和尚也是如此,試菜程序完畢,證明沒毒之後,才各自端著案子退了出去。

胖婆看著桌子上擺著的菜和湯,沒有說話,看起來有些憂心忡忡,然後便拿起了一個饅頭,就著菜開始吃晚飯。李四眼也是滿月復心事,沒有吃晚飯的胃口,便躺在床上歇著。

忽然,胖婆「啊喲」一聲,驚訝地說道︰「老頭子,快看,裝饅頭的盤子下面有一張紙條!」

李四眼一听,翻身從床上跳起,快步走到桌子邊。這時胖婆已經拿起了紙條,輕聲地念道︰

半夜子時,湖心小築。

八個字旁邊,則畫的是通往湖心小築的地圖,地圖曲曲折折,但卻極其詳盡,讓人一目了然,斷然不會走錯。♀

李四眼和胖婆看完,都呆呆地愣在了原地,半晌沒有說話。因為紙條上的字跡,他們太熟悉,那是他們這二十年的噩夢,也是他們迫不得已而向之屈服的魔鬼。

那個人,就是他們通廟當鋪收買「仙桃」的幕後主使,也是李二和李三從小到大的師父。

可是這人卻是李四眼與胖婆二十年前的一個宿敵,而非摯友。能有一個二十年的朋友,自然是一件萬幸之事,但若有一個二十年的冤家,那便是萬萬件事情之大不幸了。

自從走出通廟當鋪大門的那一刻,李四眼和胖婆就已經做好了回不去的心理準備。現在離子時還有一段時間,老兩口卻怎麼都無法合上眼楮。旁邊兩間屋子里的人,只怕現在已經睡熟了吧。能讓自己的最親的人吃好睡好,是李四眼和胖婆最後的心願了。

李四眼和胖婆躺在床上,細細回憶著他們最初的相遇、相知,之後又經歷了多少坎坷和磨難才終于走到一起。結婚之後,有了兩個兒子,還能天天住在一起,這也是他們最幸福的事情。

只是幸福的事情都不會長久,這仿佛是世間的定律一般不會改變,又如月亮陰晴圓缺的變換一樣。

慢慢的捱到了子時,對李四眼和胖婆而言,似乎又重新經歷了一生。二人溫柔地對視一笑,相互叫了一聲「老頭子」、「老婆子」,然後牽著手一起走了出去。

蟠桃山莊的景色本就極其精致,又是在春光爛漫的三月,百花齊放,滿園馨香。夜晚,在明亮月光的照耀下,更是美的讓人心醉。

李四眼和胖婆手牽著手,像是回到了最初相識的時候一樣,他們好久,都沒有這麼甜蜜了!只是甜蜜的風景,甜蜜的月光,卻沒有甜蜜的心境。手牽著手一起走的一對兒老夫老妻,心頭卻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因為,他們現在要去面對的,是閻王爺。

李四眼手里拿著地圖,一點一點地指著路上的風景給胖婆看,又回憶著以前的點點滴滴。似乎,他們正在走著一條長長的奈何橋,走完這段路之後,他們便會分隔開來,誰也不再記得誰。

李三一直在他們三個房間外面徘徊,看到李四眼和胖婆突然夜間出去,心知不妙,便一路上跟著他們走去。李三看李四眼和胖婆一路上牽著手,有說有笑地甜蜜,突然感動的很想落淚。這就是他的父母,他最可親可愛的父母!

李三的眼淚滾落到臉上之後,他突然心里一驚,為什麼看到父母甜蜜的樣子時,他會落淚?難道是想起了那個叫亂影的女子?那個讓他曾經心旌動搖的女子?

不!不是這種感覺!而是另外一種更可怕的感覺!李三看著這樣甜蜜的李四眼和胖婆,忽然就有了一種他們兩個是在向世界道別的感覺。那種美好的甜蜜,怎麼可能是人間所有!

不!不要!李三心里痛苦地吶喊著,臉上的淚珠滾落的越來越厲害,他也不用手把眼淚擦拭掉,只是任它在夜風中晾干。

李四眼和胖婆一路甜蜜而沉重地走著,終于走到了地圖中所指的湖心小築。這里是蟠桃山莊里面的一個小院落,金雕玉砌,極盡無上的奢華。在一個不大的湖泊之上,坐落著一幢很漂亮的房屋,現在鋪展在他們面前的,就是通往那里的一道走廊。

李四眼看了一眼胖婆,胖婆也剛好扭過頭來看李四眼,二人緊緊地握了一下牽在一起的手,決絕地向湖心小築走去。

李三怕被人發現,不敢靠的太近,便在走廊的另一端停頓了下來。片刻之後,被屋里李四眼、胖婆和另外一個人說話的聲音驚起。雖然屋里的三個人的聲音很大,他們談話的內容,李三卻是一句都听不清楚。

但是,另外一個人的聲音,也足以讓李三震驚!因為那個聲音,他太熟悉了!那就是他的師父!

原來父母半夜出來會見的,居然是自己從來只听過聲音沒見過真面目的師父!那麼,既然是父母和師父在一起,父母就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了,看來自己來時路上的擔心,真是多余。這麼大年紀的父母,趁沒有孩子在場的時候親密一下,也許本該就是正常的。何況是花好月圓的春光之下,只怕任何人都要忍不住動情的。

只可惜李三還未真正經歷過感情,不知道這種情況出現的是否真的就那麼正常。李三暗自在心里嘲笑了一下自己多慮的擔心,忽然間就很動情地想起了亂影。

在李三回味著與亂影的那次打斗時,忽然看見湖的對面有兩個快速走來的人影。那兩個人影都穿著僧袍,李三凝睇之下才發現,原來那個走在後面身形看起來很熟悉的瘦瘦的和尚,竟是自己的哥哥李二!李三繼續看去,只見那胖和尚跳進了湖里,李二也跟著跳進了湖里,片刻之後,二人在湖心小築的房角根基處停了下來,浮在水面偷听屋里三人的說話。

李三看見李二也來到了這里偷听,心里便奇怪他怎麼知道這個地方,想著也許是前面那個胖和尚把他帶來的吧!可是胖和尚為什麼要把李二帶來這里偷听呢?

想到這里,李三頓時震驚!現在父母在里面與師父說話,自己在這里偷听,李二也在這里偷听。那麼,也就是說,此時此刻,他們落腳的那三間屋子,里面只有四個小孩子!

好一個毒辣的調虎離山之計!

李三感慨著,悄然沿原路退了回去。這邊,既然父母找的人是師父,而且還有李二在旁邊,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李三一路上糾結著,快速趕回他們住的地方。

李三趕回去時,看到中間那間屋子的門在半開著,心知不好,趕緊沖了進去。一看,果真,兩張床上空空如也,完全不見孩子的蹤影!李三不知李二走時把青蟬也抱進了這間屋子,便自我欺騙地沖進李二的房間,只可惜,里面也是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李三一陣驚慌失措,萎靡地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他現在才知道,原來跟李四眼他們兵分兩路,只不過是自己自作聰明罷了。難怪他能這麼隨便地混進蟠桃山莊沒人發現,然後又能輕易地跟蹤李四眼和胖婆走到湖心小築,一路上沒見巡更的和尚攔截!

原來這一切,早就在別人的預料之中。自己所以為的瞞天過海,只不過是別人的甕中捉鱉而已。

世界上聰明的人不在少數,比通廟當鋪更奇怪的地方,當然也不在少數。如果那個更奇怪的地方就是蟠桃山莊,如果那個更聰明的人就是自己的師父,這個螳螂捕蟬的計策,又該如何計算的清?

李三忽然才想明白,為什麼父母在蟠桃山莊,深夜里去找的那個人竟是自己的師父!因為他師父本就是蟠桃山莊里面的人!而且,既然能隨便出入湖心小築那個奢華的小莊園里,他的師父,絕對不是蟠桃山莊里的一個普通人!

這麼說,父母會不會真的有危險?是不是自己行事太沖動了?還是因為已經有李二在父母身邊守著了?自己現在是應該趕往父母身邊,還是去找四個小孩子?

他們通廟當鋪收來的孩子,一直都是被李四眼送往這里來的,只是這些事情,李三並不知道。本著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的原則,李四眼把這些不安全的內幕全都隱去了,沒告訴李二和李三他們兄弟兩個。

為什麼李三急著找這四個孩子?是因為青蟬是「一手說書人」青遠的孫女,還是因為他曾答應過那個女子會好好照顧搖木木?

李三心里很是慌亂,越想越不得頭緒。或者他根本就不敢繼續往下想,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他不敢猜測師父的真實身份,也不敢猜測父母此時是否真的會有危險。

溫和的月色隱隱生輝,突然間,竟然有一個人影闖進了這間屋子!

李三條件發射一般抽出自己的彎月金刀,一招「月照紗窗」使出的同時,厲聲喝道︰「誰!」

「我!」一個溫婉的女人聲音響起時,這個人影已經停在李三的彎月金刀前面。

刀尖距離那個人影,只有一指的間隙,多麼親近而且危險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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