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嫣跟在辛莫身邊,面無表情地邁進了殿門。舒愨鵡淬不及防間,與迎面而來的辛涯撞了個滿懷。
見辛涯臉色有異情緒不穩,辛莫急忙拉住了他,無視已經跌到在地的拓跋嫣,關切地詢問道︰「七弟,你怎麼了?」
「恭喜二哥大婚。」辛涯此刻已經亂了神智,全然顧不得旁人之事。敷衍地道賀了一聲,拉著孟溪月便走。「我有點事,先回去了。」
「誒?七弟,七弟……」不解辛涯為何如此反常,辛莫又連著喚了幾聲,見他理也不理地揚長而去,只得納悶地看向惜月皇帝。「父皇,七弟他怎麼了?」
拓跋嫣剛剛抬腳邁過高高的門檻,冷不防眼前便多了個人影。一撞之下腳步不穩,踉蹌著摔倒在地鑠。
多日里累積的委屈、不滿、無助和憤怒被這一撞徹底激發出來,拓跋嫣猛地抬頭狠狠瞪向了這個不長眼楮的倒霉鬼,正想借題發揮好好出一口心中的惡氣,卻在看清那人眉目的時候如泥雕木塑般呆住。
是他,真的是他~!
依舊是那般眉目如畫,依舊是那般俊秀非凡,一襲白衣,翩翩少年,正是她夜夜魂牽夢縈的模樣,卻又比記憶中多了幾分挺拔風~流瑚。
「辛……」被他欺騙的恨意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傷痕累累的心再一次如同初見時雀躍不已。伸手想要將他拉住,指尖卻只來得及拂過他匆匆離去的衣擺,開口想要喚住他的腳步,卻被他身邊相伴的人影堵住了喉嚨。
那是……孟溪月!
為什麼?為什麼辛涯竟然將她帶到這里?明明眾人皆知她是盟國王妃,為什麼不勸說辛涯送她回去,反而縱容她登堂入室,明目張膽地在人前拉拉扯扯?
「唉,真是拿涯兒沒辦法。」惜月皇帝目送著辛涯遠去,無奈地嘆息一聲看向辛莫。「你這弟弟平素任性歸任性,可是事情輕重卻分得清楚,平日里為我惜月獻計獻策,全力輔佐你治國之事。怎地如今竟然如此走火入魔,不顧一切也要將這個巫女納入囊中。甚至……讓她懷了身孕。莫兒,這件事你看該如何處置啊?」
見大殿之中氣氛詭異,辛莫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此刻听到惜月皇帝如此說,錯愕了片刻忍不住哈哈大笑︰「父皇如此鄭重其事,兒臣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給了七弟就是。」
惜月皇帝擔心的事情,辛莫自然清楚。無非是擔心他們兄弟因為爭奪巫女反目成仇,讓有心之人趁虛而入,輕則像之前的嫡長子那般莫名其妙死于非命,重則動搖國家根基,讓惜月江山毀于一旦。
果然,見辛莫如此大方地放棄了巫女,滿面愁緒的惜月皇帝頓時松了口氣。定了定神,他再一次確認道︰「莫兒,此話確是你心中所想嗎?」
「當然是,」辛莫毫不猶豫地點頭。「七弟去年便滿了十五,已經該是納妃的年紀。只是他始終眼高于頂,對于各家閨秀千金毫不理會。如今他終于有了中意的女人,雖然曾是別人的妃子,但是巫女這個名頭倒也算勉強配得上他。我這個做兄長的高興還來不及,哪還會有其他的想法?」
對于自己的能耐,辛莫有數得很。若說是沖鋒陷陣戎馬生涯,倒是有些自信。可若說到治理天下,他卻完全不是這塊料。當年太子慘死,朝堂上下暗流洶涌,若非是年僅十四歲的辛涯為他出謀劃策,這個太子之位哪里輪得上他?
對于這個七弟,他是從心底里寵愛和信任的。
拓跋嫣呆呆地坐在地上,早已經听傻了眼。
雖然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巫女」是什麼意思,可是昨晚辛莫那一席話已經表明了巫女的重要作用。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奪走了她太子妃尊貴位置,將她置于尷尬境地的巫女,竟然就是孟溪月!
這個曾經陪著她歡笑哭泣的姐姐,如今卻將她推進深不見底的寒淵。不但奪走了她的地位,更奪走了辛涯的心。此恨滔天,刻骨銘心!
「母妃,您當初孤注一擲,不惜賠上自己也要與皇後同歸于盡的心情,嫣兒此時終于可以體會了……」拓跋嫣揮手甩開攙扶的宮女,昂著頭傲然地站了起來。昔日覆蓋著天真爛漫的明眸,此刻被深深的妒意和仇恨填滿。緩緩轉身望向辛莫,她第一次朝著他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
這個男人,將是她奪回辛涯的重要工具!
……
與此同時,在大漠的邊陲古道,十余匹駿馬呈扇形鋪開,向著遠處已經隱約可見的一座城池疾馳。
「王爺,那里便是思苓城,老臣昔年的至交好友魏文忠是那里的守軍統領,盡可安心而去。」孟楚生駕馭著坐騎,始終慢了拓跋蒼半個馬身。恭敬之情,不言而喻。
「嗯。」拓跋蒼沒有多言,滿月復心事地低聲應著,忽然覺察到自己有些怠慢,忙掩飾地隨便扯了個話題︰「當年父皇外出巡游,歸來之後便將此城池改成了這個名字。孟將軍當時陪在父皇身邊,可知道此事緣由?」
「這……」
拓跋蒼這個問題來得有些突然,孟楚生扶韁的手登時一抖,身下馬匹誤會了主人意圖,長嘶一聲猛然加速超過了拓跋蒼。
「這畜生,怎地瘋了一樣。」覺察到自己的失態,孟楚生怒斥了一句掩飾過去。待拓跋蒼趕上來之後,連忙笑著和他解釋道︰「呵呵,此事說來讓人有些惋惜啊。當年老臣還是這里的守將,先皇巡游天下,路過了這里,見此處風景獨特,便起了尋幽覽勝之心。不顧勸阻只帶了老臣和幾名侍衛,越過邊城一路向著人跡罕見之處賞玩過去。路上老臣被毒蛇所傷,性命垂危,先皇急切尋醫之時,誤打誤撞闖進了一處桃源之地,遇到了一位名叫苓兮的女子,頓時驚為天人,一見鐘情。托她之福,老臣這才撿回了一條性命。先皇欲帶她一並回宮,可是她抵死不從。其余村民似乎對她極為重視,為此對先皇顯示出極大的敵意。為了安全起見,先皇只得先行返回邊城,帶上兵馬前往想要將她強行帶回。誰知道再去之時,那個村落竟然被強盜洗劫,燃起熊熊大火,全村上下雞犬不留,盡皆化為焦尸慘死。先皇為此將這座邊城改名為思苓,為的便是紀念那個女子。」
「原來如此。」拓跋蒼微微眯了黑眸,這才了然。
當年拓跋銘遠巡游歸來之後,便再也不曾納妃選秀,甚至從此不再進入任何嬪妃的寢宮,包括曾經盛寵一時的皇後也備受冷落。身體每況愈下,幾年之後終于郁郁而終。
「能讓父皇如此牽掛,想必那個女子定然是傾國傾城之貌吧?」望著同樣陷入回憶的孟楚生,拓跋蒼冷不丁問了這麼一句。
「苓兮之美,已經不是傾國傾城可以形容得了……」孟楚生喃喃回道,隨即激靈一下回過神來,老臉上閃過不自然的尷尬,干笑著打了圓場。「只可惜先皇嫌棄畫工的紙筆會污濁了她,沒有留下半張畫像。否則王爺親自看了,自然有個評價。」
「父皇之情,我倒是可以體會。」拓跋蒼長嘆一聲,驟然加快了速度。「他對那苓兮,就如我對小月兒。有了她,弱水三千皆不入眼。」
「對,老臣就是這個意思。」孟楚生點頭附和,話語里滿是鏗鏘。「當年老臣無能,未能保住先皇摯愛。如今于公于私,老臣都會協助王爺救回月兒,縱然因此舍棄富貴榮華,背上一身罵名又何妨!」
「孟將軍此言,震天撼地。」被孟楚生這擲地有聲的誓言深深震撼,拓跋蒼亦是沉聲回道︰「在我落魄潦倒之時,將軍能這般忠心耿耿的追隨,無愧于先皇的信賴,更是讓我銘記在心。若有朝一日可以回報,定當傾盡所有答謝今日之恩!」
「王爺此言,真是折煞老臣了。」孟楚生誠惶誠恐地回答,接著面色一喜,指著前方大聲道︰「王爺請看,望苓到了!」
拓跋蒼定了心神眺目望去,只見前方一座城池在戈壁之中傲然聳立。巍峨的城牆上每隔三尺便是一個瞭望的士兵,鎧甲爍爍折射著刺目的日光,長劍銀槍,殺機凜凜。
雪亮的銀光映在拓跋蒼的臉上,他驀地勒停了馬,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城牆上的士兵,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之色。
「王爺,您怎麼了?」孟楚生微微皺了下眉,很快便恢復了之前恭敬的神色。策馬回到拓跋蒼的身旁,耐著性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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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這個月雁兒有一次關系到飯碗的考試,所以只能保持三千更新,請諒解。祝大家節日快樂,順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