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年
十一月初九清晨,蘇偉趴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身上連衣服都沒有換。
蕭二格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走到蘇偉床邊,「蘇公公,蘇公公……」
蘇偉哼哼唧唧地撓撓臉,蕭二格伸手拍了拍他,「蘇公公,該起了。」
蘇偉皺著眉爬起身,一張白皙的臉被壓得通紅,身上的衣服皺成一團。蕭二格回身端來水盆道,「蘇公公,快起吧,咱們一會兒要到中庭拜見福晉呢。」
蘇偉哈欠打到一半,無聊地咂咂嘴,把沾濕的毛巾撲到臉上。
大婚第二天,阿哥和福晉要穿戴朝服,到後宮給皇上、太後及阿哥生母行大禮。太監們集結在中庭時,天還沒有亮,中庭正殿亮著燈,伺候的奴才們來來回回地進出。
蘇偉眯著眼楮看著福晉臥房的窗,大紅的喜字映在那里還頗為喜氣,昨晚四阿哥從內務府飲宴回來已經二更,送走正三所的客人都快三更了,這過了洞房花燭夜的一晚,四阿哥肯定是頂著熊貓眼出來的。
內廳的門打開,值守的太監沖院子里的一使眼色,眾人連忙站好。四阿哥和福晉一先一後邁出正門,奴才們俯身行禮高聲道,「奴才給四阿哥請安,給福晉請安。」
「起來吧,」四阿哥揚聲道。
福晉由宮女扶著,跟著四阿哥走下台階,蘇偉正偷偷掀眼皮看四阿哥是不是熊貓眼時,就看四阿哥回頭向他一擺手。蘇偉垂下腦袋,一撇嘴,他就知道,四阿哥不會輕易放他回去睡覺的。
出了正三所的門,兩頂轎輦停在門口,蘇偉還愣了一下,回頭才反應過來,福晉是女子,當是不能從阿哥所步行到乾清宮的。
在太後、皇上處,無非都是老三樣,行禮、飲茶、賞賜,這福晉是皇上給挑的,大家自是千般萬般地夸贊。
等到了永和宮,蘇偉一眼就看出,這宮里連大門都刷洗了一番。
德妃端坐在正殿,四阿哥在下行二跪六叩的大禮,福晉行四肅二跪二拜的大禮。末了,德妃微笑著道,「快起來吧,坐下喝口茶,暖和暖和。」
「多謝額娘,」福晉俯身,聲音沉靜溫和。
德妃笑了笑「你已嫁給了胤禛,咱們以後就是自家人,不用總這般客氣。」
福晉微一俯身,「是」。
德妃點了點頭,轉而沖四阿哥道,「你皇阿媽已經擬好了賜封嫡福晉的諭旨,估計這兩天就能頒下來,只是這出宮建府的事兒怕還要耽誤一陣子。」
「額娘不用擔心,兒臣都明白,」四阿哥開口道,「現在前朝動蕩,噶爾丹一日不除,都是心月復大患,兒子院子里人口不多,不怕等這一時半刻的。」
「恩,」德妃笑笑,「你是個懂事的,但也不能因為這些個事兒耽誤你們自己。這和靜已經進了你的院子,下一步,額娘可就盼著抱孫子了。」
「額娘,」福晉低下頭,面色略有緋紅,德妃笑了笑,轉身沖清菊道,「去拿過來。」
「是,」清菊進到內廳捧了一扁扁的木盒出來,走到福晉身前道,「福晉,這是娘娘特意為您準備的。」
木盒打開,是一整套的金制頭飾,均有紅寶瓖嵌,兩只雀尾牡丹紋的金簪,一只祥雲匯雨的步搖,四對金絲纏線的簪花。從分量上來看,竟和定禮的頭飾差不多了。
福晉連忙站起身,向德妃一揖道「額娘,這太貴重了,。」
「有什麼貴重的,」德妃一笑,「哪個婆婆不得給兒媳婦添點嫁妝,這是額娘一早就備下專門給你壓箱底兒的,快收起來。」
「是,」福晉轉頭看了看未言語的四阿哥,緩緩下拜,「謝額娘賞賜。」
出了永和宮,四阿哥沖福晉道,「先別上轎,咱們走一走。」
「是,」福晉微一俯身,跟在四阿哥身側,蘇偉走在四阿哥右側,心里有點兒突突的。
一行人過了永和宮的地界,一間較為冷清的宮殿呈在眼前。
四阿哥走到大門下,抬頭看著承乾宮的匾額,對福晉道,「我從小是在承乾宮長大的,孝懿先皇後是我的養母,如今你也該來拜祭一下。這宮門鎖了,咱們就在門前給皇額娘磕幾個頭吧。」
福晉一愣,左右看了看道,「爺,拜祭先皇後去寶華殿或太廟比較好吧?在這宮門口人多眼雜的,又不正式,怕是不合規矩吧。」
四阿哥看了看福晉,福晉低下頭,在進宮前她就從教導嬤嬤那兒打听到了先皇後與德妃的恩怨,這奪子之仇,她一個才進宮的後輩,能參與進去嗎?
然四阿哥並沒有給福晉太多考慮的時間,而是直接轉身,上前兩步,撩開衣擺,沖著宮門的方向端端正正地跪下。蘇偉一看連忙跟上,後面跟著的小太監盡皆下跪,跟著四阿哥給承乾宮的宮門磕了三個響頭。
福晉由宮女扶著,僵著身子站在原地,膝蓋彎了兩彎,最終還是沒有跪下。
正三所東廂房
喜兒端著一套梔黃色的長裙站在李氏旁邊,「小主,咱們換衣服吧,奴婢看宋格格那邊都準備好了。」
李氏坐在榻子上,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指甲,「有什麼好著急的,不就敬杯茶嗎?什麼時候去不行。」
「小主,」喜兒上前一步道,「您別太過負氣了,她畢竟是福晉,咱們怎麼都得和她搞好關系,否則以後的日子多難過啊。」
李氏嗤笑了一聲,「那可不見得,咱們四阿哥啊,可不是一個墨守陳規的人。福晉又怎麼樣?得不了四阿哥的好,說不定還不如一個妾呢。」
中庭正殿
福晉坐在床上,臉色微有些發白,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就是在承乾宮,她沒有下跪行禮,結果回來的一路上,四阿哥都沒有跟她說一句話。
福晉陪嫁的宮女詩瑤到福晉前一俯身道,「主子,姜嬤嬤過來了。」
福晉愣了愣神,「哦,叫她到內廳吧。」
「是,」詩瑤回身沖小宮女擺擺手,自己扶著福晉起身,「主子,您不必過于憂心,您與四阿哥是夫妻,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俗話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更何況,奴婢看四阿哥,也不是個小氣的人。」
福晉微微點了點頭。
姜嬤嬤站在內廳,見福晉進來立即福了一禮,「奴婢參見福晉。」
福晉笑了笑,「姜嬤嬤是正三所的老人了,不用這般客氣,我叫你來是想問問這院子里的情況,畢竟我初來乍到的,也怕犯了四阿哥的忌諱。」
姜嬤嬤一俯身,「福晉客氣了,奴婢自四阿哥遷宮就在正三所呆著,您有什麼想問的盡管提。」
福晉點了點頭,「我知道中院里住著兩位格格,一位宋氏,一位李氏。」
「是,」姜嬤嬤接茬道,「宋格格先李格格進院,平日里宋格格好靜,基本不出門,李格格活潑些,時常去御花園逛。」
福晉皺了皺眉,「那……四阿哥,平時多在哪個屋子過夜?」
姜嬤嬤想了一下,「四阿哥並不常來後院。只有宋格格時,四阿哥每月能在宋格格屋里呆兩三天。李格格來後,四阿哥去李格格那兒較多,但也沒有太過冷落宋格格。」
「那……是李格格比較得四阿哥寵愛了?」詩瑤從旁道。
「看起來似乎是,」姜嬤嬤回道,「但,四阿哥往往十天半個月也不來後院一趟,有時隨皇上出宮,一走就幾個月,其實這得寵與不得寵也不很分明。」
福晉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多謝姜嬤嬤,」說完沖詩瑤使個眼色,詩瑤上前,給姜嬤嬤塞了個荷包,「嬤嬤辛苦了,以後這中院的事兒還得您多費心,咱們福晉不會虧待你的。」
「哎喲,多謝福晉,」姜嬤嬤笑出了一臉褶子,說完又俯身道,「福晉,還有個事兒,雖說不大,但您還是心里有個數比較好。」
「什麼事兒?」福晉微微揚眉。
姜嬤嬤笑了笑,「四阿哥身邊有個格外看重的太監,八品,孝懿皇後生前親自封的,現任四阿哥貼身管事,叫蘇培盛。」
福晉听了微喘口氣,詩瑤從旁道,「一個太監罷了,我們心里有數了。」
前院正殿
蘇偉坐在榻子上晃蕩著脖子上兩枚指環,四阿哥坐在一旁看書,剛還氣呼呼地喘氣,現在倒是平和多了。
「爺,您中午在前面用膳不?」蘇偉低著頭道。
「在,讓膳房進個雞湯鍋子來,爺要泡飯。」
「好,」蘇偉戳著兩枚指環,讓它們晃晃蕩地響著。
四阿哥伸腳過來踹了踹他,「你中午跟爺一塊吃,知道不?」
「好,」繼續戳……
四阿哥撇開書,看眼前那人一心一意地垂著腦袋戳指環,好像得了什麼好玩的東西一樣,身上氣流那個和諧,讓干什麼干什麼。
「蘇培盛……」耳邊傳來熱熱的氣流,蘇偉一轉頭,放大版的四阿哥頭像嚇了他一跳,「主子!」
四阿哥靠回榻子上,「對于今兒的事兒你就沒什麼想說的?當初誰跟爺說妻子一心一意為我想來著?」
蘇偉呆了呆,低著頭嘟囔道「奴才又沒娶過妻子,不知道怎麼回事。再說,今兒個也是主子太沖動了,咱們這一跪,德妃娘娘那一準知道了。」
四阿哥一扁眼,踹了蘇偉一腳,「你是膽子越來越大了,覺得爺沖動當時怎麼不攔呢?」
蘇偉往旁邊蹭了蹭,揉揉自己被踹疼的**道,「哪攔得住啊,別人不知道,奴才還不知道。您那倔勁兒一上來,要是不讓您干,回頭您準後悔個十年八年的。再說,這也不算什麼錯事兒,要不了腦袋,奴才就干脆點兒,陪著您做唄。」
四阿哥愣了愣,「切」了一聲,又往前蹭了蹭,踹踹那觸感頗好的**,「要腦袋就不跟爺做了是吧,你還挺在乎你那腦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