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村子里大伙都服了隊長曾朝順的深謀遠慮。♀+言情內容更新速度比火箭還快,你敢不信麼?因為村前兩口塘的水都見天迅速減少,里面那口塘里四十來戶人家天天洗洗刷刷,加上熱天里孩子們泡到水塘里洗涼水澡,昏搞胡鬧,不多的半塘水簡直就是一塘漿泥。曾朝順安排四個男勞力裝上兩架水車用了一個上午時間,把下面塘里的水返到上面塘里。下面那口塘只好干了底,上面塘里的水再一次添滿了,村里人過日子才一直到今天還這麼舒坦著。
幾次細雨,燃起了大家心底里的希望。開始,大家還只是選擇屋前和溪邊空地撒播豌豆種子,對冬小麥能不能種心里沒底。細雨終究滋潤了田地和旱土,曾朝順的心里比誰都高興,他跟隊委一合計,這一段時間,全隊勞力分成兩大組,全力以赴播種豌豆和冬小麥。考慮到農田干裂時間長,曾家灣一帶的田地土質都結了板,比較硬實,雨水沒有透夠,田地沒有吃夠雨水,是無法套犁翻耕的。但畢竟接連著的幾場小雨讓泥土濕潤了兩寸來深,曾朝順分別挖開壟坑里和各個山頭上的田土都看了。可以用鋤頭挖進泥地里,進行點種,這辦法雖然辛苦點,不象翻耕過來的田地,可以撒播種子,但這辦法管用。這樣,種子下到濕泥土中了,即使老天暫時不下雨,也不影響種子發芽。同時,無論是豌豆還是冬小麥只要有二十來天,就破了土,破了土就好辦多了,這兩種作物都抗旱。另外,他不相信,老天爺還象過來這段時日一樣滴雨不漏,要真那樣,就是老天爺要滅世界了。
曾春生帶領婦女們挖種旱土,他竟然唱起了在煤窯里學會的山歌,他說是廣西的劉三姐唱的。周修秀逗段九妹道︰「九妹呀,春生在被窩里摟著你時,給你唱山歌沒啦?」引得婦女們哄地一陣笑聲。
段九妹也不象開始嫁過來時害羞了,她雖然紅了臉,卻大膽地回敬道︰「嫂子呀,我可不曉得,嫂子要想曉得的話,不如讓春生在被窩里摟摟就知道了。」說得大家又爆發出一陣笑聲,連周修秀自己都被逗笑了。
湯水田接話道︰「看不出喲,九妹都讓春生給教出來了!」
和湯水田在一塊旱土里並排開種眼的段九妹懇求道︰「嫂子,你得幫我喲!」
張金玉在另一塊旱土里酸溜溜地接話道︰「九妹,你可找對了幫忙的喲!」
湯水田裝做沒有听見,沒有答話,段九妹小聲道︰「嗎是咯樣子的人!」
湯水田掃了段九妹一眼,一邊繼續在松平了的旱土里開著種眼,一邊吩咐說︰「等會你放種,我來蓋土。」段九妹點了點頭。
張金玉一句話,把整個山頭上人們活躍的氣氛都破壞掉了,大家都悶著頭做事,再沒有了開玩笑的心情。
第三十六章
經過細雨綿綿的早春,不經意間到了春末夏初,進入黃梅季節,人們感到似乎進入了久違了的天堂一般。鳥語花香的季節,溫暖宜人的日子,給曾家灣的人們帶來了好心情,給曾家灣平添了無窮的生機和活力,也沖掉了人們臉上的菜色。
茅公嶺的山林子一片新綠,曾家山的竹林子里鑽出一批又一批竹筍,很快又長成新竹子。後背山的山柴叢一簇一簇,滿山瘋長。對門嶺、花岡山的梯田田背上各種青草、山柴夾雜著梔花、藤蔓,加上間或的幾株楓樹苦楝樹,眨眼間使山上變了樣。而半山腰以下的梯田里齊腰深的豌豆已長滿了壯實的豆莢,麥苗的穗子迎風搖弋著,已泛起了一片金黃。點綴在山台上、山坳里、山坡上的旱土里的麥穗和豌豆,從遠處看,有的象一塊黃金糕,有的象一塊深綠的青菜面點。♀壟坑里,豌豆還經了好幾場春洪。好在水不太大,豆沒有完全淹過,現在正等收割。白水溪一改三年來的寂寞,溪水歡唱著向下游流去。曾家灣在經歷了干旱的嚴峻考驗後進入了又一個春忙時節,人們收割完豌豆麥子,馬上進入春插。
老天爺似乎在補償虧欠人們的,這一年風調雨順。小麥和豌豆讓人們渡過了青黃不接的時節。五六月間,瓜果蔬菜又接上了趟。秋季,曾家灣迎來了大豐收。家家戶戶都分到了足足的口糧,每家的豬圈里都結束了空圈的局面。村子里到處又可以見到一群群正在啄食的母雞公雞,一只小黑狗在院場里穿來穿去,引得雞群咯咯鳴叫,一只高大的紅羽毛雞公毫不畏懼,勇敢地跑上去啄食小黑狗,小黑狗楞住了,汪汪連叫了兩聲,大公雞張開全身的羽毛,高聲鳴叫一聲,啪啪啪啪猛扇了幾下翅膀,掀起一股灰淨,小黑狗嗚嗚了兩聲,便跑開了。雞群響應似的駐足歡迎,大公雞得意地鳴叫一聲,拍了拍翅膀,然後扯開嗓子,打了一聲長鳴。
這年的春節過得十分的熱鬧,小孩子們全身都是新的,大人們也穿上了新外衣。
春節過後,喜事也接二連三地來到了。先是湯水田感到身子不舒服。等到春上曾家山靠村前大塘里邊曾朝順家豬圈邊上李子樹上的李子有銅錢般大小的時候,一天中午,湯水田喂了豬食,正要往家走,她突然發現了樹上的果子,竟然不顧一切地想吃李子。剛好,這時候天下起雨來,她婆婆唐氏給她送來斗笠。湯水田提了潲桶一邊和唐氏往家走,一邊問唐氏道︰「媽,李子啥時候熟呀?」
唐氏開始沒听清楚,等她听清兒媳的話後,她返過頭來將信將疑地問道︰「你想李子吃?」
湯水田突然不好意思起來,她感到自己怎麼象個小孩子似的。唐氏卻笑逐顏開,歡喜道︰「水田,我又要抱小孫崽了!」說得湯水田滿臉通紅。
一家人都圍在灶房里吃中飯時,唐氏戴了一頂斗笠,穿上一雙木屐,踮著她那雙小腳,冒雨走到李子樹底下。她操起一根細竹竿,往李子樹上一陣亂撲,撲得滿樹雨水撲嗽嗽落下樹來,也撲下一地李子來。接著,她蹬子,一枚一枚拾起,扯起身上的藍布衣襟兜了,又踮著小腳往回走。村子里有人奇怪這老太婆的舉動,這時節的李子除了酸還澀,根本無法吃。唐氏也不分辯,只是笑。
唐氏上了橫屋的台階,沖自家屋里叫道︰「水田,水田,李子來了咧!」
孫子曾瑞儒第一個跑出來,叫道︰「騃幾,騃幾,我要吃李子。」唐氏趕緊抓緊衣襟,哄她孫子說︰「好崽,不好吃呢。」
「我要吃,我要吃!」小家伙不依道。
「好,好,騃幾洗去。」唐氏邊哄邊往自家門口走。湯水田跟出來,責怪道︰「媽,您看您,難怪吃飯就不見人了呢,身子都淋濕了,趕快擦擦,小心著了涼。人家只是隨便說說,您就當真了!」她一邊說,一邊進屋拿了塊干毛巾出來,幫她婆婆擦著衣物下擺和褲子上被雨打濕了的地方。
唐氏摘下頭上的斗笠,掛到牆壁上,笑著進了屋。她徑直走進灶房,把李子倒進臉盆里,舀上一瓢水倒進去。湯水田說︰「我來,我來,媽,您吃飯去。」
唐氏高興道︰「莫急咧,我反正不餓。」她飛快地洗了一個李子,哄住她孫子,然後,到碗櫃里拿了一只藍花粗瓷碗,把盆里的李子裝了,遞給湯水田,笑眯著眼楮,欣慰地說︰「吃罷,吃罷,不夠媽再摘去。」一句話說得湯水田紅了臉。
唐氏沖吃完飯正要往外走的曾朝順數落說︰「朝順呀,看你個大男人!水田有了咧,你上點心喲,要不然,我可不饒你!嗄,酸崽辣女咧!」
三年自然災害,曾家灣除了張金玉生了一個女兒,另外沒有一個婦女懷孕。人們幾乎連命都保不住,生育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唐氏話還沒落音,孫子曾瑞儒嚷道︰「吃不得,吃不得。」他邊說邊揚起手把他咬了一口的青李子丟在地上,並把嘴里的那點青李子吐了出來,還死勁地往地板上吐口水。唐氏趕緊舀了一瓢水,對她四歲多的孫子說︰「好崽,喝口水,喝了水就洗掉了。」曾瑞儒听話地喝了水,跑出去玩去了。湯水田卻撿起粗瓷碗里的青李子有滋有味地吃起來。
湯水田已經現肚子了的時候,段九妹擔心地告訴湯水田,自己兩個月沒有來了,還經常想吐,是不是有病了。湯水田明白是怎麼回事,笑著說︰「九妹,你有了,我懷瑞儒就這樣,莫怕,告訴春生呀,不定他多喜歡呢!」「真的!嫂子,你不會騙我吧?」段九妹既害羞又興奮。她來曾家灣兩年多了,一直沒有響動,她娘她們還替她犯愁呢。婆家人嘴上沒說,是因為正困難時日,灣里別的女人也沒懷孕。但這幾年里,新媳婦卻只有她一個,曾春生也是奔三十歲的人了。接著,周修秀、張金玉也相繼有了。象比賽似的,曾家灣的婦女們隔不多久就有一個挺起了肚子。外面村子的人們對曾朝順開玩笑說︰「朝順呀,全公社怕只有你了,曾家灣的女人生崽也得听你統一安排麼?」
這懷孕的女人中,只有張金玉犯著愁,她這是第四個孩子了,先別說是男是女,光拉扯這一堆細格幾,她都感到力不從心了,何況又要十個月,她覺得自己簡直就象一頭老母豬了!
等這幫女人們肚子里的孩子一個個相繼哇哇墜地,曾家灣里可熱鬧了。
湯水田搶了個第一。孩子生下正是正月過後,下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雨雪,天氣仍然冷的厲害。湯水田這回坐月子,基本上擁在被窩中。唐氏里里外外周旋著,張羅著。她那張白淨但已長滿皺紋的臉上,整日里掛著笑容,她的嘴里叨叨念念著。晚上,怕湯水田睡性重,她干脆將曾朝順趕到另外鋪好的床上,自己睡到湯水田這邊,給小孫子換尿布片。
湯水田被伺候得不好意思起來,說︰「媽,你也歇會兒。」唐氏說︰「水田呀,你睡覺要緊,你睡好了才有女乃水,媽做得來。」
孩子快滿月了,唐氏堅持要給小孫子做滿月酒。她家老大曾朝福只有曾華華一個女兒,大兒媳周月華四十好幾了,眼看沒有給她抱孫子的希望了。二兒媳湯水田第二胎生的果然又是個胖大小子。她老頭子曾慶富去世時只看到挺著肚子的大兒媳。
唐氏不自覺地想起了曾慶富,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曾慶富走了十幾個年頭了,他走得那樣痛苦那樣慘,走時還沒見著孫兒嗎樣子。唐氏認為,他肯定是不暝目的。
她和曾慶富這一輩子,過得實實在在和和睦睦,連臉都沒有紅過。唐氏自從進了曾家的門,就謹記著父母親送她出門時的囑咐。開始時,她雖然還有些害怕。漸漸地,她知道曾家都是好人,老實人。她和曾慶富兩口子**過日子的時候,好長一段日子,家里頭的事情都是兩個人不聲不息地做著,曾慶富也從來沒有吩咐她。有了三個孩子後,特別是婆婆去世以後,她有時候面對一些事情,不知所從,還真希望听到曾慶富安排她去如何辦。可是,她身邊只有一個本本分分的男人,沒辦法,她只好嘗試著自己來拿主意,漸漸的,家里大小事情都是唐氏說話就算定了,曾慶富總是不聲不響地听著,然後,不聲不響地把事情做了。有時候,唐氏還真的感到自己的艱難,真希望有個替自己拿主意的人。但是,這又往往讓她回憶起二十幾年前,深更半夜自己扒在曾慶富肩上,三個人沒命逃奔的一幕。那是怎樣的一個情景呀,她的前面,是跟黑夜一樣充滿恐懼的未來。黑夜里,還不斷听到陣陣狗叫,雖然離唐家大灣越遠,那熟悉的狗吠聲也越來越小,後來漸漸沒有了。她听到的已經是路過的村莊里傳來的狗吠聲。後來,她听到的只有曾慶富父子粗重的喘吸聲了,她只能把一切交付給他們父子了,不管是禍還是福……。
本分的曾慶富卻讓她過得塌實。她懂得了,人這一輩子要珍惜自家的活法。曾慶富的本分,也是她的福氣。後來,兒子們大了,大兒子成了干部,女兒也出嫁了,小兒子還成了鄉里土改工作隊的成員。她從小兒子曾朝順那,從曾家灣的土改中多少知道一點地主剝削莊戶,貧雇農更加淒慘的命運的道理。她既才明白,父親雖然沒有招惹過誰,二七年鬧農會,為什麼那些個窮小子們不放過她一家子。因為她父親有著數百畝上好的田地,雖然家里連同曾慶富父子,只請了四五個長工和短工,外面卻還有不少莊戶。她從那麼個大戶人家的千金變成曾慶富的老婆,是她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她的經歷在鄉村中已經算得上是驚心動魄的了。當她的父親母親看見她家的光景時,恨不能把他們在唐家大灣的家產都搬給她。可惜,家產被她的父母親領養的哥哥很快就輸光了。解放前幾年,他們家基本上破了產,田地已經不多,解放時劃了個富裕中農成分。不久,兩位老人相繼謝世,她那個哥哥吸食大煙,被政府強行改造戒煙,後來翻戒死了,他們家已經沒有親人。她回過頭又想通了,如果她哥哥不敗了他們家的家產,她家還真是個大地主。到曾家後,接連的失子之痛,也讓她幾盡痛不欲生。女人哪,沒有比一次又一次親眼看著自己的心肝寶貝眼睜睜離去,卻束手無策更痛苦的。從這個意義上講,她是一個真正苦命的女人。
想到這一些,唐氏禁不住又一聲長嘆。辛酸的往事又仿佛就在眼前。老頭子這一輩子只有遷祖墳那件事單獨拿定了主意,其他的事情都是听信著唐氏。
生第一個孫子的時候,唐氏要做酒,曾朝順到湯家報喜,湯德水不同意,並要曾朝順做唐氏的工作。說現在剛搞過大躍進,一是都忙,二是這兩年上報的產量高,上繳糧也過了頭,日子都過的緊巴,不要鋪張浪費,再糟蹋不起咧!孩子生下來了,母子平安,就行了。這一次,卻是雙喜臨門,湯德水剛剛升任沙河區委書記。曾朝順知道岳父的脾氣,他見母親態度堅決,想想也是,第一個孩子出生,沒有做酒,這次再那樣,不僅母親唐氏不會肯,他也覺得對不起湯水田。故此,曾朝順到沖灣岳母娘家報喜時,見岳父湯德水沒有回來,干脆直截了當告訴了他岳母娘和妻兄,他們都很贊成,他岳母娘笑眯了眼,說︰「你家的事,親家母和你自己做主,別听死老頭子的,反正他在沙河區里頭,不比以往他就在沖灣,現管著哪!」
曾朝順傻笑著听岳母娘發完一通子高見,便回到了曾家灣。孩子滿月,曾朝順給他取名曾祥悅。曾朝順親自到沖灣供銷社備辦了物資,滿滿地挑回了一大擔。家里頭,把欄里長足了膘的大肥豬宰了,第二天熱熱鬧鬧把孩子的滿月酒做了。之後,曾朝順又擇日送湯水田母子到沖灣走月子。
湯水田從娘家走月子回來,按照習俗,要挨家挨戶送用月牙印木模壓出來的正中點了紅點的滿月型的干糯米粑子。一般一戶四個,他們家一戶送六個。湯水田從娘家回來時,曾朝順用竹籮筐挑了一大擔。
這天吃中午飯的時分,唐氏提了個竹藍,踮著小腳,從東頭橫屋送起。曾慶芳家正吃中飯,曾慶芳曾春生父子坐在飯桌上吃,段九妹挺著大肚子,坐在火箱上,一邊烤著火,一邊吃著。黃氏還在灶房里撿著場。
唐氏推開他家的門,笑道︰「喲,正吃著哪。」唐氏進屋夾帶進去的一股子冷風正好吹在段九妹臉上,段九妹道︰「伯娘,外頭好冷麼?」曾春生趕緊站起來,問道︰「伯娘,吃了嗎?」
唐氏還沒來得及答話,曾慶芳吩咐曾春生道︰「叫你娘出來,伯娘有事咧。」
曾春生給唐氏搬了條凳子,唐氏嘴里說著「不坐,不坐」,卻在段九妹傍邊坐下,她伸手模了模段九妹的肚子,高興道︰「快了,快了。」說得段九妹臉紅了起來。
黃氏從灶房里出來,也高興道︰「但願跟你們家水田一樣就好哪,千萬學不得曾書記家的,下了一窩子,還只有一個帶把的!」
「會咧,會咧,肚子長得下咧。」唐氏說。
「我看也是。」黃氏也端詳著段九妹一陣,接著道︰「我懷春生那陣,好象也這個樣。」黃氏也是一雙小腳,她個子不高,頭發花白了,頭頂梳了個髻子。
唐氏從藍筐里拿出六個干粑子遞給黃氏,黃氏驚道︰「咯樣多呀,嫂子親家跟嫂子一樣愛好哪!」
听到黃氏夸張,唐氏替親家母唱贊歌道︰「哎呀呀,我家親家母到底疼女呃,又會做事,有個模子樣哪,嫂子呀,你看,你看,粑子都有楞有角,勻稱著呢!」
「是咧,是咧,到底不是別的人家,做事象模象樣。」黃氏跟著稱贊道。
「媽呀,我不想吃飯了,熱個伯娘剛拿的粑子給我嘗嘗。」段九妹道。
「要得要得咧,我跟伯娘說完話就熱去。」黃氏回話道,又沖唐氏笑著道︰「嘴巴讒著咧。」
「你看我個老糊涂,妹幾喜歡,就多拿幾個。」唐氏邊說邊站起來,從籃筐里又拿出一把,放到桌上。
「哪能咧,哪能咧,你還沒送咧。」黃氏阻止道。
「要不得,要不得。」曾慶芳也停了吃飯,反對道。
「就你讒。」曾春生責怪段九妹道。
「春生呀,再咯麼說話,伯娘不愛听了,莫說幾個粑子,擱九妹身上,就是別的東西,伯娘也願意。」唐氏裝做不高興道。
「好了,好了,你伯娘有咯麼個心意,也莫卻了她的意,九妹才懷頭胎,你們男人家不懂女人懷崽的滋味,嘴讒,就是想個東西哄哄嘴巴。」黃氏一邊袒護著兒媳一邊取悅唐氏道。
「不攪和你們一家子吃飯了。」唐氏高興道。說完話,唐氏提了籃筐,出了曾慶芳家的門,黃氏踮著小腳送到門口,等唐氏進了別的人家,才吱呀一聲關了自家的門。
唐氏走得幾戶人家,又踅回家里取一籃粑子。這麼著來來回回,一戶一戶推門進去,跟每家的婆婆嬸子媳婦聊上幾句,捏捏小孩子的臉,遞給小孩子粑子,興奮地听著小孩子鬧粑子吃。對有了身孕的媳婦,唐氏總要問問,平常關系不錯的,她還要伸手模模她們的肚子,算算產期。
唐氏這麼一個中午走下來,不僅讓因為寒冷躲在家里的人們感覺到了人情的溫暖,也在曾家灣滿灣子掀起了一遍稱贊聲,不僅稱贊湯水田母親的能干,而且稱贊著唐氏這個做婆婆的會做人,也為曾朝順兩口子在滿村子里增添了一份人情分。等走到最後一戶人家,也就是頂西頭西廂房的曾風雲家時,已經是下午隊里出工的時候了,曾風雲已經出了門,張金玉才把粑子接到手,孩子們就蜂擁而上,拿著粑子嚷著要她們的娭幾高氏去烤著吃。
高氏邊朝灶房走,邊哄她的孫兒孫女道︰「吃多了肚肚痛,好崽,莫搶,莫搶,娭幾烤去,哪個听話,娭幾讓哪個多吃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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