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坐屋內近有半個多小時,才听到門外汽車發動聲音,隨後逐漸遠去。♀
剛才在我轉身進屋時,陸向左喚住我問︰「小敏,你想不想恢復那段失去的記憶?我可以幫你,或許你」他的話在我搖頭里終止,我說︰「我不想恢復,如果可以,我希望永遠都不要再記起。」
該知道的我已經知道,不該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了,除了那段江邊的記憶,還有什麼重要的呢?沒再去看那雙逐漸黯淡下去的眸子,進門就隨手關了院門。
其實有些明白陸向左的心思,他想勸我去修復那空缺的記憶,以為那樣就能重回過去。
曾經寧一說我當年也喜歡過他,然後那點念想隨著我掉落江中再一次的催眠封存記憶,而消失殆盡,甚至殘留下來對陸向左的印象,全是壞的一面。
可能不發生那件事,不忘了一些事,我與陸向左不會是今天這樣。但如果可能成立,那我就不會遇見子杰了。過去、現在、將來,劃分三個時段的話,陸向左是過去,子杰在今天之前是現在,今天之後也將成為過去,將來還是空白。
人雖混了點,至少我能確定一件事,到目前這刻,我沒後悔愛上子杰,愛他的念頭還存在心底,能保持多久無法確定。所以對陸向左的示好,我能做的最負責任的一件事,就是將他抵除在門外,讓他不要踏入我的世界。
于他,于我,都是好的。
在那之後,陸向左確實沒有再來,但錢還是送過來了。送錢來的人自稱是他的朋友,就在鄰市工作,我倒是好奇了,他也不過就回國小半年,交朋滿天下了?沒敢收陌生人的錢,將那人遣了回去,既然選擇了遠離故土,就沒打算再依靠別人。♀
再說靠接濟,能靠一輩子嗎?又不是自個老公
又把心思別扭了去,自己苦自己,咧嘴自嘲了番。
事實上這陣子我有在找工作,書到用時方恨少。走進某單位,人家開口第一句就是問有沒有經驗,我也實誠,把之前經歷拿出來一說,人指了指門,笑著道︰很抱歉,我們公司可能暫時不需要你這類的人才。
走出那單位,我就惆悵了。難道我學的那些「特殊技能」,真就沒用武之地了?可回頭看看那單位牌子,也覺坦然了,一個辦公企業應是用不到什麼射擊與格斗吧。
在街頭某個廣告牌上看到一副海報,上面寫了兩句話︰旅行是為了逃離,不是逃離一座城市,而是逃離一段記憶;旅行就是從自己呆膩的地方,到別人呆膩的地方去。
很有意境,我反思自己,從h市來到吳市,我是為逃離那段記憶,還是呆膩了原來的地方,想要挪個地?其實都不算是吧,逃離的不是記憶,而是束縛,是我對別人的束縛,唯有離開,才能還我在乎的人清靜與自由。
目光下滑到海報角落,不由笑了,原來是一則旅行社的廣告。心念一動,記下了那個地址,導游似乎是個需要體力的活,可能會適合我。可當走進這家旅行社詢問時,前台的姑娘水靈靈的眼楮望著我問︰你有導游證嗎?我沉默,原來如今在外面行走都需要這個證那個證。
從里頭走出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他把我打量了番後問來做什麼的,前台姑娘匯報說我是來應聘導游的,但是沒證。♀中年男人蹙了蹙眉,沒說什麼就又進辦公室了。沒想第二天,居然那前台姑娘主動打來電話問我有沒有做當地導游的意向,我自然是立即就應了。
于是,我就當了一名「無證導游」。也是進了這行才發現我之前的想法特天真,首先國內游的話定是要出示身份證件建立勞工合同,外加導游證,而國外游的話還需辦理護照等證件。那我現在屬無名人士,那些證件都不能拿出來用,反倒是這個當地游因為屬于臨時工性質,連合同都不用簽,就可上班了。
只一個要求︰能夠吃苦耐勞。
吳市別看是個小地方,沒h市那般繁華,可這里有山有水,加上後期建築的人工湖這些,自然就有游客慕名而來。當地導游也俗稱地陪,不知老板是否一眼就瞧出我這身骨強健,像個能吃苦耐勞的人,所以格外開恩聘用了我。
爬山涉水,對我受過特訓的人來說,根本不在話下。組織帶隊能力,我也有模有樣。可就是這臨時工的工資,實在是少得可憐,最主要的還是地陪這工作,不是常年都有活干,旅游期分旺季和淡季,節假日人會多一些,平常時候連個鬼影子都不見來吳市游玩的。
于是從未有過的拮據,在生活中出現。也就在這時,我與隔壁的鄰居熟絡起來,每天早上約著一起晨練,後來她的腿骨挫傷,我成了她的代課體育老師。
應該她的腿也快好了吧,這個職位是時候還回去了。我在心中如是想著。
因為不完全是學校在編教師,所以並不太受約束,回到操場時已是下課時分,我將學生們下堂課的測驗項目布置了下,就讓孩子們解散了,自己也收拾東西走出了學校。臨出校門時,回頭看了一眼,飄忽而笑。
時間還早,我先趕回家一趟,換了個行頭行裝,出門遇上鄰居,正是介紹我當代課老師的那個。她上下看了看我問道︰「又去館那邊打工呢?」
我笑著點頭,這傍晚六點到晚上十點這份活是我干得最喜歡的一個,射擊館助理。
嚴格說來這才是真正回到我的老本行。曾經梗著脖子跟老爹抬杠,想要從崗位上退下來,覺得干什麼事都行,可真的退下來了,才發覺我來自那樣的環境,潛移默化里喜歡的東西和興趣全在那里。
猶記得第一次經過那家射擊館時,我駐足在門外發呆了小半日。第二天,再次經過,惆悵了一個小時。第三天,我就推門進去了,向老板表達了自己的意願︰不計報酬,能夠讓我呆在里面模模槍就行。
老板見我有誠意,安排了個討巧的工作給我——擦槍。因為白天有工作,只能晚上過來,于是就定為每周一三五七這四天,六點到十點,算是小時工。
至于工作性質,也在某次指導了一位客人射擊的姿勢後,從擦槍變為了助理,輔導一些新客戶射擊的技巧。我享受的是以標準姿勢握槍,全副心神貫注于一點瞄準的這個過程,哪怕我作為工作人員,沒有資格開槍。
到了館里後,與老板打過招呼,就開始我晚上的工作,去後備庫存清點,然後是檢查。完了再回到前台詢問,晚上有否需要指導的顧客。這就是我工作的全部了。
前台小張沖我眯著眼,神秘兮兮的湊近低語︰「小蘇,今晚來了個‘嬌客’,那身板,那相貌,還真不是蓋的。而且特有範,進門就出示了白金卡,也不知道老板什麼時候發給人家的。他點了個單獨包房,不過沒點服務。」
「切!沒點服務你跟我說什麼,還‘嬌客’呢,我看是暴發戶吧。」
基本上到我們館里來的都是男人,不曉得小張怎麼就把「嬌」這個字用在客戶頭上了,她口中的‘嬌客’意指相貌中上的,讓她流口水的
反正沒事,我就坐在小張旁邊听她聊客人的八卦。畢竟她是全職的,比我在館里的時間要長得多,知道的自然也比我要多。正聊得起勁時,忽然老板從里頭走出來,看到我遠遠就喊︰「小蘇,去1號包房指導下,客人遇上瓶頸了。」
我不敢怠慢,立即起身,身後小張驚喜的聲音飄來︰「呀,‘嬌客’好像點的就是1號包房,小蘇你有福了。」頭頂烏鴉飛過,再來三條虛線,汗!
推開包房門,習慣性的問出官方客套話︰「先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然後聲音卡在喉嚨口,定定的看著那個背對的身影,淺灰色西裝,柔軟的墨發,頎長的身材,還有什麼?還有無法可擋的氣勢,以及遙遠和熟悉的氣息。
他緩緩轉身看過來,眉眼似清澈又似深邃,像爬山涉水找到了歸處,又像站在高峰俯首而望腳下塵土,而我,就是那粒沙塵。
心里頭把小張給罵了個遍,什麼嬌客呢,有話不好好說,要是提到他的名字,我能像個傻子般的愣站在這嗎?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就在我心生退意,腳步往後縮了小半步時,他發話了︰「輔導員嗎?過來矯正下瞄準器。」
我默了下沒動,那口吻像當初指揮官的他,命令式的。而我的稱呼從蘇敏變成了輔導員,瞄了眼他身旁桌子上的那管氣槍,若是別人要求我幫忙矯正還說得過去,他是誰?許子杰也,他能不會?
當初是誰槍槍瞄準紅心,射擊技術比我更有天賦來著?我還偷師一個禮拜也輸給了他,然後他就在那射擊館內向我求婚,芳心徹底淪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