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你的衣服。」我輕輕地喚他的名字。
陳晉庭轉過來的時候,嘴巴里正好冒著一口煙,他用鞋子碾了碾腳下燃燒著的煙頭,呼完煙霧接過我手里的衣服,轉而又披到我身上,他淡淡地說,「還是你穿吧,江邊風大,你身子單薄容易感冒的。」
給我披好衣服他又轉回去,看著澄江如練,悠然地說,「怎麼樣,這個地方不錯吧?」
既然別人紳士,我也不好拒絕,不然也顯得扭捏了,我站在陳晉庭身邊,看著茫茫的江水心里忽然開朗了許多,果然人氣結的時候應該看些壯闊宏大的東西,那樣子肚量也大。
「挺不錯的,感覺舒暢了許多。」我說。
陳晉庭好像把我當做了好朋友一樣,慢慢說起從前的他,「以前難受的時候我最喜歡來這里,看著北江,我就舒服了。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困難是過不去的,孟之柔,不翻山越嶺,你怎麼看得見山那邊的風景?」
「是有點道理。」我微笑說。江邊的風也善解人意,才站了不一會兒,就吹散了我許多煩惱,現在心情舒暢了許多。
陳晉庭沒說話,只是對我微微一笑。他這一笑倒讓我不好意思了,我低頭,溫柔地說,「不好意思,有點累了,剛才在車上睡著了。」這話說完,我肚子竟然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陳晉庭嘴角微微上揚,眉眼間帶著笑意,他說,「沒事兒,我能理解。」看我有些不好意思,陳晉庭很委婉地說,「出來好一會兒了,我還沒吃飯,有點餓了,能請你一起吃飯嗎?」
這個男人,彬彬有禮,非常紳士。
「行,那我請你吧,報答你幫我這麼多次。」
陳晉庭點點頭,說,「那走吧。」
最後,我和陳晉庭沒有吃飯,因為付清遠打電話給我說要跟我好好談談。陳晉庭善解人意,路上我們在肯德基買了漢堡和可樂充饑,然後他非常紳士地送我到付清遠事務所樓下,臨走之前,陳晉庭遞給我一個文件袋,我打開一看,竟然是我患有輕微抑郁癥的醫學證明,陳晉庭淡淡一笑,說,「希望這個派不上用場。」我感謝千萬遍,和他道別,我匆匆上樓去。
付清遠也正在吃飯,問我要不要吃,我搖搖頭,坐在一邊等他吃完,他一邊吃一邊跟我說,「你放心,你媽媽我親眼看著她上車了才走的,她肯定回去了。」
想到這個我有點不好意思,本來是家丑不可外揚,現在卻「不好意思付律師,真是麻煩你了。」
付清遠趕快吃晚飯,擦了嘴笑笑說,「沒事兒,一點點小事情,別客氣。對了,今天叫你過來,是跟你談談你離婚協議的事情。」
「你說。」
接下來付清遠幫我分析了接下來沈亦的動作,他覺得沈亦雖然不願意給我錢,但他著急離婚,著急進藍家,就必須簽字離婚,況且我手上有那麼多證據,就算是鬧上法庭,我也不會吃虧。只是有個問題很嚴重,我刺傷了沈亦,他隨時可以拿著醫院的證明起訴我,那我就很可能去坐牢。
我把陳晉庭給我的醫學報告交給付清遠,說,「如果有這個呢?」
付清遠接過匆匆翻看完,問我,「這個是哪里來的?」他一臉驚訝,分明是沒想到我還有這麼一手。
「是別人幫忙弄的。」我沒說是陳晉庭,畢竟這種忙不是誰都能幫的,還是不要說的好。
「可信嗎?我的意思是,可靠不可靠,你要知道,這是偽證。」付清遠是律師,他要考慮的東西自然很多。
也不知道為什麼,付清遠的話音剛落,我想也沒想便說,「可靠。」想來我潛意識里,是信任陳晉庭的。
「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付清遠輕松地笑了笑,然後開始幫我草擬離婚協議,因為我對財產的要求有改動。
在付清遠的事務所呆到下午五點才弄完,我打車回去陸芸家,忽然想起來我現在是無家可歸了,心底悲涼叢生。
莫林晚上有節目就沒來看我,晚上陸芸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煮好了晚飯,一邊吃,我一邊跟她講了今天在醫院發生的事兒。
陸芸一邊喝湯,一邊說,「我要是你,我就把照片貼到網上去,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都這麼不要臉了,你還客氣什麼?就要讓她身敗名裂,懷孕了又怎樣?還不是野種!」
「算了,這種賤人我傷不起,你還記得喬辰那天的話嗎?人賤自有天收,這種人,遲早會遭報應,我才不想髒了自己的手。」我說。
「得了,你就是個包子。」陸芸忽然認真地看著我,問,「你媽真的要了沈亦三十萬?怎麼這麼極品啊!要是我媽,我立即跟她斷絕母女關系!」
「真的。」我點點頭,想起我媽當時的樣子就窩火,「她親口承認的。哎,算了,不說她了,我都無語了。」
「你婆婆說起來還挺好的,我一開始以為她會站在沈亦那邊的,畢竟那是人家親兒子,現在看來你那公婆還算明事理。」
「嗯,所以啊,我今天下去跟付律師談了,陸芸,我一分錢都不要了,離婚。」
我的話嚇得陸芸手里的勺子都丟了,她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皺著眉毛看我,「孟之柔,你再說一遍!」
「你別這樣好不?先听我說!」陸芸的脾氣就是著急了點兒,我趕緊安撫說,「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好了的。」我開始跟她講我為什麼選擇這麼做,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
「這些年我在家當全職太太,沈亦在外面拼死拼活的掙錢,可以說家里的每一分錢都是他掙的,現在要分開,我拿錢走,雖然是理所當然,可我覺得不舒服。你別激動,先听我說,我不是自尊好面子,陸芸,一開始想要留證據抓奸,我是想分點財產,但,後來沈亦說了我媽背著我問他要錢的事兒,我覺得特沒面子,我覺得在沈亦面前抬不起頭來。我孟之柔窮,但是有骨氣,我還年輕,三十歲不算老吧,我還能工作,我就不信我養不活自己。沈亦那樣的人你也看清楚了,我要是拿著贍養費過日子,他會怎麼說我?我討厭別人在我背後戳我脊梁骨。再說了,你也看到了,他壓根兒不準備給我一分錢。」
陸芸生氣地看著我,罵說,「孟之柔,你就是個笨蛋!豬!他說不給你就不給你了?憑什麼?你跟著他十年!十年啊!一個女人最好的青春年華你都給了他,憑什麼他這麼糟蹋你?你分財產那才是天經地義!我告訴你,你別傻,別以為自己什麼都行,現在這個社會非常現實,你當全職太太這麼多年早就月兌離了社會,我問你,你以前學的專業知識,你現在還記得多少?現在畢業的本科生研究生一抓一大把,你能做什麼?人家憑什麼選擇年紀大又沒經驗的你?」
陸芸的話在理,但是我沒听進去,我心里有自己的想法,說實話,我和陸芸的想法完全不同,我們性格也完全不同,選擇自然不會相同。
我低下頭,看著面前的碗,淡淡地說,「陸芸,我知道你是對我好,但是,親愛的,我不是小孩子,我能自己處理好,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畢竟是我自己面對人生對不對?我和沈亦結婚時我自願的,他出軌了,是他的錯,但這個也抹不掉我們相愛多年的事實,其實我也累了,這些天為了跟蹤他找證據,我心力交瘁,早點離了吧,放彼此自由。」
陸芸還想說什麼,但剛好電話進來,她只好匆匆接電話。我一個人收拾了碗筷洗好,陸芸還在講電話。
晚上睡覺的時候,陸芸摟著我,她哭了,為我。
黑暗中,她嬌小的身軀貼著我,聲音很脆弱,「孟孟,我知道你善良,你婆婆下午一番話讓你改變了想法,可親愛的,你能不能為你自己考慮下呢?離婚了一分錢都沒有,你怎麼生活?」
我抱著陸芸,心疼眼前這個看起來異常強大,但是內心脆弱的女人,她為了我掉眼淚,我比知道沈亦出軌還心疼。
「別哭了,你知道我性格的,寧願窮也不要丟了尊嚴。你還記得我和沈亦剛結婚那會兒嗎?我們沒錢租房子,回去問我媽借,我媽不但不借,還三兩下就把我轟出家門。從那以後,不管我和沈亦過得多辛苦,我都沒向她開口過。陸芸,你想想,我自己的親媽尚且如此,更何況離婚的沈亦。」
陸芸抽泣著,我幫她擦干了眼淚,她說,「算了,你就是這臭脾氣,人人都說你溫柔,只有我才知道,你是頭倔牛。睡了,我不管你了,反正你死不了,我會養你的。」
你看,這就是閨蜜了,這就是好朋友。踫到傷心事,家人傷口上撒鹽,只有我的朋友,小心翼翼地守護我,為我挺身而出。
這樣的時候,我難免懷疑,家人是什麼?
我本以為沈亦不會輕易離婚,我甚至做好了長期作戰的準備,我刺傷他,他肯定恨死我了,加上藍沁的攪和,沈亦肯定不會那麼快離婚。
第二天,沈亦一點動靜也無。
但就在我準備出手時,我接到沈亦的電話,他約我去醫院見面說談離婚的事兒。當時我還在睡覺,迷迷糊糊的听到這一句,立馬來了精神從床上蹦起來,「好,我馬上過來!」
立即給付清遠打電話,陸芸上班的時候剛好把我捎到地鐵口,在那里和付清遠踫面。
「陸芸,他答應離婚了!」我興奮地揉醒陸芸,她也十分高興,但轉而又說,「你別高興得太早,沈亦這賤人指不定又在整你呢,你小心點!有事兒立馬給我打電話,老娘去殺了他!」
事實上沈亦是真的決定跟我離婚,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通的,反正他也找了律師,沈亦說,「我給你五十萬,簽字離婚,孟之柔,你認為如何?」
我來不及去想沈亦怎麼改變了注意,立即問,「還有呢?」
「沒了。你媽那三十萬,我也不要了,就算我給你面子。」沈亦冷笑說,「夫妻一場,算是個安慰吧。」
「其實,錢我也不必要要了,反正沒有一分是我掙的。」
「呵呵,你做這麼多事兒不就是為了錢?現在又說不要錢,孟之柔,你玩我呢?」沈亦不解地看著我,帶著嘲諷的語氣說。
「呵呵,那行,簽吧。」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就沒必要拒絕,再拒絕,我就是作死。
付清遠幫我看好了沈亦律師草擬的離婚協議確認沒問題後我簽了字,沈亦笑我,「長進了,不傻了。」
我把協議書遞給他,說,「都是被你逼的。」
「案子我會撤銷,孟之柔,你手里的東西,全寄給我,不要留底,不然,誰也不好看。」
我點點頭。
就這樣,我和沈亦離婚了。我心里疑問為什麼沈亦態度轉變這麼快,甚至還防著沈亦在背後搞小動作,但是,他一直都沒有。
過了很久我才知道,我之所以能這麼順利的離婚,都是因為陳晉庭這個活雷鋒在背後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