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禾皮膚本就白皙,失血過多更讓她的一張小臉慘白滲人,看著仿佛一口氣上不了就沒了一樣。♀
此刻額頭上扎著好些銀針是用來止血的,孫御醫也是個上了年紀的老者,他在宮里是資歷最老的御醫,替先皇,太後等請過脈,醫術自然不必說。
「章院判,血已經止住了,」孫御醫收了手,拿過侍者遞上來的綿巾擦了擦手,「你去回了皇上,性命無礙,只是如此重傷在腦部,切忌受刺激,情緒也不可波動過大,亦不可用重藥,只能好生養著。如若不然,恐性命有虞。」
章華一直給他打下手,听了這話連忙應允著出了內室就一字不落的稟報給淳于慎。
「朕明白了,你們只需好好替楊貴嬪醫治,缺什麼只管與黃貴忠說,自會有人給你們送來。」淳于慎擺了擺手,折騰了一宿沒睡,等會就到了早朝時間了,「朕不希望她再有什麼不測……」
淺淡的一句總結,在場的都听的沉重,淳于慎似沒覺得自己說了什麼,轉而對皇後道,「皇後主理後宮這麼多年,看來是心力交瘁了,不然如何會發生這等事?後宮如此不安,接二連三的出事,朕又如何全心治理朝政?」
這話一出,相當于誅心,後宮不安,皇帝無法全心朝事,這是對皇後的否定,僅憑這句話,就能廢後了。
皇後一個踉蹌,心思頓時明朗,背後下狠手的人怕是想借除去楊貴嬪來對付她了,想到這,她立馬俯身請罪,「皇上,楊貴嬪身子不好,臣妾也是記掛在心,前兒個還遣人來梨玉閣送過東西……卻不妨會出這事,臣妾一定好好徹查此事,絕不姑息凶手。」
淳于慎心氣不順,自然拿她這個管理後宮的人發作,倒也沒太苛責,緩了緩口氣道︰「上次撤了楊貴嬪綠頭牌的事情還沒查清,她又遭人謀害,朕看兩件事是月兌不開干系。♀皇後一心難二用,就讓萬貴妃和靜妃協理六宮吧。至于楊貴嬪,」淳于慎停頓了一下,掃視了一圈梨玉閣內布置,緊皺的眉頭就沒松過,「遭了這麼大一場罪,就晉升為修儀作為補償。」
三兩句話而已,卻讓跟著守了一夜的妃嬪都變了臉色,受了最大沖擊的莫過于皇後,許多年了她都不曾像今夜這樣,心涼。
淳于慎根本不看她們臉色,起身就往內室去了。眾人知道他是等不及要去看楊貴嬪了,還以為半個月前孟選侍一事讓楊貴嬪失寵與皇上,卻不料這人是真真的得了幾分君心,往後見著人就不是客氣幾分了。
離開梨玉閣的時候,皇後在步攆上回頭看了一眼梨玉閣,娟紅宮燈在夜風中搖晃,御駕在宮,所以里外都是通亮的,哪有半分冷清淒切。皇後噙著冷笑轉頭,她定要叫那人知道,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該是多痛。
後宮低位份的妃嬪爬不上去最大一部分原因不是恩寵不夠,而是上面的人踩著,先前是一後,一貴妃,妃位也是滿打滿的四個,哪里容得下後來者插足。現今不一樣了呢,這楊貴人到楊修儀才多久的功夫?
不僅皇後思量著這後宮形勢,在其後跟著的是萬貴妃的架座,此刻她秀眉緊蹙,閉目假寐,搭在車攆邊沿的手一直輕點著,分明也是思緒煩亂。這一晚上她就在皇後身邊,換言之就在淳于慎跟前待著,他卻不曾多看她幾眼。
「皇上,夜深了。」黃貴忠實在忍不住出聲提醒,頂著挨罵的風險出言勸慰,「皇上,您一宿沒睡呢。♀」
今日的梨玉閣除了藥味,就是血腥味,待著讓人不舒服,可淳于慎偏就在內室坐著,隨侍的宮人也沒法子。
「唔……」
一聲申吟輕不可聞,然而淳于慎耳尖的听見,立馬起身走到床頭,正在床邊伺候的知月端著藥碗發了愁。
「怎麼回事?」淳于慎微楞,他以為人醒了,然楊青禾滿臉痛苦之色,領口處還粘著藥汁,原是灌下去的藥都吐了。
「皇上,小主她喝不了藥。」知月無聲的福身,往邊上讓了讓,語氣是帶著無限的心疼。
「往常不是都能喝麼?」淳于慎在床沿坐下,伸手觸了觸那慘白的臉頰,頓覺手下肌膚燙得很,「怎麼發熱了?」
知月搖頭長嘆,愁得很︰「回皇上,孫御醫說過,小主浸了水,傷口處理的及時也免不了引發熱癥,就怕熱氣不退……」
「蘆管拿來了。」扶岫進了門,先給淳于慎行了禮,然後湊近遞上手中拿的小巧的蘆管子。知月卻沒去接,眉頭難展,「不能用,小主的頭動不得,沒法子插嘴里去灌藥。」
灌藥……淳于慎心思一轉就明白了,「每回喝藥都是插管子灌麼?」一想到那場面,都覺得堵心,旁邊見識過楊青禾被灌藥的都沉默不語了,齊齊犯了難。
「那咋辦,不喝不行吶,」扶岫急了,都忘了這茬了,那好不容易止住血的頭哪里動的,「小主這喝的都嘔出來了。」
模著楊青禾燙手的額頭,淳于慎拿過知月手里端的藥,「你們去燙一壺烈酒來。」人脆弱成這個樣子,又是灌不下藥,又是退不了熱,幸好他放心不下的守著,要不然還不得讓她們誤了。
左右全都退了個干淨,淳于慎抿了抿唇,一雙眼無所顧忌的看著眼前這張臉,修長的手指沿著她的輪廓滑下,一直到摩梭著她沒有一絲血色的唇,最後才捏著她的下顎。
淳于慎都快忘了上一次喝藥是什麼時候了,苦澀的讓他忍不住吐出去,忍了又忍才允了一口,俯身湊近楊青禾的唇,捏著她的下顎的手微微上抬。
開始楊青禾發出痛苦的嗚咽聲,無意識的想往外嘔藥,然淳于慎堵著緊,撬開她的牙關,渡過去的湯藥,終是由高往低流,順著她的喉嚨而下,到後來一碗藥哺著哺著就變了味,淳于慎滿嘴苦不堪言,只能狠狠的吻著她佔回點補償。
可憐楊青禾除了覺得痛,還覺得呼吸不順,悶哼吃痛的申吟听在某人耳中稍稍松快點,才放了手。
「咳咳……」帷帳外的一干人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卻個個心如明鏡,黃貴忠輕咳了聲,「皇上,酒來了。」
「進來吧。」
端著酒的扶岫僵硬了半響才邁步進來,拿著面巾端著水的知月也是難掩震驚,淳于慎起身親手拿面巾蘸入烈酒,替楊青禾擦拭了額頭,臉頰、脖頸、手心……一邊擦了酒一邊將被子掩上,還待要往下動作,從呆滯中回過神的黃貴忠連忙開聲︰「皇上,四更天了。」
再不回乾擎宮換衣梳洗,上朝都要晚點了。淳于慎動作一頓,到底是停了手,將面巾遞給知月,吩咐道︰「小心伺候你們家娘娘,若有差池,朕決不輕饒。」
知月扶岫等連忙俯身應話,心里都是一暖,如今對楊青禾的稱呼不是小主,而是娘娘了。淳于慎臨出門囑咐黃貴忠讓內務府挑幾個手腳干淨利索的嬤嬤派到梨玉閣,沉凝了一夜的臉也算稍有些松懈。
黃貴忠腳步凌亂的跟上御駕,萬般慶幸之前在馨和宮攔下了將圓喜拖走的侍衛,而且在听了圓喜的哭求之後進去通傳了一聲。
他此時還不知道今日之舉在日後會給自己帶了何等大的造化,只是對梨玉閣的主子徹徹底底的上了心。
奴才要想把腦袋揣踏實了,就要時刻看明白主子所好。
楊青禾醒過來的時候,寧願睡死不醒,太痛了!連呼吸都是疼的,一動不能動,側眼看人都引得腦袋嗡嗡炸裂般響,惡心欲嘔。
「娘娘,您別動,」知月听見楊青禾悶哼申吟聲,忙起身扶正她腦袋,「太醫說你腦袋傷的太重了,不能隨意亂動。」
楊青禾無聲的吐了吐氣,連著眨眨眼,知月知道她想問什麼,俯身靠近,輕聲道︰「昨晚您被人擄走之後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被人打傷了扔進荷花池?」
這問話提醒了楊青禾發生了什麼事,她自然知道有人要對付她,只是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差點搭上性命,這次苦肉計算是坐實了。
閉了閉眼,忍痛忍得只能張口無聲痛呼,因為咬牙也會牽扯的傷口痛,見她這樣,知月眼露心疼之色,楊青禾狠,是對自己狠,這次若不是她執意要冒險也不會如此重傷,代價太大了。
「愛妃,你醒了?」一只溫熱的手襲上她的額頭,似在探了探溫度,楊青禾想偏頭去看,那只手就輕按住她,「不許動。」
艱難的轉動著眼珠子,入目的是他明黃色的衣袍,就在她準備往上努力看的時候,淳于慎俯身就她,眉間略有疲色,可見她醒了呆呆愣愣的樣子,卻是含了一份笑意道,「退熱了。」
「皇……上?」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啞的不像話,也輕的很。
「你傷得很重,還記得發生了什麼麼?」淳于慎在床邊坐下,一手憐惜的撫著她的臉,見楊青禾痛苦的皺眉似是努力回想,嘆了一口氣,「若是想不起先別想了,省的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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