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嬪妾沒看清楚……」楊青禾微微闔眼,神情痛苦不堪,瞧著脆弱可憐,淳于慎晃了一下神,垂眸斂去眼里情緒,再抬眼只是清淺的溫柔,「無妨,朕會查清楚的。」
楊青禾怔怔的看他,下意識道︰「嬪妾以為……皇上不會在意。」語帶哽咽,一行淚滑落,猝不及防的浸濕了淳于慎輕撫她臉頰的手,似被燙傷了一樣,迅速抽離。
「皇上,嬪妾沒有害人,真的沒有……」
「朕知道你沒有,」淳于慎打斷她的話,聲音有些僵硬,「朕相信你,愛妃好好休息。」
說完連忙起身,頭也不回的迅速離開了。
楊青禾頭疼的發暈,也沒多想這人來的突然走的迅速是為哪般,加之剛才應付淳于慎的消耗了她全部精力,混混沌沌的閉了眼就要睡。
只不過沒過多久,扶岫端著藥進來,發現皇上不在,疑惑道︰「皇上不是來喂藥的麼?怎麼走了……」
知月替楊青禾壓了壓被角,回身搖頭,「先煨著吧,等會……娘娘醒了喝。」
這等會,卻是直到午後怕楊青禾睡久了餓狠了不得不叫醒她,彼時外頭候著好幾個請脈的太醫。
為首的是陳太醫,這個最早的為梨玉閣請脈的老太醫,圓喜領著他進來時,楊青禾才略微清醒,由著他們一個個輪流號脈,楊青禾仍覺得困頓,也不想吃東西,知月費了番功夫也只是喂了半碗湯水,至于藥……她真是沒有信心能喂得了。
「娘娘除了頭疼、惡心、無力之外,可還有其他不適?」陳太醫靠近一步開始詢問。楊青禾聞言苦笑,這些都折騰的她要死,若還有別的……她不願開口說話,便沖知月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拿開湯碗起身,「陳太醫,娘娘並未有其他不適,只是疼得很,不願開聲,還請諒解。」
「微臣省的,娘娘不需多言,」陳太醫連忙點頭,態度十分恭敬,「若無其他不適,便確無大礙,只需慢慢調養……」
一番話了,還順帶討了幾句吉利話,莫不過是大難呈祥,富貴在後雲雲。其他幾個太醫也是跟著接了幾句,多是吉祥話,楊青禾不甚耐煩,微微抬手晃了晃,示意他們都退下,這些太醫都是人精,知道梨玉閣非比往常,都趕上來獻殷勤了。
「娘娘,您該喝藥了。」
扶岫端著藥碗走近,都記不得自己是第幾趟進來了,一圈太醫紛紛讓開,只是不等他們準備離開,就見淳于慎邁步進來。
一番行禮過後,淳于慎也沒打發他們離開,只是站定在床前,伸手按住想要動彈的楊青禾,沉聲道︰「朕若不來,你是不是連藥也不喝?」
楊青禾聞言愕然,動了動唇卻沒有說話,淳于慎見她如此,聲音又放緩,「是不是到現在都沒喝藥?」
而楊青禾心思一轉也明白過來了,定是有人報到乾擎宮她自醒來都未曾喝藥,只是她不過剛醒吧?
「皇上,娘娘她……」扶岫想說楊青禾剛醒,卻被知月扯了下手,斷了話。
「嬪妾這副樣子……」楊青禾忽而垂眸,啞聲開口,「恐有辱聖眼,還請皇上速速離開。」
淳于慎輕按著她額頭的手一僵,口氣似無奈,再軟了幾分︰「朕知道你現在疼的難受,都是朕沒護好你,再沒有下次了可好?」
此言一出,在場的沒來得及退離的太監,隨侍的宮女太監都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皇上在哄人吧?這麼溫柔的語氣,說這樣的話,他們是當真不敢听啊!
「嬪妾……差點死了,」楊青禾再抬眼,雙眼發紅,看著淳于慎,「被扔進水里的時候,嬪妾不覺得害怕,只是後悔……」
淚水盈睫,順頰而下,楊青禾沒有說後悔什麼,睜著淚眼牢牢的看著淳于慎,那隱藏的熱烈的情愫……任誰都看的清楚明白,淳于慎愣了一下神,抬起修長的手指拭去溫熱的眼淚,沉默片刻後道︰「待你身體好了,朕會好好待你。」
然而楊青禾並沒有表現出欣喜之色,反而閉上了眼楮,任憑淚水止不住的流著,沒入鬢發間。
「你們都退下。」
淳于慎端起放置一旁的藥碗,等他們都退干淨了,在床沿上坐下,「朕喂你喝藥,不許吐了。」
藥勺一舀,濃稠的藥汁散發著濃郁的味道,剛一沾唇,楊青禾就立馬抿緊唇,頭動不了,嘴皮子可是能動的。
淳于慎眸光一閃,勾唇而笑︰「你可知昨晚朕是如何喂藥的?」收回手,將藥勺丟開,低頭就允了一口藥,湊近楊青禾的唇就像昨晚一樣哺藥,楊青禾驚的睜眼,睫毛微顫,瞪大眼楮看他,然而醒著的人終究不同于昏睡,所以楊青禾仍舊緊抿的唇,任憑他碾轉,一時間淳于慎苦的俊眉緊蹙,不得不抬手捏了一下她的細腰軟肉,才得以成功侵襲……
苦澀的藥汁一入口,楊青禾五官都扭曲了起來,而頭痛牽制的她動作不得,所以這口藥喝的當真是苦不堪言,最後刺激的眼淚嘩啦直流。
淳于慎雖心疼,動作卻不含糊,一碗藥喝的一滴不剩,只不過這碗藥有一半入了他自己月復中了……可見楊青禾抵制情緒有多嚴重,寧願你來我往的糟蹋了也不要喝。
「來,喝一口蜜汁。」
直到溫熱的蜜汁完全蓋下去了口中苦藥味,楊青禾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等她回過神才發現知月和扶岫都進來了,而淳于慎卻沒了影。
「咳,皇上他跑了。」
扶岫話里帶著濃濃的笑意,似乎覺得淳于慎落跑是天下最不可能而又最讓人開心的事情。
「張嘴不把好門,你不要命了。」知月輕斥一聲,眼里卻帶著笑的,扶岫吐吐舌,不以為然。
楊青禾卻失了神,半響才道︰「下次還是灌藥吧。」
「奴婢省的,晚上多放點蜜糖。」知月拿濕帕子替她擦臉,動作輕柔、細致,像是沒有察覺到觸手的肌膚是燙人的。
四月份的天開始熱了,然整個後宮妃嬪的心都涼涼的,皇後是存了心要大動干戈彰顯她六宮之首的地位,而淳于慎是動了真怒要查辦凶手,幾日下來,不知道多少人入了懲戒司,皆是那晚當值的,路過梨玉閣的,消失一晚上交代不清去處的,為此查辦了不少擅離職守的太監宮女,也揪出不少野鴛鴦……
朧月宮。
「娘娘,救救奴婢吧,求求您了,娘娘……」
跪在地上苦口哀求的宮女模樣算可人,她朝著依塌上喝茶的女人一個勁的磕頭,眼看那青紫紅腫的額頭就要滲出血來,半天沒出聲的人終于放下了茶盞。
「欒冪,你親自送她去懲戒司受罰吧。」
「是,娘娘。」
「不要……娘娘,求求您了,救救奴婢……」地上跪著的宮女一听這話用力掙開旁邊過來拉她的宮女,撲過去就要伸手去拉站起身來的女子衣擺,卻是落空了。
「不是本宮不救你,與侍衛私相授受本就是宮廷大忌,皇上若是知道本宮也少不了一頓罰,你不希望朧月宮因你一人而沒落吧。」
似被生生掐住了咽喉,瞬間被絕望淹沒,再無力氣掙扎,軟癱在地。
「靜妃這鬧什麼呢?」
甄婕妤進門一路直接往內殿走,沒防會看見這麼一幕,靜妃輕嘆,「昨兒個你宮里不送了幾個人去懲戒司受罰,今兒個輪到朧月宮了。」
甄婕妤笑了笑,自動入座,舉動間透著一股熟稔,完全沒有身為婕妤低人一等的自覺。靜妃不動聲色的坐回去,而欒冪拖拉著地上的宮女迅速的出去了,有宮侍上了新茶,期間兩人都沒說話。
甄婕妤等了半響,見對方不起頭,便只好開口︰「這事弄得好沒意思,左右使得慣的奴才沒幾個全都挨了罰,使喚起來就越是不順了。」
靜妃以解語花之稱立足後宮,不僅是玲瓏心思深的皇上喜歡,而她溫婉秀麗的容顏是出挑的順眼,甄婕妤看著,心里不是那麼好受的,所以這會兒她說了話,對方沒有接話頭的意思更讓她有些不愉。
強忍著假笑幾聲,甄婕妤又道︰「姐姐如今與萬貴妃一同協理六宮,幫襯皇後,自然不同往常,許是也不愛搭理妹妹了。」
「若是不搭理,又怎會讓你進來?」靜妃淡淡的回了一句,這人進來連句通傳都沒有,想來著傳報太監也該換換了,腦子不靈清的留著只會禍害主子。
听出些話里話意,甄婕妤訕訕的喝了口茶,蘭棠宮的今時不同往日與朧月宮恰恰相反,攀高踩低是後宮永恆之道,她也怨怪不了誰,這段時日皇上統共就翻了那麼一兩次蘭棠宮的牌子,她竭盡全力的獻媚邀寵都沒有換來一絲回轉。
根據以往的規律,夏日天熱人躁,皇上來後宮的次數也少,不侍寢她們這群妃子就啥事都沒了,她若想復寵就更難了。
「姐姐沉得住氣,妹妹實在佩服。」甄婕妤收回心思,定定的看著靜妃,「那日,倩貴嬪可是瞧見了些什麼吧。這幾日皇後借機立威好生一頓折騰,妍秀宮說是杖斃了兩個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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