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妃傳 99 指鹿為馬(上)

作者 ︰ 十一公子

「主子……」琉兒欲言又止,在她身後原地跺腳,顧賢嬪側頭看她,不悅道︰「一點小事都辦不好,上不得台面的奴才!我自己過去……」

說著就起身沖靜妃勉強一笑︰「靜妃娘娘,你們先聊著,我去去就來。♀」

「哎,有什麼事非得瞞著姐妹們,我們陪你一起去看看啊。」陳容華忙也起身,笑的有點燦爛。

靜妃也棄茶點頭道︰「顧賢嬪有什麼為難的事,同大家說說,都是姐妹,自然會幫襯你一把的。」

「就是,賢嬪姐姐屋里有什麼人擺不平的,我們這都來了,自然會為你說話的。」

幾人一人一句的拿話堵得顧賢嬪進退不得,到這會兒也算是徹底明白了,她們真是鐵了心要見她房內的那位了。略作思忖,沉色道︰「大家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由不得我不實話直說了,這人是在我屋里,可是皇上有令,讓我伺候著,你們要想見,去問過皇上,我自然不攔著。」

現在的情況顧賢嬪也模不準,未央宮里一位,椿池館一位,皇上的命令沒下來,她當然要將人護著,若是等她們一個個都見著了,楊青禾的身份還不得傳開了,到時候風言風語的,就真的不好處理了。

靜妃斂了笑,溫溫柔柔的起身,行至她跟前,「顧賢嬪這是拿皇上來壓人呢,我不過是好奇來看看罷,何必如此藏著掖著,」

「請娘娘恕罪,嬪妾只是奉旨辦事。」顧賢嬪屈身就禮,態度卻是絲毫不軟。

陳容華等人見靜妃的面子她都敢拂了,一時也沒了話。

靜默了半響,一守門太監跑進來傳話︰「主子,外頭柳御醫奉旨來椿池館請脈了。」

眾人一怔,顧賢嬪提起的心瞬間落地了,皇上總算還記著,這可真要是不管不顧的將她置于何地。♀靜妃臉色有些不好,「今兒個茶也算是喝出些味了,朧月宮里還有些事,顧賢嬪身子不好就好生讓柳御醫看看。」

言罷,轉身而去,陳容華等人也紛紛借口有事告辭,一時,齊齊都散了。

柳御醫進來時,正好與她們迎面踫上,靜妃等人看著這溫文爾雅的柳御醫只沖她們鞠了一禮,自顧自就往里頭去,頗有些不知禮數的作風,然她們都也只能干看著。

「見過賢嬪小主,人呢?」柳御醫進門直接就問人,琉兒瞧著他那樣子,雲淡風輕又頗有氣勢,一時愣了眼,顧賢嬪聞言沖他點了點頭,「在里屋,柳御醫且隨我進去……」

「哎呦……主子你踩奴婢……」下面的話沒出口就被顧賢嬪一個眼神飛來,咽下去了,琉兒臉有些躁的忙跟上。

她也是第一次看見除了皇上之外的,長得頗俊的男人啊,難免失態嘛。

「嘔……」

推門一進來,就被一陣嘔吐聲驚倒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頭發蓬亂的女人趴在床沿沖地干嘔不止。楊青禾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撐著床沿,嘔的面皮通紅,雙眼滲淚,五官都糾到一塊了,顯然是難受的很。

柳御醫緊蹙眉頭先于顧賢嬪走近,干脆利落的捏起她的手腕探脈,卻被楊青禾迅速甩開,捂著嘴飛快的往床里退,瞪著眼看他,渾身散發著,不許靠近的冷意。不說柳御醫驚愕,顧賢嬪都微懵,然楊青禾艱難的吞咽著,壓下翻涌到喉嚨口的酸水,沖顧賢嬪招了招手,「幫我倒杯水……」

「你這是干什麼,我是奉旨給你看診的。」柳御醫再上前一步,倒不至于強行探脈,而是滿臉不悅的逼視。

「不勞費心……」楊青禾更往里躲了躲,顧賢嬪端著水過來,她便一手接過,咕嚕嚕的灌了干淨,「我要吃飯,餓的沒力氣,胃里直冒酸水……」

顧賢嬪嘴角抽了抽,柳御醫面色僵硬,後頭的琉兒直翻白眼,要不要這樣直接?

「眼眶凸顯,瞳色發白,舌苔暗沉,有氣無力,體溫低涼,脈息亂弱,倒是一副嚴重營養不良的樣子。♀」柳御醫迅速調整心態,被人拒診是頭一回,偏這人還理直氣壯,態度惡劣,想起幾月前看見的楊青禾,比比現在的,真是天差地別,他這一趟出宮才回來就接了這麼件好差事?

「琉兒,去尚膳局弄些清淡的飯菜來。」顧賢嬪拿回茶杯,吩咐琉兒出去,楊青禾現在的處境她真是弄不懂了。

都說醫者不自醫,但是自個兒的身子卻是再清楚不過的,楊青禾揣不準剛才柳御醫那一捏有沒有探出什麼,滿臉防備不悅的瞪著他,「柳御醫請出去吧。」

「哼,不識好歹!」柳御醫冷哼一聲,並未被激怒而離開,反而于床前凳子上坐下來,取出隨身攜帶的金針,還有些瓶瓶罐罐,「你現在還好端端的是因為吃過保命丸,那種極補靈藥只能護你三日,再不好好治,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話說的極不客氣,楊青禾面色更難看了,一點不領情,「怎麼死也不會跟你有干系!」避開他探過來的手,卷起被子護著自己,頗有一番抵死不從的氣勢,柳御醫畢竟要避嫌,哪里能真的跟她拉扯起來,一時間氣惱不已。

「楊儀,你就讓柳御醫看看吧,你現在這樣子實在……」顧賢嬪才勸了一句,楊青禾就別開臉不看他們,分明是不听。

「好,好,牛不喝水強按頭!有你後悔的時候……」柳御醫看似溫潤,其實脾氣傲的很,這會兒著實氣了,甩手就走,這麼多年在宮里當差,頭一回失了風度,跟個女人計較起來,臨了還丟了句狠話,「愚蠢之極!」

等他一走,楊青禾立馬就軟趴下了,干喘氣,一只手無意識的模上了肚子,從入宮到現在她頭一回覺得,活下去也沒意思,沒了想法,什麼都沒有……昨晚淳于慎說出那樣的話,也不知是不是知道她身份?可若是知道了,她這會兒應該早投胎了吧。

淳于慎是真的想掐死楊青禾,就如萬貴妃說的那句,知道這人是狀告荊滸的被污了身子的秀女,定會親手掐死她,他是真的掐了,沒掐死。一手的血染紅了她的脖子,同她自己噴的幾口血混凝一塊,暗沉、刺目。

「你,沒事吧,唉……」顧賢嬪扶正她的身子,靠在床欄上,滿月復疑團卻不知如何說了,昨晚楊青禾一身狼狽帶血,氣息奄奄的樣子,也就她鎮定從容,換別人恐怕真慌了,「先把身子養好吧。」

楊青禾倒是沒覺得哪里特別疼,卻有股不想活著受罪的瘋狂的念頭。

‘我會全盡所有回報你’

‘欠債要還,活著會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你陪我賭一把吧。’

‘敲響磬頌殿大梁里的雲磬,很簡單,卻也只有歷代皇帝能做到……雅安知道怎麼敲響雲磬,淳于氏祖先在大梁下設的那道屏風,內含磬石……你不會死的,皇上博古通今,熟通六藝……編磬而已,他會做到的。’

‘欠債要還……’

反反復復交疊涌入腦海的話,楊青禾從混亂中理出頭緒,捋平了所有的盲點,真相昭然,又似蒙了一層灰。

顧賢嬪絞濕帕子又替她擦了遍臉,瞅著她孱弱的樣子,心生憐意,提醒道︰「未央宮里怎麼有位與你一模一樣的女人,你們……哪個才是楊青嫣楊修儀?」

在顧賢嬪的想法里,眼前的是正主,才會被折騰成這樣,也虧得皇上把人找回來了。

誰知她話一出口,楊青禾神色大變,似一陣風吹走了所有的灰蒙,終于將血淋淋的事實暴露出來。

她早該想到的,楊青嫣沒有死,而她被關了半個月都沒有人來找,無不昭示著一點,她的存在被抹殺了,有人頂替而上……

乾擎宮里淳于慎剛剛擬好了一道聖旨,一收筆就听見外頭有人說話,黃貴忠手執拂塵在屏風處候著,傳話太監進來稟話,太醫苑柳御醫求見。

淳于慎擱下筆,細看了一遍,才拿了玉璽蓋印,直起身道,「黃貴忠,你親自去相府宣旨。」

黃貴忠忙應聲領命,手托聖旨躬身退出去。

柳御醫大步而進,面色平靜,先行大禮,叩謝皇上恩準他出宮回家,本是一個月的假,因為路上出了事耽擱,來回多花了兩個月。

「起來吧,這次出去時近三個月,心思都野了吧。」淳于慎聲音溫和,待之態度不似君臣,而似知交。

柳御醫起身,笑了笑,「自然不比宮里無趣,路上見聞也新奇,若非身上這官職拘著,都不想回來了。」

淳于慎瞧他神色,心思一動,「你這趟回的是江南,朕聞江南知州常年秋冬季旱災嚴重,可是屬實?」

柳御醫一愣,隨即皺眉道,「微臣非朝廷司職命官,這話本不該講,皇上問起,卻不得不言,微臣此次所見……江南知州正逢大旱之年,民不聊生,餓殍遍野……」

「砰!」

淳于慎聞言怒而拍桌,隨手就將一道折子狠狠的擲到地上︰「好個江南六道巡按御史!朕讓他巡視民情,時隔大半年才上了三道折子,回回報喜不報憂,五谷豐登,百姓安居樂業……」

柳御醫張了張口,咽了話,這朝廷的事情他可沒權插嘴。

發了好一會兒火,淳于慎才平靜下來,抬手捏了捏額頭,最近事兒沒件順心的。柳御醫上前一步,關切道,「皇上,你這面色不太好,須得保重龍體……你手怎麼了?!」

被他一問,才反應過來,剛拍桌子用力太大,忘了手還傷著,崩開了傷口,滲出的血染紅了包扎的紗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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