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妃傳 115 知州楊家(上)

作者 ︰ 十一公子

比起建鹽城,遂寧三州略顯小氣,彎彎繞繞的小弄,房屋建造都是小戶庭院,鮮少有闊氣恢弘的大宅,而江南行宮就獨樹一幟。

淳于慎只用了一副藥,逼了一身汗,當天晚上就從咸魏家回了行宮,讓那些干等了一天的人算是終于得見聖顏了。

「臣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歲!」

待眾人行完大禮,淳于慎掩唇輕咳一聲,面色不好看,例行講了幾句話,便讓黃貴忠把他們都打發走了。

「皇上,你好些了麼?」萬貴妃端了杯熱茶遞過來,滿臉含憂,語氣輕柔,今日穿的是淺黛色襦裙,外罩了絨毛坎肩,那細白縴絨襯的人美艷無比,那魅人雙瞳似乎凝了情,淳于慎接過茶,不再看她,「你也清減了不少。」

萬貴妃不自然的模了模臉,這趟出宮,她的確食欲不好,這幾日更是……寢食皆不安。這會兒淳于慎不搭不理,她更覺有些緊張,試探道,「皇上,你身子不適,要不嬪妾伺候你歇了?」

良久,淳于慎都沒有抬頭,也沒出聲,似乎出神,黃貴忠進來的時候,帶了好些大補的藥膳,都是遂寧三州的官員們送來的,像之前在建鹽城一樣,皇上一來,他們都巴著上來獻殷勤,又說接風宴,又送伺候的美婢……就差沒高聲宣揚一句,皇上你要啥,都給你弄來。

「你下去吧。」淳于慎起身,轉身往內室走。

黃貴忠站著愣了下,又听淳于慎開口,「黃貴忠,去把顧賢嬪召來。」

萬貴妃身子一顫,瞳孔欲裂般瞪大,然後迅速低頭,掩面飛快的離開。

這晚,是隨駕妃嬪第一次被淳于慎召見,把主動貼上去的萬貴妃斥退,召了顧賢嬪,這舉動著實給萬貴妃難堪。♀

而一向安然不問多事的吳修容卻看出些端倪了,那日從建鹽城出發,才行了大半日,御駕突然停了,听見有人喊著說下雪了,然後就是一陣騷亂,她掀開車簾恰好看見,幾個身著暗紅色侍衛服侍的人將靜妃從車架里拖走了。

沒過多久,御駕重新行走起來,她時而听見駿馬嘶鳴聲,來來往往,顯然是好幾批人來了又去……

 當,門開的聲音很大,在黑幽的暗道里回蕩,這是一間暗無天日的地牢。

過道的牆壁上都點著油燈,隨著人影晃動而忽暗忽亮,映射在牆面上的影子幽魅般讓人悚然。

在鐵石架上掛著一個人,從身形看,便知是個女人。

「听說,你要見朕。」淳于慎罩著一件黑麾,走過去,說道,「寧死不說,倒是硬骨。」

他蹲下去解開葉怡靜手上的束縛,然後毫無征兆的,狠狠的一個大耳光將人打翻在地上。他不屑,也從未打過女人,可真如那老大夫說的,適當的發泄是有必要的。

身下是冷硬的地,冰冷,可是臉上的痛如火燒。葉怡靜捂著臉在地上抬起頭,直問道,「你終于要見我了。」

淳于慎眯了眯眼,「朕對你不薄,你就是這樣回報的?」

葉怡靜道,「我是為了你……皇上,楊青禾會毀了你,殺她是……太後的意思。」

淳于慎一聲冷哼,起身站直,「你以為朕會信,早在十天前,朕便傳了密旨回京,太後不可能再動她。」

葉怡靜聞言冷笑,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迎視著他的眼,淳于慎的眸子如墨玉深潭般暗冷地蘊著光,她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每個人心中都有可供利用的弱點和死穴,皇上,葉家若因我而被滅滿門,上下幾百人的人命,我豈能背的起?有時候縱然明知是陷阱殺招,卻只有將身獻祭一條路可走,你知道那種絕望麼?」

她的聲音中有些微的恐懼顫抖,淳于慎凝眉,唇角下抿,語音更冷,「他們說,這幾天你是受刑也不肯說真話,朕沒時間浪費。」

說完,淳于慎側首吩咐,「讓他們進來。」

葉怡靜的臉煞白,喚道,「皇上,我說的是真話,你相信我……」

上來拖人的是這幾天伺候她的刑手,不同于前幾次的鞭笞杖責,這回他們端了個蓋著黑布的鐵盒上來,

「萬蛇蝕骨這道酷刑,是朕登基之後,特地讓吏部剔除的一道刑罰。」淳于慎往後退了幾步,掩唇咳了幾聲。

葉怡靜驚惶道,「不要,皇上……」女人沒有不怕蛇的,尤其還是毒蛇,吐著芯子朝你撲上來,那種恐懼,足以擊潰任何堅強的防線。

葉怡靜絕望地閉上眼,咬唇,眼角落下淚來。

行宮主殿內,一盞燈點到天將亮,才熄滅,顧賢嬪在外室干坐了一晚,才被黃貴忠歉意的一句皇上喝完藥睡著了忘了召她一事打發了。

顧賢嬪笑了笑,並無不悅,反而松了一口氣,拖著疲累的身子往外走。黃貴忠對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迅速轉身往內室去。

「走了?」淳于慎自己動手換了身衣服,黃貴忠點頭,知曉皇上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言,倒是淳于慎臨出門,忽而說了句,「回京後,年後大封妃嬪,顧賢嬪就晉升為昭媛,這事你記著吧。」

黃貴忠彎腰道了句,淳于慎大步而去,一身略顯清貧的墨色袍子,打扮的跟落魄少年無二。黃貴忠揣不出皇上這是偷偷出去,又讓他頂著干嘛,只能搖頭嘆息,左右不過是有人要倒霉了吧。

城外小徑彎彎曲曲,雪水融泥,幸而踏馬揚鞭,一日行走百里無盡。

從遂寧主城到知州半日時間,淳于慎帶著幾個隨侍,只花了兩個時辰便到了知州城。顯然當地州長得了消息,一城內鮮少乞兒,也無饑荒襤褸的百姓。

這廂淳于慎微服簡行。遠在天外的建鹽城,也有一支隊伍飛快的出發,向著這片方向前行,馬車上的矮榻墊了四五層軟被,楊青禾半躺著,拾了書卷,又因馬車速度快,晃得厲害,大半天下來,實在是看不進去。

「哎呀,小嫂嫂,你是不是很無聊?來來,我陪你說說話……」蕭九兒咋呼撒嬌的撲過來,又顧忌著楊青禾身子不適,不敢真壓到她,楊青禾勉強擠了一絲笑。

「她這是自己憋不住,不說話難受……咳咳,」柳煜之沒說完就連咳不止,引得蕭九兒大笑,樂不可支,「小嫂嫂,看他,竟然病了,還說是神醫,我看真是庸到家了……」

柳煜之只能翻白眼,他這是凍病的,那日若不是錦鯉來的早把兩人撿進門,估計病的就不止是他了。

蕭九兒挑著眉,眼楮亮亮的幸災樂禍道,「讓你跟我頂嘴,哼,遭報應了吧。」

這廂荊滸掀簾進來了,見了蕭九兒膩著楊青禾,皺眉道︰「別壓著她,坐好。」

蕭九兒縮肩對楊青禾吐了下舌頭,一溜遁跑到自個兒的小座兒上道,「未婚夫君大人,到知州要多久啊?我什麼時候能見到小哥哥?」

「三五日就到了。」荊滸走近,徑直于楊青禾跟前坐下。

蕭九兒「哦」了一聲,一雙眼牢牢的盯著他們,想說什麼又憋住,柳煜之見她那吃癟樣,略有些開心,又有些不開心,遂道,「相國大人,郡主淘氣,夫人卻是喜歡的是吧?」

這話中意味,似乎不淺,楊青禾側目看他,柳煜之沖她虛虛一笑,似乎也不指望她回答。

馬車 轆轉的歡快,車內靜了片刻,楊青禾才道,「的確,我看九兒嫵媚可愛。」

柳煜之笑,不作回答,蕭九兒樂的差點沒跳起來,像是得了糖的小孩,有了特赦一樣飛撲到榻前,一把將荊滸擠開,「啊啊,小嫂嫂,我就知道你喜歡我,前天我該把小哥哥留住的……」

「啪嗒」一聲,手里的書卷似乎禁不住蕭九兒的激動歡呼,遽爾月兌落墜地,蕭九兒嚇了一嚇,連忙撿起來,「小嫂嫂,你身子還虛著啊,拿本書都拿不住,嗚嗚……」

干嗚了幾聲,到底沒哭出來,蕭九兒捂著臉撲在榻沿,拿被子蒙臉,楊青禾怔楞中回神,下意識去看荊滸,後者正看著她。

「怎麼了?」他噙著淺笑,語聲平靜。

「沒事,」楊青禾也淡淡笑了。

這日融雪天晴,冬陽溫煦,知州府衙二堂內倒是陰冷無光。

一個四十來歲模樣的男人跪在廳中,俯首道︰「皇上突臨知州,臣未有先察,實是大罪,還望皇上息怒。」

「楊大人。」

上座上的淳于慎低喚了一聲。

楊易又伏了半天才抬起頭,「還望皇上恕罪。」

淳于慎面無表情,聲音涼漠︰「楊大人不曾先察,又有何罪?倒是朕未先行稟過大人便來了知州,才是給大人添麻煩了。」

楊易慌忙又低頭,顫聲道︰「臣不敢!」停了停,又道︰「皇上,臣確實不知……」

淳于慎端了新沏的茶,允了一口,「這普陀佛茶,真是茶中極品,這稚童都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朕今日卻想來一句,一茶值千金,萬骨沒黃土。」

「砰!」

一盞茶直直的朝楊易砸過來,他閉著眼額汗驟落,混著被砸出的血一起流了一臉,卻是不敢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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