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禾緊緊的抱著盒子,天上的太陽有些刺目,她半眯著眼,平靜的臉上有著屬于她特有的沉定,董卿青覺得自己從來就沒看懂過這個女人,可就是她一下子搶去了本該屬于自己的一切。」
後來,那個老頭死了,她流落到了望窈樓,成了妓子,在那里第三年遇上了淳于慎,為了能月兌離望窈樓她才導了一出出的戲,憑借著外貌的傾城,稚女敕姣好牢牢的抓著了初入江湖不甚懂世故的淳于慎,只是她以為的官家子弟,萬萬沒想到會是一國太子。
就在她準備靠著大樹一躍登天的時候,夏侯栩又出現了,以荊滸的身份,竟然是萬老太傅最疼愛的義子,身邊還有個陪著的萬清漪……
六年的空缺,他們再相逢,不論是當初同甘共苦的情誼,還是董卿青的舍身相救,都促使他們成為最相依相靠的一對,董卿青才會一腳踹了淳于慎,雖然很舍不得。因為受過苦,她太缺乏安全感,太怕被拋棄,才會滿心算計,想要牢牢的抓住每一根救命的稻草,欲圖霸佔著所有人的心。
「當所有的苦難過去,我以為跟他並肩共富貴的人是我,呵呵,」董卿青狂笑了幾聲,眼淚倒是干了,咬牙切齒的擠出兩個字,「是我!」
事實呢,夏侯栩說她要什麼都可以,唯獨皇後的位置不能給。
楊青禾哽咽的吞了一把糖,有些茫茫然的听完她的話,這些她的確不知道,也無法想象。之前只知道夏侯栩受過很多苦,到今日所有的一切都逼的,他的身份,注定站不到最高的位置,就不可能有好下場,那些明里暗里的算計,永無休止……
「你為他做過什麼呢,哦,為他殺了淳于慎,嘻嘻,這點我真的做不到,」董卿青一會兒笑一會兒哭,湊近她,復又看著她懷里的盒子,眼里的恨意從來沒有掩飾,只多不少,「慎哥哥雖然關著我十年,卻到底沒有殺我,都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他在磬頌殿為了找你而不要我,他為了破幻鏡不惜自傷救你,楊青禾,你可真下的去手呢。」
視線終于模糊,再多的糖也消不去嘴里的苦,楊青禾無助的抱著盒子往後退,「不要……不要再說了……」
董卿青卻是不解恨,冷笑著看著她痛苦,腳步一動,伸手就去搶她的盒子,不防楊青禾死命的抱著不撒手,渾身劇顫的甩開她的手。
「你要續命丹做什麼,死了的人能活?真是異想天開……給我……」
「不,他沒死……」
「你怎麼知道的?」
「啪嗒!」
盒子倏爾掉落,楊青禾全身失力,順著董卿青推搡的力道跌倒,傻楞了片刻,喃喃道︰「真的沒死……」
冥冥之中,沒有任何依據沒有任何線索,但是,就是覺得他沒有死……午夜夢回,總是遙遙望見有個身影在等她,一顰一笑一抬手皆在回首一瞬之間……
董卿青彎了彎唇,蹲下,將盒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對上她一雙被淚水浸潤過的透亮澄澈的眸子,倏爾眼楮一亮道︰「你想見他麼?」
楊青禾抖索了下,從指尖開始泛疼,像是混沌了很久,突然重新找到了清明,找到了路,她先是塞了一嘴的糖,才動了動唇︰「想……」
「嘻嘻,不枉我偷入宮一場,這藥我本打算偷的,就當做幫你的定金。」董卿青像是終于完成了任務一樣,言語輕松起來,剛剛那些沉痛、悲涼一掃而光,「之前的老溯溪王那老鬼收了上千個妃嬪,而他一死,這所有的廢除的後妃除了殉葬的,余者要被遣出宮,送去太廟又或是尼姑庵。」
「今晚,我在她們出宮的地方等你,你知道怎麼做吧。」
楊青禾直覺董卿青不可能會幫她,可是,她沒必要騙自己。似乎也不在意她會怎麼做,董卿青利索的起身,腳步輕快的離開,楊青禾目送著,從她的身形,或許看不出什麼異樣,但是這個女人剛才的痛苦騙不了人,如果當初她沒有太貪心,無論選擇了哪一個,都不至于一無所有。
這晚,夏侯栩陪楊青禾吃完飯,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說是有些急事要處理,楊青禾下意識覺得應該是董卿青做了什麼引開了他。
以累了困乏為由將若畫打發出去,然後將燻香點上,一室清幽,沒過多久,隔間的若畫就睡死過去了。楊青禾起來,換上若畫的衣服,裝扮的與她無二,東宮里宮女太監不多,都被她打發了,這會兒守門的侍衛也正好換崗,平日里夏侯栩從沒禁過她出入,所以守衛並不嚴,加之一直以來她晚上都不會亂走動,這頂著若畫的裝束,輕而易舉的就出了門。
沒到禁夜的點,宮里走動的人不少,楊青禾憑著記憶一直來到了西側門,隔著老遠就看見那里通亮一片,守門的侍衛站了兩個長隊。
「啊……啊……」
「嗚嗚……唔……」
慘叫聲,嚎哭聲,混成一曲鬼哭狼嚎滲人曲,蕩開來,讓人毛骨悚然。楊青禾慢慢踱步走近,圍觀的宮女太監很多。
自古以來,無規矩不成方圓,有獎有罰,罪事者,家眷連坐,因故,才有這宮規數百條,其中一道便是‘赤足’專門用來懲罰那些要遣送出宮的廢除妃嬪,也有罪不至死的宮侍。
宮牆有多厚呢,一道門走出去不過二十幾步,步子大的十幾步就能跨過去,鋪了一層層火炭,赤足而過,須得走三十多步。
那些尖叫哀嚎便是那些女子喊出來的,有些忍受不了的直接一頭磕死在宮牆上,這幾日下來,走出去了,無幾。
楊青禾看著那道出宮路,有些愣,然後就在人群中看見了董卿青,她沖楊青禾笑了下,再朝宮門側了側臉,示意她走,然後無聲的比劃了個口型︰你想見他麼?
想……想到滿嘴的苦,再多的糖也止不住……心空蕩蕩的像是灌了冷風,拔涼到她心慌,等她意識到自己邁出腳步的時候,已經排進了出宮的隊伍。
火炭有的燒的很旺,時不時 啪一聲爆出火星子,有的燒過頭了烏黑的冒著煙,整個宮門一片,氣味難聞的惡心,似乎那燒焦的肉味,似乎是裙擺拖曳被火炭燒了……
輪到楊青禾的時候,她前面的一個女人發狂的嚎叫起來,才走了一步就跳回來,倒地不起,立刻被人兩旁的侍衛拖走,等待她的也莫過于一個死。
月兌鞋,去襪,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很輕。
董卿青就在後面死死的看著,她的手不自覺的掐緊了衣袖,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咬的唇發紫,充血。
楊青禾一腳踩下去的時候,那火燒的疼,讓她渾身打顫,站立不穩,幾欲栽倒,卻硬是站著,踏出了第二步。
一步,兩步……她的身形很柔,很瘦,她的腳步很艱難,每一步都痛,火燒的疼,每個汗毛都打顫,上下牙齒咯咯作響,滿嘴的血沫子沿著嘴角溢出來。
等大家發現這個人一聲不吭的走到了宮門中心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他們都不是心軟的人,卻齊齊忍不住別過臉,更有泣不成聲的,那守門的侍衛都心生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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