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秀司殿外,排著隊,除了送入宮的甄選的秀女,還有一批新入宮的宮女,也是個個水靈秀氣,這會兒都仰長脖子看里頭的動靜。
皇後領著眾人一齊起身行禮,瑀宣帝大步穿過一眾美人在最上首的楠木龍紋椅上坐下。皇後慢了幾步也入座,虛看著淳于慎的臉色,俊秀穩然,眼神深邃而帶著冷厲,她連忙斂下眼,不敢多看。
連皇後都如此畏懼,更別提下面的人了,其中或許也就顧昭儀還是平靜無波,甚至接著續了杯茶。
「都免禮吧,」淳于慎隨意看了眼場下的女人,視線便轉向了坐著的幾位妃嬪,「太後可傳了什麼話?」
「回皇上,太後說這些女子各個都好,後宮須得多添些新人,還是要皇上您親自來掌眼才行。」皇後恭敬的回話。
各個都好,多添些……陳嬪掃了眼下面的花紅柳綠,嘀咕起來,再多再好也是白搭,這兩年皇上根本就沒走動後宮,而且多半是來一回就死一撥人,如此,誰還敢侍寢?
就在陳嬪內心各種嘀咕的時候,報選開始了。每上前一名女子,便有太監念出其年齡名字還有家世背景,然後由皇帝決定留還是不留。
「徐婭婗,年十七,禮部侍郎之女。」
「臣女徐婭婗拜見皇上,皇上萬歲,拜見皇後,皇後千歲,見過諸位娘娘。」
下面跪著的女子穿著桃色羅裙,梳著簡單的垂掛髻,耳邊垂著的青絲把她的肌膚襯得白皙如凝脂,一張小巧的臉雖算不得傾國傾城,但是卻十分清純可人。
「禮部侍郎徐格的女兒,」淳于慎看著下面的少女,「抬起頭來。」
少女抬起頭對淳于慎一笑,端得一臉純真。
眾人也都看著笑得一臉善良天真的少女,這一開選就留牌子的話,當真開門紅了。
淳于慎淡淡的開口,「留下吧。」
旁邊伺候的太監立刻記下徐婭婗的名字,然後開始叫下一位。
隨後一直報著,但凡是朝堂命官,品級高的官家女兒,淳于慎都會點頭,如此下來已經留了五六人了。
越往下報,就是地位份官家女兒,一直叫了好些個女子,也沒見皇上點頭,隨著待選的秀女越來越少,被留下的仍舊只有先頭的幾個,在座的諸人臉色還不算太差,直到最後一名女子出現。
「海燻兒,年十八,江南遂寧州長之女。」
佼佼兮出塵,邈邈者若仙。這個海燻兒不僅傾國傾城,並且帶了些出塵冷清的味道,在座諸人誰也及不上她的出彩。
不說其他妃嬪,就連皇後的臉色也暗了暗,這樣的姿色比之前的萬貴妃不差一分。
淳于慎盯著這個叫海燻兒的女子半晌,才緩緩開口,「留吧。」
顧昭儀卻發現皇上雖然看了海燻兒一會兒,眼中雖有驚艷之意,但是倒沒有失神到驚為天人,也不見欣喜,可見,他已不是尋常人能打動的了。
皇後看了眼皇上,出言贊賞道︰「這位海姑娘姿色倒是出眾。」
「回頭去告訴太後,這些人她看著分配,」淳于慎淡淡的擺了擺手,「朕還有國事處理。」
「妾知皇上掛心朝事,但是也要注意身子。」皇後勸慰道。
淳于慎大步往外走,並不接話。
「恭送皇上。」皇後與諸位妃嬪起身行禮,目送著他一點不留戀的離開。
走出甄秀司,淳于慎抬頭看了眼晴朗的天空,轉而對身後的黃貴忠道︰「那些新進宮的人,你都留意著。」
黃貴忠忙躬身應是,跟著他才幾步,又停下,順著皇上的視線看過去,原是那些新進宮的一批宮女從甄秀司的側門而出,兩排隊伍,幾乎都是差不多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他不知道皇上看什麼,似乎也只是單純的看看吧。
新人入宮後,似乎添了許多生氣。
這日,淳于慎處理完手中的加急折子,出了殿,站在乾擎殿門口,偶然一抬頭,便看到飛在空中色彩斑斕的紙鳶,眯眼看了一陣,「這是哪里放起來的?」
「回皇上,依奴才瞧著,這應該是蘭棠宮里的。」黃貴忠抬頭看了一眼,繼而道,「今日氣候宜人,蘭棠宮的幾個小主放了紙鳶取樂吧。」
淳于慎細眯了下眼,那紙鳶的形狀是普通,上面的畫似乎……不尋常。
「去瞧瞧。」
淳于慎來到蘭棠宮,剛剛靠近後院,就听到一陣笑聲,純粹的喜悅與放松。
「盧寶林,你把線放松一點,這會兒風大,小心把線掙斷了。」
「放心放心,我知道怎麼放呢……哎呦!」
「哈哈,摔著了吧,徐柔婉,你快看齊舞涓的飛起來了……」
抬腳踏進後院,只看見發髻有些散亂的一個女子毫無形象的摔倒在草地上,陽光灑在她臉上,一臉的純真模樣,旁邊兩個女子幸災樂禍的笑,手里還扯著線,邊跳著……
抬眼再一掃,又有一美人獨坐在亭內,賞茗,三個宮女也在亭內煮茶,一致的粉藍宮女裝,垂眉斂目的洗盞沏茶,其中有個人起水落茶,靈動的手起起落落,十分的賞心悅目。
黃貴忠見皇上已經挨個兒瞧了遍,便清了清嗓子道︰「皇上駕到!」
草地上的三個忙慌亂的丟了手里的東西,聚在一排盈盈屈膝行禮︰「見過皇上。」
亭內的人不緊不慢的放下杯子,拂了拂衣袖,才沖著淳于慎行禮,聲音清冷︰「嬪妾見過皇上。」
淳于慎淡淡的嗯了聲,抬手讓大家起了。他腳步一拐,徑直走到跪在爐子旁的三個宮女前,爐子上的水已經開了,熱氣燻燻裊裊,映的她們秀氣干淨的臉有些不真實。
「抬起頭來。」
三個宮女都平靜的抬頭看他,相較于從草地過來的三個,還有亭子里的大美人,三個宮女失色太多,偏淳于慎盯著多看了幾眼。
也只是多看了幾眼,還沒站穩就又轉身離開了。
然而皇上去了趟蘭棠宮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後宮其他妃嬪耳里。
第二日皇後就辦了場賞花宴,將蘭棠宮的四個新人一道請了來。
四人以海燻兒為七品美人品級最高,舞涓從八品,寶林庶八品,柔婉正九品。
「今日本宮擺這賞花宴,也不過是讓諸位姐妹在一起聚聚,」皇後不似以往愛與眾人交談,說的不多,卻一語點題,「待皇上處理完朝事,便可以開宴了。」
听到皇上會來,一些妃嬪眼神變了,這小小賞花宴,皇上竟然會來。
顧昭儀只靜靜喝茶,眼楮在海美人四人身上掃一遍,最後驀然凝頓,落在海美人身後的宮女身上。
時近午時,皇上果然來了,諸位妃嬪裊裊婷婷請安,簇擁著皇帝坐下後,才各自挑了位置坐下,賞花宴正式開始。
既然是賞花宴,每道菜都取了與花有關的名字,甚至有些菜直接做成花的樣子,好看亦好吃。如花開富貴,花團錦簇,繁花似錦……
「這道百花齊放做得不錯。」淳于慎擱下筷子,看向顧昭儀,「這菜應該合你口味,多嘗嘗。」
顧昭儀笑了笑,只平靜的夾菜,吃了一小塊,「清爽潤口,的確好吃。」
「黃貴忠,將這盤也賞給海美人嘗嘗。」
滿園靜寂,黃貴忠上前端了盤,送到距離主座有點距離的小桌上,擱在海美人眼前。海美人身後的宮女知意,抬首便為海美人布菜,她這一動作卻是讓淳于慎皺起了眉頭。
「海美人,這個宮女是你貼身大宮女?」淳于慎接過黃貴忠呈上的絹帕擦干嘴角,見海美人起身應是,才又開口道,「那她她手臂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海美人神情淡然的看了身後的宮女一眼,並未開口。
「回皇上,奴婢這傷是今早不小心撞的,」這個宮女跪在地上,「當時主子沒看見,所以並不知情。」
淳于慎深深的看了眼宮女,「既然這般粗心,便不必在海美人身邊伺候了……」
「皇上,」海美人臉色微微一變,起身跪了下來,「晨曦的傷是今早陳嬪娘娘身邊宮女撞倒所致,並不是粗心所致,求皇上明鑒。」
「陳嬪?」淳于慎看向面色微白的陳嬪,「你說說是怎麼回事?」
「皇上,妾不知此事啊,」陳嬪慌忙起身請罪,「妾回去一定好好徹查此事。」
「回皇上,陳嬪並不知此事,早上那個宮女也是無意,求皇上不要因此責備陳嬪娘娘。」海美人行了一個禮,給陳嬪求起情來。
「那個宮女雖是無意,但也是陳嬪的人。她雖說不知,卻也是疏于觀察,」淳于慎語氣平淡道,「既然如此,減陳嬪半年俸祿,撤牌兩個月以做懲罰,以後切不可再犯。」
「妾領旨謝恩。」陳嬪不甘心的看了海美人一眼,最終只能是行禮謝恩。
顧昭儀看著這位善良出塵的海美人,挑了挑眉,皇上還沒有說此時與陳嬪有關,這位倒先替陳嬪求情了。因為一個美人身邊的宮女給一個陳嬪難堪,皇帝也真不給陳嬪臉面呢,還是昭示對這個海美人的喜歡。
這一點當晚就得到了答案。
「皇上有旨,今晚蘭棠宮海棠殿掌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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