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結 第三章 千山萬水

作者 ︰ 是卿卿

瓔珞芳心早已淪陷,她雖有些氣質,但面對江喻仍是無法免俗地動心。父親有令在先,她只擺出一副端莊的樣子,垂眸回道︰「謝江公子夸獎,瓔珞不勝榮幸。」

江喻頷首,並未多言,只是肆無忌憚地打量著瓔珞,似乎尤其滿意。受邀前來的各貴族當家或接班人,瞧他這一副色心樣子,心里幸災樂禍得很。縱使你江家再有勢又怎麼樣,弄出這麼個敗家兒子,以後怎麼接班?只怕不久後便會家道中落,再也不能如今這般囂張了!他們幾個臆想著,差點失聲笑出來。

江喻眼風里望見各大家族接班人不懷好意的笑容,估模著他們確實把自己當成了紈褲子弟,如此一來,就更方便行事。思及此,他臉上笑意更深了幾重,望著瓔珞的眼神中濃情蜜意,溫柔得化不開。瓔珞心頭忽地燃起一把火,蛇一般直往上竄,不多時便把她的臉燒了個通紅。她匆匆別過臉,竟是連謝幕都忘記了,慌忙跑下台去。

曹勇听著江喻毫不掩飾的贊美,臉上笑開了花。這麼容易就贏得勝利,饒是他做夢也沒想到。他側頭贊了身旁滿臉通紅的女兒一句,起身笑道︰「讓江少爺見笑了。小女年幼內向,還望江少爺以後多加照顧。」這話,竟是在交代婚後的事宜了。除了與曹家一道的王當家笑容不變外,其他家族家主臉色都很是不好看,一些千金甚至低頭啜泣起來。也是,換誰看到這場面,恐怕都會認為這未來江少女乃女乃的位子,必定是曹瓔珞莫屬。不然江喻為何別的姑娘跳舞時都不下來,不早不晚獨獨曹瓔珞出場時下樓來,還給她鼓掌?

一時間,原本還談笑聲聲的會場,竟安靜的一絲說話聲都听不見。人人都直盯著江喻,等著他的回答。然而江喻卻不答話,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只是靜靜立在那兒,面上的笑容亦真亦假,恍若雲煙,迷離又遙遠。

未等到江喻的回答,曹勇有些尷尬地坐下。這不知好歹的廢物!把我女兒許配給你,已是你半生修來的福氣!居然如此輕慢!他氣歸氣,對上身旁女兒失落的眼神時,心又一下子軟下去。莫非那只是江喻的一句玩笑話?是了,他整日游走在萬花叢中,這種話說來眼楮都不會眨一下,自己卻把它當真!!如果最後勝出的不是瓔珞,曹家臉可是丟大了!!

還好別的家族顯然並沒有想到這一層,曹勇舒了一口氣。現在只好祈禱江喻所言是真,要不然,不僅僅是丟臉問題——他看一眼愛女望著江喻怔怔出神的模樣——怕是連女兒也要賠進去了。

但上天顯然並沒有听到他的祈禱,死一般的寂靜中,忽听得空中傳來裙裾翻飛聲,如夏日枝頭的綠葉隨風而響。眾人無不抬頭看去,卻見江喻之前藏身的棗紅樓閣之上,木雕窗中,飛出一個人影來,漫身白色撞進人眼中,直窒得人呼吸一滯。巨大的廣袖盤旋伸展而下,瀑布一般直擊地面,濺起萬千浪花。千金們定楮一看,那飛落而下的,不正是江家準媳婦——羅嫣嗎?

此刻的羅嫣換下之前的素衣,也穿著一身白色,與曹瓔珞的白卻仍有細微差別。曹瓔珞的白色偏冷,偏青,更顯她嫻靜的氣質。而羅嫣這一身白,卻如大雪中傲然怒放的梅花,縱是沾了雪,也蓋不住驚人的風華。

單論長相,羅嫣並不很美,甚至不及曹瓔珞。可或許是這白羅裙的緣故,這時的她,麗雪紅妝,絳唇映日,便是稱她國色天香也不為過。台下的小姐們一個個看直了眼,有些來湊熱鬧的公子爺,更是一副目弛神迷的樣子。

羅嫣緩緩落地,似一片葉落只發出微弱聲響,可見其輕功高強。三千青絲緩緩垂落肩頭,有一縷飄至胸前,流進羅嫣本就低低的領口里,可以想象出她雪白的衣下更雪白豐潤的身體。幾個定力差的公子哥連口水都流了下來。

羅嫣莞爾一笑,深深鞠躬。她竟是什麼都沒表演,僅僅是從樓上飛躍而下,就贏得滿場掌聲。而隆隆掌聲中,誰也沒听見,人群中一絲輕柔的嘆息。

似乎是贏定了。江喻大概已派人在尋找了那個人了。計劃很成功。她朝著江喻的方向看去,嘴角帶了絲笑。

只是一瞬,那笑意很快不見蹤影。重重人海那端,江喻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神冷得徹骨,眸中甚至涌起一**的殺氣。但很快,連這些情緒也煙消雲散,他又換上那副假惺惺的面具,卻再也不看她。

羅嫣胸口一窒,滿腔的得意全被心頭席卷而來的痛楚滅了個干淨。遠處江喻的身形已看不清晰,她卻知道他再未轉頭再看她一眼。不甘、屈辱、絕望,兩年隱忍的情緒在這一刻幾乎要噴薄而出,火山爆發。羅嫣臉色慘白地咽下喉中涌上來的鮮血,低垂了頭。

我們之間永遠隔著千山萬水。不管是現在,還是從前。

所有人都贊美我的時候,你卻想殺了我。

我陪你回臨水,幫著你找她,甚至不惜穿上她的衣服來討你歡心,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你卻連一眼都吝嗇給我。

你可以不要等了嗎,我也是。

***

主持的江家管家走上前來,朗聲道︰「招親大會最後一位千金羅小姐已經表演完了,還有哪家的姑娘願意一試?不是大家族也沒關系,若是有幸被我們江公子看上,那可是……」他說到這里便沒說下去,似是鼓舞更多的姑娘上來比試一番。可誰又願意上呢?上了也比不上羅嫣,而被江喻看上,更是不可能的事。

江管家等待了一會,見沒有人應答,也是在意料中的事。他家少爺風流成性,除了兩年前的那個姑娘,誰也不可能讓他動心。但這客套話自然是要說的,江管家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道︰「如果沒有姑娘了,那……」宣布結果的話還未說完,被一好听磁沉的男聲打斷︰「且慢!」

台下最角落處,緩緩站起一個男子來,淡藍色衣衫,精致的五官如玉石雕成,渾身上下挑不出一絲不完美之處。他的眼眸若只是遠遠地看,就真的如水一般清澈。但若是細看,平靜之下,卻是深不見底的黑。如此氣宇出眾的人,這世上如果還能有誰與他相比,那就只有江喻了。

而此時的江喻,在看了一會藍衣男子之後,兀地笑道︰「陸一?」

他這話猶如投入湖面的石塊,當下安靜的人們又騷動起來。曹王兩家的當家對視一眼,皆是驚訝,這比藝招親如此重要,竟讓常年在外的陸家長子也千里迢迢地趕了過來?

陸一看見江喻,也笑道︰「好久不見。」然後朝著眾貴族一揖,又道︰「如此熱鬧的招親大會,自然是少不了陸家。這是我遠房的表妹,愛慕江公子許久,不知能否上台獻藝?」說罷,手往旁一撈,一把將坐在旁邊的女子拉了起來。

那女子似是大吃一驚,被拉起來時頗有些狼狽。但等到她抬起頭來,所有人俱是一怔。眉若遠山,眼如晨星,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一席湖藍曳地望仙裙,如芙蓉出水。當真是顧盼生姿,撩人心懷。縱然江喻閱女無數,也不由得心驚。

兩人恰好同穿藍色,顏色雖些微不同,遠遠望去,若不是陸一先說明此女子是他表妹,兩人還真是絕配。

這女子,自然是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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