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月冰殤 第三十五章 *塵埃落定何處風

作者 ︰ 弦月西樓

晚間,永平帝來到承靜宮。

「皇上。」承妃與他行禮。

「免禮吧。」永平帝道。

承妃與他斟了茶,對面而坐。

「你都听說了吧?」永平帝望著承妃道。

「是,皇後娘娘已跟臣妾說過了。」承妃道。

「你怎麼想?」永平帝道。

「蕭家乃丞相府第,其三子蕭恆期溫和有禮,與寧葭應是相合。」承妃道。

「如此甚好。」永平帝點點頭道。

承妃性情向來溫順,這樣的答案完全在意料之中。

只是……

永平帝沉默一回,望著承妃問道︰「近日可去看過寧葭嗎?」

「去過幾次。」承妃道。

「孤王前朝政事繁忙,倒已很長時間未曾見過她了。」永平帝道,「她、怎麼樣?」

「她也很好,每日刺繡、撫琴。」承妃道。

「是嗎?」永平帝微微皺眉道,「那就好……」

「皇上、有什麼事嗎?」承妃見他臉色略帶憂思,不免相問。

「沒什麼事。」永平帝擺擺手道。

「皇上,熙昌他……」承妃躊躇道,話卻只說了一半。

「宣州發生疫情,熙昌隨傅醫士、關醫士去宣州了。」永平帝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些。

「這次疫情、很嚴重嗎?」承妃不免擔憂道。

「是有些棘手,不過、有傅、關二位醫士,他們多年行醫,醫術精湛,承妃放心吧。」永平帝安慰道。

「熙昌自小體弱,倒對醫藥之事上了心,既然他有志于此,若能為百姓盡些綿力,也是件積德之事。」承妃道。

永平帝點點頭,望著承妃。

孩子們已經長大,她的眼角已添了些細紋。

但柔和的樣子還如從前一般。

若非那件事,也許、孤王與她,亦能如淑蘭一般吧。

雖然她不似鄴妃,從不曾恨怨,但自己卻總覺無顏見她。

永平帝心中思緒翻騰,悵惘無休,默然立起身來,向承妃道︰「孤王還有些事要處理,你早些歇著吧。」

「是。」承妃應道,「皇上也別太累了,早些回宮吧。」

永平帝點點頭,出了承靜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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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懸,滿天清輝輕輕籠著整個淨月城。

天外泉樓上,翠綠窗紗拉起,窗外淺藍輕紗隨著微風輕輕飄拂。

玉溯坐于紫檀桌旁,讀著書卷,偶爾看看窗口。

一個黑影掠入窗內,長身而立。

青色面具,琉璃容顏。

「她在哪兒?」幽絕道。

「蒹葭宮。」玉溯道。

「蒹葭宮?」幽絕道。

「皇宮內三公主寧葭寢宮。」玉溯道。

「好。」幽絕道,轉身欲去。

「等等。」玉溯道,自書卷下抽出一個信封扔向他。

幽絕接在手中。

「七日內除掉。」玉溯道。

幽絕將信封收入袖中,也不答言,轉身躍出,向皇宮而去。

尋至蒹葭宮,卻未有半絲氣息,心中疑惑,仍出了皇宮。

取出信封,信上所寫之人就在這淨月城內,倒還便利。

當下便往信中所寫之處而去。

到得地方,潛入房中,那人正在酣睡之中。

幽絕用腳將他踢醒。

那人見了來人,青色面具,猿面手杖,大吃一驚。

「取出你的兵器。」幽絕冷冷道。

那人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不止,顫聲道︰「屬下再也不敢了,饒命啊……」

「既如此,也不必兵器了。」幽絕道。

話音方落,一道白光閃過,那人脖子上鮮血迸出,倒于地上翻滾呼號,幽絕卻已出了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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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榆兒與栗原剛從遲府出來。

「你說,這法子可行嗎?」栗原向榆兒道。

「不知道。」榆兒道。

「這小子決心倒不小,也不怕掉腦袋,倒小看他了。」栗原道。

榆兒卻未答言。

「怎麼不說話?」栗原道。

「他雖然是事出無奈,但畢竟此事非同小可,只怕未必順利。」榆兒道。

栗原聞言,亦默默點了點頭,道︰「是啊,看他的命數了。」

二人回至蒹葭宮,栗原自去。

榆兒來至軟塌邊,寧葭正睡著,臉上還帶著些淚痕。

「三公主,醒醒。」榆兒推了推她。

寧葭並未睡得很沉,聞得她呼喚,睜開了眼楮。

「榆兒,怎麼了?」寧葭道。

「我剛剛去見過遲凜了。」榆兒道。

寧葭聞言,立刻坐了起來,緊張地望著她,道︰「他、說什麼?」

「三公主,」榆兒望著她,輕聲緩緩問道︰「你、真喜歡他嗎?」

寧葭卻低頭揉自己紗衣,沒有答言。

「若要你舍了這皇宮繁華,從此隱姓埋名,做一對平凡夫妻,你願意嗎?」榆兒緩聲問道。

聞她此言,寧葭忽然抬起頭來,滿臉驚愕地盯著她。

「遲凜去見過皇上了。」榆兒繼續道。

「他、見父皇?」寧葭又吃了一驚。

「是。」榆兒點點頭道,「好在皇上並沒追究,不過……」

榆兒望著她,頓住不語。

「父皇、沒有答應,是嗎?」寧葭小聲問道。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榆兒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寧葭低頭輕聲道。

榆兒又望了她一回,只道︰「約的是明晚三更時分,你好好想想清楚吧。」

現了原身,趴于枕邊睡了。

寧葭卻抱膝坐于榻上,未曾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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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

尚書丞周挺奏啟州接連暴雨,以致河堤倒塌,水淹方圓百余里。

「啟州自來水患多發,已命多栽植林木,怎麼還有如此嚴重的水患?」永平帝蹙眉道。

「據啟州刺史所報,每年皆按朝廷法令栽植,未曾懈怠。不過,今年暴雨連發,堤土松懈,致使有此一患。」周挺奏道。

「堤土加固工事三年前已命啟州督促,可按期完成了嗎?」永平帝道。

「已經完成了,不過……」周挺說了一半,頓住了。

「不過什麼,但說無妨。」永平帝道。

周挺跪于殿中,向永平帝奏道︰「因朝廷所撥款項有限,所以只修得上游一段,中游及下游未及修得。」

「不是已頒旨按啟州知府所報足額撥放款項了嗎?」永平帝道。

「啟州知府所呈報的數額為朝廷撥放數額,確已足額下放,只是尚有地方款項,因當年疫病災情耗去大量財力物力而無所出,所以只修得上游。」周挺奏道。

永平帝沉吟一回,向殿中眾臣道︰「啟州水患,各位愛卿有何良策?」

「皇上,水患已成,當先疏通水渠,引水歸流。」列中尚書令周雲成向前奏道。

永平帝點點頭。

「皇上,」丞相蕭謹亦奏道,「水患禍民,百姓失其歸所,衣食無依,當增設臨時避難之所,開倉賑民。」

「丞相所言極是。」永平帝亦點頭道,「左諫大夫,按方才所言,擬旨呈上。」

左諫大夫趙謙和領旨。

「令啟州知府另擬防堤工事款項,加固中游、下游堤土,務必杜絕水患。」永平帝又道。

「是。」趙謙和等應道。

「周愛卿。」永平帝向尚書令周雲成道,「此次款項發放及使用皆由你主持,並查閱三年前修造防堤的所有銀兩賬目。」

周雲成上前听旨,領了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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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後,永平帝單留了丞相蕭謹。

晚間蕭謹回至府中,與夫人說道︰「皇上已定了三公主下嫁。」

「三公主……」蕭夫人沉吟道,「也罷,若真有那麼一天,希望皇上能顧念這一脈血脈……」

蕭謹坐于案旁,憂思重重,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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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夜珠與蕭恆期在屋中對弈。

蕭恆期,字子渝,去年剛封了戶部郎中。

蕭夜珠執黑,蕭恆期執白。

「四妹棋藝果然有些長進。」蕭恆期笑道。

「那是自然,我可是拜了名師的。」蕭夜珠亦笑道。

「名師固然是名師,二哥的棋藝連學館的陳先生也自嘆弗如。不過,你要想學得他的得意殺技,還早呢。」蕭恆期向她道,落下一子。

蕭謹的二子蕭恆峰,子義山,官封吏部封司,掌階品、封命、朝集、祿賜、給假告身等。

育有一子,年方一歲。

「這、怎麼會!」蕭夜珠立刻站了起來,努著嘴道,「三哥,你干嘛這麼狠,我這一塊全丟了!」

「只是十幾目而已,不必這麼著急吧,這個角上你可佔了我不少便宜了。」蕭恆期無辜地道。

「那你就不能再讓讓我?」蕭夜珠仍然不肯罷休。

「你呀,好勝怕輸,怕是再好的師父也教不了你。」蕭恆期搖搖頭笑道,將方才落的一子拿了起來。

蕭夜珠這才眉開眼笑地坐回原位,搶先落下一子。

「最近怎麼都不見大哥回來?」蕭夜珠問道。

蕭謹的長子蕭恆念,字長思,卻是武將,封了寧遠將軍。

曾戰遲越、明丹,也立了些功勛。

如今自在淨月城中置了府邸另居。

「他、有些事務繁忙罷了。」蕭恆期答道,眉間掠過一絲憂慮。

「小起和織舞也好一陣子沒回來了,我想去看看他們。」蕭夜珠道。

蕭起和蕭織舞是蕭恆念的兩個孩子,也是蕭夜珠的佷子、佷女。

蕭起九歲,蕭織舞七歲。

「想去就去吧,明日叫了娘一起去。」蕭恆期望著她溫柔笑道。

「三哥也一起去嗎?」蕭夜珠道。

「不了,我明日還有些事。」蕭恆期道。

二人又著了幾子,一盤棋結束,蕭夜珠大獲全勝,喜上眉梢。

蕭恆期整了整衣衫,自回屋中。

廊下卻遇到管家蕭誠。

「相爺有請。」蕭誠道。

蕭恆期便隨他來至蕭謹書房中。

「爹。」蕭恆期叫道。

蕭謹正立于書案前,卻並未翻看何書,像是專程在等他。

「來了。」蕭謹回身向他道。

蕭誠便掩了門出去了。

「恆期,今日皇上已與我說了,要將三公主許配予你。」蕭謹道。

「是。」蕭恆期只道。

「三公主溫柔和順,希望你們以後能相敬如賓,別虧待了人家。」蕭謹道。

「孩兒知道。」蕭恆期應道。

「那就好。」蕭謹道,「也沒什麼事了,你去吧。」

蕭恆期便告退出來,仍自回屋中。

路過蕭恆峰屋外時,听得屋內二嫂陶氏隱隱哭泣之聲,悄悄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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