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懿姑姑,你看,你看,他抓著我的手玩兒呢!他好可愛啊!」弘暉逗著剛滿月的弘春,呵呵笑道。♀「你小時候也一樣啊。你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還在紙上留了許多的小紅手印和腳印呢,全部都放在表嫂那兒了,你哪天找你額涅看啊!」心懿攬著弘暉,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說道。「真的?」弘暉興奮地眨了眨眼,拉著心懿,開心地說道,「我回去以後就找額涅,讓她給我看!」。
「弘暉喜不喜歡弘春啊?」胤禎從里屋走出來,模了模弘暉的小腦袋,問道。「喜歡!十四叔,等弘春長大些,你能常讓他到貝勒府陪我玩嗎?現在貝勒府里只有我,姐姐和弘昀。姐姐要學女紅,不常和我玩,而弘昀身體不好,李姨娘不讓他出屋。」弘暉說著便嘟起小嘴,眼中滿是期待。「好啊!」胤禎干脆地應道,他雖然和胤禛不對路,但對自己的大佷子卻相當疼愛。
胤禛子嗣單薄,現在膝下唯有弘暉和弘昀兩子,而這兩個孩子也注定早夭。
「你過了年就要上書房了,趕快抓緊時間玩吧。省得到時候,你阿瑪要圈著你讀書,就像當年他圈著心懿姑姑和你十三叔練字一樣。」心懿回想往事,感慨萬千地說道,當年她拿著撥浪鼓逗著玩的孩子居然也到了上書房的年齡,而這個陪她放風箏,玩萬花筒的哥們也做了阿瑪。
胤禎將心懿送到承乾宮門口,兩人一路上靜默無語,只是慢慢走著。眼看胤禎轉身就要回阿哥所,心懿趕忙拉住他,淡淡笑道︰「我剛才還沒恭喜你呢。第一次做阿瑪,應該很開心吧。」。「嗯。」胤禎微微點了點頭,慨嘆道︰「對,我當阿瑪了。當阿瑪了……」。
「既是當了阿瑪,就是大人了。以後做事謹慎些,可不能再和以前一樣莽撞了。」心懿眼中透著期盼,關切地說道,她知道自己這哥們向來重情重義,是條好漢,但有時也會被情義所累。
「知道了,哥們,我會注意的。」胤禎回頭看了看心懿,朝她揮揮手,大步離去。♀心懿看著胤禎遠去的背影,眼角泛著點點淚光,童年難道就這樣過去了?那些無憂無慮,開懷大笑的日子是不是一去不復返了?
康熙四十三年悄然而至。
「皇上剛才跟我說起你的事,他說打算讓你免選,直接給你和富森賜婚。」佟貴妃拉著心懿坐下來,笑了笑,溫和地對她說道,「瞧你緊張的樣子。別怕,皇上說了,先下旨封你做女官,讓你繼續留在姑姑這兒。等選秀的事情全部都辦完了,過一陣子,再給你倆賜婚。」。
心懿舒了口氣,方才的這個話題的確令她有些擔心,畢竟是自己的終身大事,而且在這個年代還沒有離婚一說。如果真參加了選秀,就有可能被某某親貴看中。在那種情況下,即使是康熙,也不一定能幫得了自己。
「姑姑,能求皇上等一兩年再賜婚嗎?我舍不得你。」心懿靠進佟貴妃的懷中,抱著她,撒嬌道。自從三歲時進宮,心懿便一直生活在佟貴妃身邊,實際上,她就是佟貴妃帶大的。在她心里,姑姑就是母親,姑姑參與和分享了她這十二年來所有的快樂和憂傷。
「小傻瓜。你都到及笄之年了,是該嫁人了,難不成還賴在姑姑這兒一輩子?富森可不答應。」佟貴妃捧著心懿的臉蛋,眸中泛著淚光,強忍著淚,安慰她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粉女敕雕琢的小丫頭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顧盼生姿的婀娜女子。佟貴妃的腦海中充滿了關于心懿的回憶,她知道心懿喜歡狼吞虎咽地吃東西,喜歡和十四阿哥一起放風箏,喜歡在她表哥身後做鬼臉,喜歡坐在梨樹下和富森撫琴,喜歡在春天的御花園中寫生……
「姑姑,即使嫁了人,我也一定常回來看你。承乾宮永遠是我的家。」心懿用帕子輕輕地擦了擦佟貴妃的眼角,心中雖然酸楚,但還是扯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勸道,「姑姑放心,不是還有一年的時間嗎?我們開心地過好每一天,不是很好嗎?」。
「嗯。」佟貴妃點點頭,慈愛地凝視著心懿,又將她攬在懷中。在佟貴妃心中,心懿永遠是個乖巧伶俐的姑娘,這麼多年來,她早已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不論是萬壽節和聖壽節的賀禮,還是各宮嬪妃的份例和賞賜,她總是處理得井井有條。佟貴妃相信,心懿嫁人後定會是位持家有道的女主人。
胤禎這日因差事沒辦好又被胤禛斥責了,他早已習慣了和胤禛對著干,也不在乎他的批評。在他看來,胤祥辦差差強人意,胤禛總會耐心教導,就像八哥對自己一樣。而自己一旦有什麼過錯,哪怕微乎其微,都會被胤禛揪著不放,因此自己經常被胤禛嚴厲呵斥。胤禎心情煩悶,便想找心懿聊聊天,因為每次和她在一起談天說地都能讓他放輕松,將那些煩惱暫時拋到腦後。
這日承乾宮中人大多陪佟貴妃上香去了,而此時正值午後,下人們也大多在房中小憩。胤禎徑自走進心懿的房間,卻見她躺在湘妃榻上午休。胤禎看她正睡得香甜,便搬了張繡墩坐在她身旁。胤禎上前將她身上的毯子蓋好,見她手上還拿著本賬簿,便輕輕地把賬簿抽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案上。
「你怎麼在這兒?」心懿眨了眨眼,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慵懶地問道,這個樣子的她收斂了幾分與生俱來的風姿綽約,反平添了分柔美靜婉。「今兒沒事,就想找你聊聊天,沒想到你竟抱著賬簿在這兒睡著。」胤禎星眸含笑,打趣道,「看來你還真是天下食居的總賬房先生。」。
「沒辦法啊,到年底了,各地天下食居把年度報表全送到京城來了,再加上收據之類用來審計的材料,」心懿長嘆一聲,指了指壘成小山的一疊賬本,無奈地說道,「你看,這些都是還沒看的呢。你九哥就會把這些事扔給我,自己想著開別的商鋪。趕明兒,我教他家的董鄂妃這些會計審計上的事情,看他敢不敢把這麼多賬簿交給董鄂妃審。」。說完,心懿愁眉苦臉地搖頭嘆息著。
「我看他可不敢。你不知道,九哥雖然有很多小妾,但府里都是九嫂管著呢。不說他了,看看你,眼楮下都有些青紫了,想必這些天沒睡好。哥們的肩膀給你靠靠吧。」說著胤禎便坐到榻上,心懿的確也累壞了,就順勢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其實前世的她就希望有這樣的知己,當自己累了,煩了,倦了,能放心地靠在他的肩頭休息。
愛憐地看著很快又入睡了的心懿,胤禎輕聲地說道︰「姐們,你知道嗎,其實現在想起來,我生命中很多重要的時刻都是你陪我一起度過的。十三歲那年,在塞外,我第一次和蒙古人比布庫。我當時說不緊張那全是蒙人的,記得上台時,我緊張得冷汗直冒呢。可是看到你在下面對我豎起大拇指,用嘴型無聲地告訴我‘你能行’,我不知怎麼的,渾身突然充滿了力量,一擊便把那個比我壯實許多的蒙古人打趴下了。哥們,你可能不知道,你一直是我心中一個獨特的存在。」。
胤禎低頭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心懿,悄悄地把自己的腦袋搭在她的腦袋上,默默地在心中念道,「如果能讓這一刻永遠停駐該多好啊。可惜,你心愛的人是富森。不過你放心,好搭檔,我一定會幫你們的。」。
過了良久,心懿方轉醒。感到心懿的動靜,胤禎趕忙抬起頭來,溫暖地笑道︰「瞧你,睡了這麼久。趕快動動脖子吧,看有沒有僵著。」。心懿雙手扶著脖子,轉了轉腦袋,不好意思地笑道︰「你也在這兒坐很久了吧,要不去梨樹林那兒走走。」。「不了,我還要趕快回去辦差了,免得回去晚了,你那表哥又□□我。」胤禎自嘲地笑了笑,在他心里,他寧願承認胤禛是心懿的表哥,也不願意承認他是自己的同胞哥哥,「對了,過兩天看完賬簿後,我幫你送去九哥那兒吧,他約我去他府上喝酒。」。
「額。」心懿起身向那疊賬簿走去,腦筋一轉,回身玩味地看著胤禎,笑道,「不用你幫我帶過去,我自己換個男裝和你一塊兒去。我倒想看看,這九爺府的酒究竟有多好喝,為什麼你們三天兩頭兒都往那跑。」。
自胤與董鄂珮蘭的婚禮後,心懿再沒去過九阿哥府,一則是出宮不方便,二則平日在宮里就能見著胤,順便商量生意上的事,自然也就沒必要去九阿哥府。
只是剛走進院子,心懿就有一種噴鼻血的沖動。舞姬薄紗輕罩,裙擺翩翩,水袖輕舞;主位上,胤左擁右抱,快意瀟灑;胤俄一手擁著美人,另一手舉杯豪飲,歡暢至極。只有胤捧著一杯清茶,絲毫不理會故作嬌媚的舞女,黑眸微微一掃,不怒自威之勢讓舞女們不敢再放肆,只得退開。
「我可算知道誰是君子,誰是酒色之徒了!」心懿大步走到胤身邊,指著胤和胤俄,譏笑道。「你怎麼來了!」胤和胤俄對望一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一身男裝的心懿,愣愣地問道。
「我怎麼來了?」心懿趕走了一旁的舞女們,將一疊賬本拍到了桌上,頗為不悅地控訴道,「我的合伙人讓我今日之內務必完成對上年度賬目的審查工作。我緊趕慢趕,可算是在昨兒完成了,可今兒我特地抱著這些賬目來合伙人的府邸,合伙人竟然問我‘你怎麼來了’,你說,這個合伙人是不是要多分我點紅利補償我啊?」。
心懿跑回胤身邊,指了指眼楮下的青紫,擠出兩滴眼淚,拉著胤,怨念地說道︰「八哥哥,你可得給我做主啊!我這合伙人太可惡了!」。「好了,好了!」胤側過臉,有些愧疚,卻仍逞強著說道,「那去年的紅利再多分你一成吧!就算為了你那個自己給自己賺嫁妝的大計!」。
「這才像話嘛。」心懿撇了撇嘴,收起怨憤的表情,開心地坐下,悠哉地品著茶,打趣道,「我總算明白為何我哥們喜歡往九哥哥你這兒跑了!敢情有美酒又有美女,滋潤啊……」。
「誒,心懿,我可沒跟著九哥和十哥胡鬧啊,我可一直和八哥坐在一起的,對不,八哥?」胤禎趕忙坐到心懿旁邊,有幾分尷尬,有幾分心虛,還有幾分強作鎮定,趁心懿不備,趕忙投個求救的眼色給胤。
「別!」心懿頗為玩味地看著胤禎,調侃道,「你可別這麼說,哥們。我又不是你媳婦,可管不了你是不是在外面尋花問柳。歸我管的,只有納蘭富森一個。剩下的,我鞭長莫及,愛莫能助。」。「哦。」胤禎有些沮喪地低下頭,即使他早已經明白今生和心懿只能是哥們,但他還是有些放不下。
「得了,我就不在這兒攪你們的雅興了。你們該繼續就繼續吧。我去拜訪九嫂嫂。」心懿知道胤禎心中仍有些放不下,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給胤禎足夠的時間和空間,讓他能徹底放下,只把自己當成知己,當成哥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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