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宣頤遇刺之事剛剛過去,朔邊瀛海的晉系海軍便繳獲了扶桑國的艦隊與軍火,晉系承軍顧家更是一手掌控了東北中央政府。顧北望勢焰瘋長,也愈來愈目中無人,野心勃勃,甚至朝著長江沿岸的虞系海軍開了火,欲要稱霸天下。一時間,全國各地的報社紛紛報道了此事,《申報》、《新聞報》、《時事新報》……諸家在滬名報更是大肆渲染了顧北望昭然若揭的「司馬昭之心」。
閑徵所在的《壹月時報》也不甘落後,大家皆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地下筆,拋擲千金,欲搶得承軍最新時況的報道。
這日,秦主編帶著幾個報社主筆開了會,閑徵便忙著把稿子拾掇好,拿去刻鋼板。和其他幾個主筆刻了一個上午,終于完了,沒料想剛剛停歇一會兒,又被主編催促著去用鋼板油印稿件。報紙的初版出來了,閑徵又得為下午的會議去準備講義。
挽清帶著食盒來了報館,閑徵這才驚覺自己餓了,停下來吃東西。
是雞絲銀耳和桂花魚條,閑徵餓壞了,大口大口吃著,絲毫不注意自己此時的形象。挽清看著她如此「狼吞虎咽」的模樣,不禁笑道︰「小姐,枉你還是大家閨秀呢,這樣子吃飯,要是被夫人知道了,鐵定少不了罵?」
聞言,閑徵微微一笑,鬢角的幾縷碎發沾了些許汗水,亮晶晶的在陽光下閃爍,襯得她眉目愈發秀潤,唇紅齒白的。
她道︰「你這小丫頭片子,什麼時候,也學會打趣我了呢。」
挽清咯咯一笑,「歷來就很會打趣小姐啊。」
閑徵靜靜地看著挽清,那目光清亮得仿佛是能看穿人心一樣,不及片刻,她別過眼去,臉上卻突然露出一片淡淡的憂傷來。日光洋洋灑灑傾瀉下來,在她淡黃色綺雲緞的旗袍上鍍上一層熠熠光芒,也將她縴薄的身影打在了旁邊雪白的牆壁上。
像是一枝旋覆花,灼灼其華,可望卻不可及。
她用手探著小月復,表情淡淡的,嘴上卻說︰「挽清,我很想母親。我很想回家看看。」聲音輕飄飄的,好似跌落到塵埃里去.
初秋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的。就連一場淅瀝細雨,也不同于盛夏時候的梅子黃時雨,不同于深秋時候的蕭瑟連綿雨。它總是溫柔的,細細的,打在了芭蕉葉上, 哩啪啦作響,好似交響樂隊在輕輕奏樂。風清雨淡,千絲萬縷的雨水滴落在花廊外的透明玻璃上,留下長長的水漬,微微泛著涼意。
閑徵坐在花廊里,正在為一株闊葉吊蘭澆水,旁邊的夾竹桃卻無端端凋零了一地。
她看著那夾竹桃的花瓣,忽然覺得感傷,一絲涼意沁入肺腑,是一種初秋的蕭索。她便道︰「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有人接過她的話來,說︰「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復去……濁世凡人不懂得憐惜落花,罔顧了多少相思意?從前有個林妹妹喜歡埋花惜情,你莫不是也要學她葬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