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徵與三位姐姐聊了一會兒,便一起下了樓。一直照顧母親的吳媽眼尖,老遠就看見閑徵了,她欣喜道︰「六小姐……六小姐回來了。」幾個素衣女佣連忙上前來,「六小姐。」一路說說笑笑間,便將閑徵擁入上房里。
閑徵一進去,便看見坐在中堂下方的母親。秋風吹散眼前的湘妃竹簾,陽光打在母親身上繡有如意雲紋的織錦緞撒花旗袍上,濺出一團團柔和光暈來。閑徵心中無限溫情,只喚了一聲「母親。」便勝過千言萬語似的。許氏手中本來拈著一串古樸精致的念珠,聞得閑徵這一聲喚,她站起身來,手中的念珠不經意**到地上。
閑徵快步走了過去,她彎下腰,將地上的念珠撿起來交到許氏手中,然後像小時候那樣抱住許氏撒嬌,說︰「母親,囡囡離開的這些日子,你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沒人在身邊說話聊天的時候,你會不會特別想念囡囡。」
許氏愛憐地攜了閑徵坐下,她仔細端詳了她半晌,才道︰「囡囡,你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閑徵道︰「母親,我好想你。」
許氏笑了笑,眉目間閃爍出一種柔和慈祥的美來,「身為母親,哪有不想念自己孩子的?囡囡,母親知道你在傅家一直生活得很好,所以並不擔心你。你這麼大的人了,總該**面對些人情世故了……從送你到日本讀書的那一天起,母親就放下了你,你看——你們姐妹幾個,哪一個不是17、8歲的時候就離開家的?」
聞言,閑徵鼻子一酸,她卻粲然一笑,附在許氏耳邊悄悄說︰「母親,我懷孕了。我也是快要做母親的人呢。」
許氏看了閑徵一眼,驚得眉開眼笑,「這事你與宣頤那孩子說了嗎?」
閑徵搖搖頭,她低下去頭,看著自己纏滿鏤空折枝花紋的裙子,有些委屈的說︰「本來我是打算在他生日的時候再告訴他的,可誰知——誰知他走得那樣急那樣快!我都沒有機會告訴他,他就離開了。」
許氏沉默了一會兒,便拉過閑徵的手,道︰「北邊戰勢緊迫,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過些日子,等宣頤忙完了回來了,你再告訴他也不遲。那時候,他戰事告捷,又听到了你懷孕的好消息,想必會更加高興。」
閑徵懶懶地嗯了一聲,「也只有這樣了。」.
晚上挽清為閑徵收拾房間的時候,她從立櫃最底層發現了一個鐫刻著繁復花紋的攢心錦盒。許是放置的時間長了,錦盒上面撲滿了灰塵,她用手一踫,便印滿了手指印。她站起身來,喚正在整理一排排格子書架的閑徵,道︰「小姐,這個錦盒里面放的什麼東西啊?」
閑徵回眸,她看著那錦盒怔了一會兒,也想不起來是什麼,便走過來接過錦盒,輕輕打開。只見擱置在明黃緞面中心的,是一支小巧精致的口琴。
她微愣。
挽清好奇地問︰「咦?怎麼是支口琴?小姐你也會吹口琴的嗎?」
閑徵關上了錦盒,道︰「我不會吹口琴。這是……」她的記憶突然飛回到百樂門的那一晚,舞池里音樂如潮,燈影陸離,那人拉著她躥入人群之中,雕刻著折枝海棠花紋的 亮地磚上嵌著一粒粒珠花,閃動星星點點銀芒,跑起來,竟覺步步生輝。收了回憶,她便道︰「這口琴,是一位故人贈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