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蒸汽的火車轟轟隆隆前行著,閑徵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車窗外。秋天的清晨霧霾很大,窗外是朦朦朧朧的一片,閑徵看得吃力了,便用手指抹開車窗內里的一層霧氣,視線漸漸清晰開來,一望無垠的原野,連綿起伏的高山,溫婉秀氣的小橋流水和人家,都在眼前一躍而過,飛速地變成一個個圓點。
不知看了多久的景物,挽清端了早餐進來,是黑糯米紅棗芸豆粥和一碟馬蒂草莓球,還有幾小碟女乃香核桃軟餅,她見她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便笑嘻嘻地說︰「小姐,你這是想姑爺想得魂都沒有了吧。」
閑徵這段時間孕吐得厲害,加之她今天起得早,又坐了很久的火車,便沒什麼胃口,吃了幾口便擱下了筷子,說︰「挽清,我有些悶得慌,你陪我出去走走。」
挽清見閑徵臉色有些蒼白,便擔憂地問︰「小姐,你怎麼了?是哪里覺得不舒服嗎?」
閑徵搖搖頭,說︰「沒什麼。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氣。」
聞言,挽清為難了,說︰「小姐,咱們這頭等車廂的環境是最好的呢。出去也只是一節節車廂,而且外面人多環境差,根本就沒法透氣。」見閑徵別過眼去,皓白如玉的臉上微微顯露慍色,她想了想,又說︰「要不這樣吧小姐,咱們先忍一忍,等下一站到了,挽清陪你下了站去走走。」
閑徵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打開了一點車窗。
風從細小的縫隙里飛進來,呼啦啦直響,像是在空蕩蕩的房間里來回回蕩一般。木桌上鋪著的米白色桌布被吹得翻飛如雲,淡黃色的流蘇像花中浪蕊一般隨風搖曳,閑徵的如藻黑發也被吹得亂了,她抬手捋順幾縷,淡淡地說︰「挽清,我不知道,此番北上這個選擇,我到底做得對不對?」
她懷孕了,只因為傅宣頤思念她,她就固執地隱瞞所有人,固執地北上,固執地以孱弱之軀抵達戰火紛飛的北地。
這個選擇,她到底做得對不對?
挽清不知閑徵為何突然這樣問,便瞧了瞧她臉色,見她神色平常,便道︰「有什麼對不對呢?挽清雖不懂得男女之間的情愛,卻知道想念一個人,就是恨不得立刻飛奔到他身邊,即使不能長久在一起,見一見也是好的。」
是啊……
閑徵垂下頭看著米白色桌布上層層疊疊的精致繡紋,是繾綣纏繞著的一枝枝淡墨色的牡丹。一縷日光破開雲層,蕩進車窗來,在絲縷墨色繡紋上裊裊流動,如一灣碧湛湛的光影,映在她波心。
是啊,她怎能不去?又有什麼理由不去?就算不為了傅宣頤不為了她自己,也要為他們的孩子考慮。傅宣頤的孩子,傅家的血脈,怎能出生在安逸平靜的軟骨鄉?怎能被太平盛世里的煙火人氣慣沒了骨氣?
所謂的亂世之風骨,沙場之氣節,便是如此吧。
想到這里,閑徵取下戴在頭上的發夾,松開了自己如海藻一般的長發。她抬眼微微一笑,眸底的光燦若天上的星光,「是啊,我是該去的。都坐在北上的火車上了,我怎麼能打退堂鼓?你說是不是挽清?」
挽清歪著腦袋看著她,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像是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