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閑徵慢慢醒來。凜冽寒風從旁邊掉了漆的窗戶呼呼地刮進來,一陣一陣的,吹得她抱緊了自己的雙臂,縴薄的身子蜷縮成一團。頭痛欲裂,她緩緩睜開眼來,眼前灰茫茫的一片,家具物什皆蒙上了一層灰塵。她渾身打了一個機靈,立時撐起身體來,茫然地注視著這周遭的一切。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樸素的婦人提著菜籃子走進來,看見閑徵醒來,她立時笑道︰「孩子,你終于是醒了。」
听到她奇怪的口音,閑徵警惕地瞥著她,問︰「我怎麼會在這里?」
那婦人道︰「孩子,我是去山上采山藥的時候撿到你的。那時候你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雜草叢中,渾身上下都被凍得發紫了。」頓了頓,她又憐惜地說︰「孩子,你懷孕了你知道嗎?天可憐見的!」
閑徵閉了眼,蒼白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慘淡的神色,悲傷在她眼角淒淒綻放,好似隨風搖曳生姿的白玉蘭綻開了裂紋一般。她怔怔地看著面前凋謝了的一囊白菊花,眼淚簌簌落了下來,順著臉頰滑到她冰冷蒼白的縴細手指上,一陣顫抖。
沉默須臾,她才哽咽問道︰「這里是什麼地方?」
那婦人擔憂地看了她一眼,眉心一攏,道︰「哀牢山。」
她顫聲道︰「哪個哀牢山?」
那婦人緩緩道︰「署川哀牢山……」見閑徵低著頭,眼神直愣愣的,沒有一絲生氣,嘴唇也被貝齒咬得鮮血淋灕。便著急道︰「孩子,你也別急,我姓于,你就叫我于媽好了。過幾天咱們一起進城去,我帶你去看看大夫,順便也問問路。到時候等咱們湊夠了盤纏,你再……」
署川……
眼前于媽蒼老的皮膚映著屋子里暗沉的燈光,蒼白得讓人心悸,她一一道來的低低聲音,像極了細若發絲的繡花針,把每一個字都深深繡到她耳膜上去。她話還沒說完,閑徵便下了床,光著腳跑了出去。推開門,迎面一陣澀澀秋風,吹得她長長的如藻頭發絲絲縷縷糾纏在了一起。
她僵在原地。
殘陽斜照,天光淺淡,山風淒瑟,薄雲在九天之上詭譎變化。排成一字的大雁驀然飛過,在雲里兩相呼疾,淒惶慘淡的嗥叫聲在西風中一聲聲滑落。眼前全是紅烈烈如火一般潑濺的楓槭,漫山遍野盛放著,在視線里滾滾燃燒起來。于媽屋子周圍卻彌漫著裊裊的霧靄,薄薄的一層,不斷壓下來,壓得她呼吸不暢。
不知就這樣站了多久,于媽走了出來,給她披上了一襲披風,嘆息道︰「孩子,我不知道你來自哪里,但……總會有辦法回去的。」
閑徵落下淚來。
她說︰「署川離錦州那樣遠,那樣遠,相隔天南地北的……我怎麼會睡了一個覺,就從錦州到了署川呢?于媽,你說我是不是還在做夢,也許我根本就沒有醒來呢?要不然,我怎麼會來到這里呢,于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