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宣頤正想著,就看到孟崇志站起身來,往落地窗外看。
樓下種植著兩棵高大的相思樹,冠如華蓋,濃蔭蔽天,蒼郁蔥蘢的細長葉子密密麻麻擁簇著,在風中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孟崇志道︰「少帥,這兩棵相思樹是挽清種的。她說兩年前,少夫人告訴她︰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相思樹兩年開花,三年結果。等到樹下落滿了相思豆,便用玻璃瓶子將那些相思豆一一收集起來,一年一個,一年一個……直到有一天,瓶子里再也盛不了濃濃相思意的時候,你要等的那個人,便會回來……」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傅宣頤望向樓下那生長得繁茂葳蕤的相思樹,眼角浮出一抹笑意,淡淡的,卻藏著不為人知的悲傷。苦澀抑在喉間,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再回頭時,一絲隱痛帶著強烈的酸楚直沖他眼底,模糊了視線中的相思樹影.
晚上傅宣頤回到他住的閣樓時,夜已經深了。走進雕花鐵柵欄,推開卷花銅門,偌大的房間空落落的,一縷月光透過玻璃窗,將窗外的婆娑樹影清亮地烙在房間內的沙發上,壁爐上,圓桌上,地磚上。他徑直去了書屋,那是專門為閑徵騰出來的書屋,每一個書架上面都列著閑徵精心挑選出來的珍藏典籍。
此時書屋里幽涼冷清,淺淺的月光照下來,明暗交織,光影重疊,傅宣頤卻被那折入視線中的月光晃痛了眼目,俊眸一細,透出無限落寞來。
他剛剛走進去,就見到一個穿著白裙子的縴薄身影背對著他,那頭長長的黑發如瀑一般披散下來,蓋滿她瘦削的肩。月光將窗外橫斜的花影烙在她身上,靈氣蘊生,淡淡裊娜開,便當真如一副寫意畫一般。他仿若看到她回眸盈盈一笑,說︰「我是在看雨夜風景,也是在等那個將我視作風景的人。」是如此的明眸皓齒,亭亭玉立在眼前,似那盛放在日光底下的瓊花一般,楚楚動人。
他心下一動,忍不住喚道︰「閑徵——」
她回過頭來,卻不是閑徵,而是傅靜影,她見到他進來了,嚇得花容失色,忙道︰「二哥,我是來找幾本書看的……」
話未說完,便听見傅宣頤強忍住怒氣道︰「出去!」
傅靜影站著沒動。
傅宣頤指著門外,眸底是噬人的冰冷,他怒吼道︰「傅靜影,出去——」
傅靜影這才回過神來,提起裙擺逃走了。等到外面完全沒有動靜了,傅宣頤才松開自己的領結,有些頹喪地坐在冰涼的地磚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
兩年前,他最後一次接到閑徵的電話,她哽咽著說想念他,語氣里滿滿都是委屈與難過,之後她哭了許久,才跟他說她懷了孕。听到這個消息,他興奮得不能自己,她說馬上就能見到他了,肚子里的寶寶也能很快見到自己的爸爸了。她不知道,知道這個消息的那些天里,他高興得幾乎快發了瘋。他甚至準備好了一切來迎接她,迎接他的孩子,可是她卻突然不見了。
沒有任何征兆的,她消失在他的世界里,連帶著他的孩子,一同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音信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