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梔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就站在原地看著挽清笑,唇角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痕,極淡極淺,淡而傲慢,淺而婉轉。
迎著挽清進ru屋內,上了樓,穿過雕花扇形的月拱門,通往優美靜謐的小陽台。小陽台上擺著一個木質藤椅,一個玻璃小圓桌,旁邊搭著雪一般的荼蘼架子,映著陽台外的半壁斜陽,荼蘼架子便瀉下一片胭脂雪,絞著樓上朱紅色的欄桿纏繞下去,在燦然的日光中洋洋灑灑,飛飛揚揚。
宋允梔端來茶點讓挽清喝著休憩,便去換了身利索的衣服。窄小的波點蓬蓬衫,套著一襲素色的雪紡大擺裙。腳踝上纏著一串紅色絲絛的珠子,唇上一點艷紅朱砂,縴細的蛾眉描畫精致,形如遠山青黛。遠遠望去,就看見她的眉她的唇,十分奪目,襯著她盈盈一張皓白秀臉,便如花中之蕊,顧盼之間,楚楚動人。她趿著木屐出來,將一頭大卷的如藻黑發松開了,道︰「姑娘來我這里,所為何事呢?」
挽清看著她沉默不語。
白閑徵是淡,淡得沒了靈魂一般,空靈而不食人間煙火。眼前的女子,則是冷,眼冷,心冷,冷到了靈魂深處,讓人徹骨徹骨的寒。
她簡單地向宋允梔做了自我介紹,便別過眼去,看著對面被大片墨綠色藤蔓浸染的半壁牆面,笑道︰「傅少帥為造這座中西式結合的庭院,花了不少心血。」
宋允梔眸光微轉,也隨挽清望向樓下的花園,陽春三月,綠油油的繁枝茂葉襯著百紫千紅的花骨朵,好看極了。縴麗的英國玫瑰轟轟烈烈盛開著,顏色明烈如火,在日光中滾滾燃燒起來,如潑似濺,把那紫藍的天也燻紅了。她不禁幽幽道︰「是啊,傅少帥對他的愛妻,可是情真意切、情深似海得很。」
挽清看著她的卷發,又說︰「卷發很適合你。」
宋允梔走到陽台之前,用手撐著欄桿,說︰「以前本來不喜歡燙頭發的,但上海是個頂時髦的城市,我不想輸給那些所謂的摩登女郎,所以前些日子閑著無聊,就去發廊燙了個卷發。」話畢便陷入長長的沉默之中,之後她偏過頭來,盈盈一笑,「孟夫人,你說傅少帥的夫人在這兩年時間里,音信全無,是不是不在世上了呢?雖然有些無禮,可是外面的人都這麼說,我也不得不信了。」
挽清呷著盞中的茶水,沉默一晌,才緩緩道︰「我總是相信,我們六小姐在這世上的某個地方,活得好好的。」
宋允梔說了一句抱歉,便指著屋子內的早餐,轉移話題道︰「我還沒吃早餐呢,孟夫人你要一起吃嗎?」挽清搖了搖頭,說︰「謝謝,我早吃過了。」宋允梔笑了笑,便進屋端了早餐出來,一邊喝著紅酒,一邊啃著面包,又說︰「這上海灘的天氣比北地的好多了,我來這里的這些天,一直是艷陽高照、晴空萬里的,哪里像北地的惡劣天氣,時不時狂風暴雨,攪得人心慌慌的。」
日光薄薄的,陽台外的一片綠意蔓延了進來,像澎湃的海波,直潑到旁邊的雪綾窗簾子上。宋允梔就站在層層疊疊的日光里,映著滿園春.色,剪影如紙,她聲音也裊裊細細的,輕輕說來,好似風過水面一般,听在她耳中,驚不起一點漣漪。挽清抬眼看著眼前的宋允梔,忽然幽幽一嘆。
到底是什麼,讓你變成這個模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