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若雪的身子頓時傾頹下去,月復部的傷口血如泉涌。郎坤北來不及做他想,抱起上官若雪轉身跑下了月台。郎坤北轉身的時候衣擺甩起來,拍在錦縭的身上,拍出了飛濺的水花。錦縭拼命地攆上他。
郎坤北來時乘坐的車子還停在車站大樓門外,上官家的人還沒來及將車子開走。郎坤北抱著上官若雪跑到車邊,他揚聲喊著︰「來人!」
雨下的大,他的聲音卻洪亮如雷。立時有隨侍聞聲趕過來,司機也忙跑了過來。車門被隨侍拉開,郎坤北在坐進去之前回頭看了一眼。他的眼楮還是不能睜開,雨水寒涼徹骨,打在臉上刺刺地痛。錦縭還在追著他跑著,也沒喊他,只是不時地擦著眼前的雨水。她手上的那把雨傘已經丟了,裙子上髒了一塊,這一路跑過來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弄的。
上官若雪的月復部還在流血,她躺在郎坤北的懷里,已經奄奄一息。郎坤北必須把她送去醫院,刻不容緩。車門就要被關上的時候,錦縭拼著最後一絲力氣伸出手,擋住了。
她劇烈地喘息著,看都沒看郎坤北,在他身邊擠個地方就鑽進了車子里,然後把車門拉上。她對司機說︰「可以……走了。」
上官若風透過候車室的窗子往外望著,他的副官與他一起望著。上官若風見著自己的妹妹受傷不見得如何著急,那副官倒是急得夠嗆︰「將軍,小姐傷的不輕……您也跟過去看看吧,恐怕是要動刀子取子彈的!」
上官若風很沉著︰「我看見了,沒傷到什麼要害。」
「將軍這麼做是何必呢?郎少帥看得清楚明白,就算是小姐給他擋了槍,他也不見得會領小姐的情!小姐也是,何苦為了一個心里邊根本沒有她的男人這麼糟蹋自己!」
上官若風的臉色冷峻下來。「我和若雪這樣安排,本也沒打算瞞過郎坤北的眼楮。只不過我還是想讓他看一看,一個是會讓他死的女人,一個是會為他死的女人,他到底應該選擇哪一個。」
副官沉思了一會,突然說︰「將軍你看到沒有,就在槍響的時候錦縭好像是被誰推了一把……按理說那中槍的本該是她,可是……對了!是郎少帥,郎少帥伸手把她攔在自己身後了!」
上官若風的眉頭狠狠擰起來。副官沒說的時候他倒沒覺得如何不對勁,那副官一說……倒也真是這麼一回事!虧他當時還捏了一把汗,等到若雪中槍計劃圓滿完成他松下了一口氣。可是萬萬沒想到,雨勢大,他竟然把這麼重要的細節遺落了!上官若風狠狠地踹一腳沙發,那是錦縭剛剛坐過的地方。
他抬腿就往外邊走。
副官忙問他︰「將軍您去哪啊?您等等,我給您打傘。」
「去黃家!」
後座的位置本就沒有多大,上官若雪還需要躺著,錦縭又擠了進來,這逼仄的空間里氣氛頓時尷尬起來。不只是尷尬,每個人身上都是濕的,錦縭已經渾身濕透了,郎坤北頭上的水也在淅淅瀝瀝地滴著。錦縭冷得打了個哆嗦,不過她與郎坤北的身子貼得緊,他身上很熱。錦縭伸出手,沿著他的額頭,臉頰的輪廓擦了一遍雨水。她又擦了擦他的眼楮。
郎坤北的身子僵了一會,不過眼前確實清明了。他撕開上官若雪的衣服檢查傷勢。
上官若雪一槍中在月復部左側較偏的位置,並不是要害但是血流不止。郎坤北這麼一扯她的大片肌膚露出來,那當真是雪膚冰肌一樣的美人。
錦縭拿手往自己的旗袍上擦一擦,把血跡擦掉一些。她剛才跑得太急,摔了一跤,手上摔破了皮,還在流著血。腿也很痛,但是她沒時間查看。不過應當也是流血了。
她也沒顧得上擦一擦自己臉上的雨水,黑白分明的眼楮滴溜溜轉著。她看看上官若雪,又看看郎坤北。郎坤北在盯著上官若雪的傷口看呢。她撇撇嘴。推郎坤北一把︰「我來。」
郎坤北沒理她,繼續從上官若雪的裙擺上扯下布條來。錦縭還喘著粗氣,與他擠一擠,她自是擠不動他,就索性從他的胳膊底下鑽過去,搶下他手里的布條疊好按在上官若雪的傷口上。她按得用力,上官若雪止不住叫一聲。
上官若雪牙齒咬著下唇,睜著眼楮看向郎坤北。那模樣當真是萬分脆弱惹人憐。
錦縭拿眼角去看郎坤北,他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錦縭想,他要是敢心疼的話,她會按得更用力一些的。
郎坤北好像也明白她的心思,他擰起了眉頭。
「上官小姐忍一忍,得先止血。」錦縭說完又加了幾分的力氣,上官若雪疼得險些昏過去。布條上很快浸透了血跡,與錦縭手上流的血混在一處分不清是誰的。錦縭又拿眼角瞄了郎坤北一眼,見他沒有什麼反應,也就不再用力了。
錦縭尾隨著郎坤北把上官若雪送進了手術室,上官若雪是害怕的,她拉著郎坤北的手不放,錦縭就過去一點點掰開她的指頭,溫言勸慰著︰「手術沒什麼可怕的,挺一挺就過去了。」
她這話說得郎坤北心里一沉。
手術室的門關上了,寫著「肅靜」兩個字的門外,只有郎坤北和錦縭兩個人了。郎坤北終于倒出空來,沉默地看她。
錦縭也終于開始瑟縮。剛才面對上官若雪時候的小心眼和小手段都不見了,她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垂下了頭。
身上的羊毛大衣都濕透了,又濕又重,黏在他身上讓他止不住地煩躁。他從上往下一顆顆掰開大衣的扣子,把衣裳月兌下來隨手甩在走廊里長長的座椅上邊。
錦縭依舊垂著頭,悄悄地抬眼看他。他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白玉粒的紐扣閃閃發光……不對,那玉粒是反射的燈光。天色陰沉得很,醫院里一早就點了電燈。
錦縭還在悄悄地看著。他的襯衫料子很薄,濕透了貼在身上,從胸膛到手臂,那風光是遮不住的。尤其是襯衫貼著身,便將他的身材輪廓彰顯無遺了。這寬厚的肩背,精健的腰月復。真讓她垂涎三尺。
郎坤北被她賊一樣的目光盯得難受,他焦躁地踱著步。他還得等著後邊的人跟來了才能走。這時間,真煎熬。
錦縭說話了︰「郎北,你為什麼要拉住我?」
郎坤北停住。他的手臂若是垂下來那麼兩腋會更難受,他只得雙手掐著腰站著。他背對著錦縭,她問他話他也沒有轉過身子來。他無言以對。
錦縭沒有等到他的回應。她的頭發還在淌水,她一把接著一把地抿著。醫院的走廊里有些涼,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她抬眼看郎坤北,他仍舊無動于衷。錦縭小聲說︰「郎北,你帶我回家吧。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死……」
郎坤北轉過身,劍眉斜飛入鬢,眼中光芒也凌厲起來︰「錦縭,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討厭!」
錦縭眨眨眼,「你討厭我,又不是一時兩時了。」
郎坤北被她氣得直瞪眼︰「閉上嘴,不許說話!」
郎坤北的話剛說完,就听見醫院的門吱呀地開了,隨後有凌亂的腳步聲傳過來。李子林是最先到的,他在走廊里跑著,拐了個彎就看到了離得很遠站著的兩個人。好像是又起了茅盾。
李子林扶住牆壁收停腳步,他看向錦縭的時候眼中多了一種色彩。錦縭也在看他。他臉上掛不住,垂下了頭。
錦縭朝他努力地咧嘴一笑,不過李子林好像沒看見。她知道李子在內疚。
李子林以為少爺會責怪他,可是並沒有。他正猶豫著是否要上前,就听郎坤北叫住他,「李子,你在這守著。」他說完就往外走去。
錦縭更是沒有反應的時間,呆愣了不足一秒,立馬跑起來,緊緊貼著他身後一步不落地跟著。
郎坤北直奔來時乘坐的車子而去,他也沒管顧下不下雨的,也沒管顧自己身上穿的只有一件單薄的襯衫,他快步穿過雨簾,拉開車門坐進去。
錦縭看著他坐在車門邊,剛一進去就坐得很穩了,她是擠不動他的。錦縭忙繞過車子另一邊,拉開車門坐進去。
司機在等著郎坤北的指示。車座本來就被他的衣裳染濕了,整個車子的空間都是濕噠噠的,難受死了!郎坤北閉上眼靠在靠背上,眉頭不曾舒展。他說︰「海邊。」
車子啟動了。錦縭的心也就安生了。郎北沒有把她推下去。
她又打了個噴嚏,然後抽著鼻子嗅著,這車子里不僅有一股子潮味,還有一股子……腥味。錦縭與郎坤北坐的遠,中間還空出了挺大一塊,她往自己的身下看去,黑色的車座上有一灘灘的血跡……那是上官若雪留下的,那是她的血。而錦縭就坐在了她的血跡上邊。
錦縭捂住嘴驚叫了一聲,忙不迭地朝郎坤北撲奔過去。
司機被她嚇得一愣,車子晃了一下。錦縭這一下就正好撲在郎坤北身上了,實打實地趴在了他的腿上。
錦縭轉動僵硬的脖子,去看他。郎坤北的眉峰益發高song,他牢牢盯著她,沒說話。
他是忍著沒說話。忍著沒罵她。錦縭都知道。
錦縭嘿嘿地干笑兩下,她拄著他的腿,直起身子,緊挨著他坐下了。隔著薄薄的襯衫,隔著她的洋紗裙子,他的熱度傳送過來,熨帖著她全身的每一寸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