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兩個相視一眼,其中一人接過柳才華手上說的什麼涵,這一看差點沒讓他把這個東西給撕掉。
滿臉得意的柳才華剛得意了一會兒,就看到看完進場涵的衙差居然瞪著他,然後緊接著那張進場涵嗖一聲飛到了他面前,打在了他臉上,掉在了地上。
「呸,什麼進場涵,根本不知道從哪里拿來騙人的騙子,我勸你快點滾,不然我們捉你進牢房吃牢飯。」扔進場涵的衙差擺著一張齜牙咧嘴的臉指著柳才華一通警告。
柳才華到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進場涵被他們扔到地上,他蹲,趕緊把它撿起來,直起身,對著他們責問,「你們在干什麼,干嘛扔我的進場涵,這可是縣太爺親批的,你們竟然把它扔在地上,你們不想干了是不是?」
「呸,麻煩你睜大眼楮看清楚,你這張進場涵只是假的,真正的進場涵是要有縣令大人的親筆簽名還有他的私印,你這個根本什麼都沒有,還想糊弄我們,滾,滾,哪邊涼快哪邊呆著去。」衙差用力把失神的柳才華推到一邊,轉身看也沒看他一眼,繼續守著考生進場。
摔倒在地上的柳才華腦海里全是剛才那位衙差說的話,嘴里一直重復著一句話,「怎麼會這樣,我又被騙了,怎麼會這樣?」
就在柳才華一個人坐在地上丟盡洋相是,柳俊看不下去,走到他身邊,把他從地上攙扶起來。
柳才華看向來人,突然想到他這個三哥跟縣令大人很熟,于是握緊著柳俊手臂,瞪大眼楮開口說,「三哥,你幫我一個忙,你去幫我向縣令大人求求情,讓他幫我進考試,我要考試,我要出人頭地。」
柳俊看了一眼像瘋子一樣的柳才華,一言不發,冷眼瞧了他一眼,輕輕把自己的手臂從他手掌中抽出,然後冷冷開口,「這事我幫不了你。」
「怎麼會幫不了,你跟縣令大人不是很熟嗎,你幫我去說啊,你是我三哥,難道要你幫我這個弟弟的一個小忙都不行嗎?」柳才華攔住要走的柳俊,語句偏激的跟柳俊吼道。
柳俊冷笑一聲,抬眼,像冬天寒冰一樣的冷眸射向他,「柳才華,我跟你們老柳家沒有一點關系,我剛才扶你,只不過是看在我們是一場同鄉的份上,你別自作多情。」
「柳俊,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就算你不是我親三哥,可我爹娘把你養了這麼大,你就是這麼報答他們的,你簡直就不是人。」柳才華轉過身,用力朝走開的柳俊背影大罵。
柳才華剛罵了幾句,然後就見前面有幾個官兵朝他跑了過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整個人就讓那些人給押著離開了。
還沒走遠的柳俊看著被官差押走的柳才華,眯了眯眼楮,停了一下之後,又繼續往前走。
縣衙里,柳才華顫抖著身子跪在地上,一張白臉蒼白的更像一張白紙,嘴里上下兩排的牙齒在咯咯打著架。
「你叫柳才華?」包金流望著被下人帶進來,一直低著頭的男子,眉頭緊蹙,如果像這種慫人是他要找的外甥,那他還不如不找。
柳才華哆嗦著嘴唇輕輕應了一聲是,雙手緊張的都不知道放到哪里才好。
包金流眉頭更加緊蹙起來,面無表情丟了一句話過去,「別一直低著頭,給本官把頭抬起來。」
柳才華嚇得心里一哆嗦,不敢遲疑一下,生怕把這位父母官給惹火了,把自己這條小命給弄沒了,于是趕緊把頭抬起來。
包金流認真看著這張臉,怎麼看怎麼覺著陌生,這個小伙子這五官沒有哪一樣像他姐姐和那個爛姐夫的。
「本官問你,這塊玉佩你可認得?」看了許久,包金流收回目光,轉身把桌面上放著的玉佩拿到柳才華面前詢問。
柳才華認真一看,眼珠子差點嚇得蹦出來,連續往肚子里咽了好幾口的口水,極力搖頭否認,「不認識,不認識,我根本沒有見過這塊玉佩。」
「是嗎?你都沒認真看就說不認識這塊玉佩,本官看你這是在糊弄本官吧,你是不想活命了還是想進牢里吃牢飯?」包金流一臉不喜的瞪著柳才華問。
此時,包金流完全不希望眼前這個男子就是他尋找了這麼久的外甥,要不然,他真的會掐死眼前這個男子。
「別,別,大人饒命,我說,我說,這塊玉佩是我當在當鋪里的,是我的。」柳才華低下頭,雙腿抖著,結結巴巴回答完這句話。
包金流唔了一聲,繼續問,「這塊玉佩你是從哪里得到的?」
「這塊玉佩是我的,我沒有偷別人的。」柳才華低著頭回道。
包金流眉頭蹙起,放在桌上的一只手敲打著桌面,再次問,「你確定這真的是你自己的?本官怎麼听說這塊玉佩是某位官家丟的玉佩,你姓柳,跟那官家姓不一樣,這怎麼解釋?你解釋給本官听听,要是沒一個好解釋,這塊玉佩就是你偷的,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了。」
「大人,大人,這塊玉佩不是我的,是我從家里偷的,至于為什麼我家里有這塊玉佩,我真的不知道啊?」柳才華一听這塊玉佩要害他丟掉這條性命,嚇得尿都快要拉出來了,趕緊改口,把這塊玉佩推到家里那邊去。
包金流望著一臉慫樣的柳才華,那是打從心里不喜,應該說是厭惡,幸好這個人有可能不是他的外甥,他心里才安心不少。
「知道了,這件事情是秘密,你不可以訴任何人,要是有誰知道本官抓你來問過這塊玉佩的事,那你這條命本官隨時要拿回來,听明白了嗎?」包金流盯著跪在地上發抖的柳才華問道,眼里是濃濃的厭惡。
柳才華立即嚇得急忙磕頭,「是,是,小的不會亂說,絕對不會亂說。」
——
柳家村,因為柳俊送小宇上縣里考縣試,家里的事都壓到了張倩身上,這幾天,張倩忙得像只陀螺一樣,連個休息的時候都沒有。
這邊忙完家里的事情,這邊又要去作坊里那邊查看了。
剛到作坊門口,就听到外面站了一些村民們,人群里面傳來有人吵架的聲音。
張倩拉住人群外面的一個人問了下,這才知道里面吵架的人是二牛媳婦跟一個外村來的婆娘在吵,至于什麼事情,這人也不太清楚。
圍觀的村民們看到張倩,尊敬的跟她打了一聲招呼,大伙讓了一個最佳的位置出來給張倩。
張倩見狀,臉上露出感謝笑容,既然人家這麼熱情,她要是不享用,那就太對不起這些讓位置的村民們了,雖然這感覺讓她覺著自己像是這個村里的土霸主一樣。
有一個好位置的好處就是里面發生的情況讓張倩很快明白了這場架是怎麼吵起來的。
听了一會兒,張倩听出跟二牛媳婦吵架的是張二牛女兒嫁過去的婆婆,從兩人吵架的句子中張倩听到她們提起了孩子這兩個字,所以吵架理由應該是跟孩子有關。
「親家,這事我們以後再說行嗎,我現在正上著班呢。」二牛媳婦露出哀求的眼神望著眼前這個咄咄逼人的婦人。
婦人哼了一聲,一擺手,一幅沒得商量的語氣說,「這事我們家不能再忍了,她要是再這樣子下去,我們家可要不起,你把你女兒帶回去吧。」
丟下這句話,婦人瞪了一眼一臉愁容的二牛媳婦,轉身離開了這里。
二牛媳婦眼眶淚水打轉,望了一眼周圍,跟張倩望著她的目光相遇,二牛媳婦一怔,趕緊低頭抹掉眼眶里打轉的淚水,走到張倩面前,喊了一句,「小倩。」
張倩應了一聲,看著一直強忍著沒哭的二牛媳婦,忍不住關心問了一句,「二牛嬸,剛才那位是你女兒的婆婆嗎?」
「是呀,是我女兒的婆婆,她今天過來是來告訴我讓我明天去把我女兒接回來呢。」二牛媳婦又紅了眼眶,想到自己苦命的女兒,眼淚就忍不住從眼眶里落了下來。
張倩雖然心里己經猜到了一點意思,但還是不敢肯定,于是試探著問道,「接回來?為什麼要接回來?小月姐生病了嗎?」
張二牛的大女兒叫小月,這是張倩以前在張二牛嘴里知道的,不過她腦里對這個叫小月的女孩一點印象都沒有。
「小倩,我們也不瞞你,小月她就要被婆家給休了!」說完這句話,二牛媳婦用手臂上的衣袖擋住眼楮,嗚嗚的哭起來。
「休了?難道是因為小月姐不能給他們家傳宗接代嗎?」張倩蹙起眉,沒想到還真讓她猜對了。
二牛媳婦從手臂上把眼楮露出來,抬起頭,紅著眼眶看著張倩問,「小倩,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剛才听你跟那婦人每談一句話都談到孩子兩個字上面,所以我才猜到小月姐的婆婆是因為孩子事情來找你的。」張倩看著二牛媳婦老實交代道。
二牛媳婦吸了吸鼻子,語氣中帶著濃濃的鼻音,緩緩開口回答,「沒錯,我家小月嫁到李家三年,因為一直沒有子嗣原因,李家想休了我家小月。」
「小月姐沒有去看大夫嗎?」張倩蹙著眉問,這個問題也是她不喜歡這里的原因之一,在這個封建的時代,子嗣這個問題好像是這些人眼里最看重的一樣事情。
特別是這里的人,只知道把這種事情賴到女人身上,從未沒有想到這事還有可能是男人的問題。
「哪里會沒有看過,早看過了,大夫說小月身體很好,可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懷上,真是急死我們了。」二牛媳婦急得直搓雙手。
張倩眼珠子轉了一下,于是再向二牛媳婦追問,「除了小月姐去看過大夫外,小月姐的相公有沒有去看過?」
她這句話剛落下,二牛媳婦睜大眼楮,一臉肯定的回答,「我女婿怎麼會有問題呢,我覺著是小月的問題吧,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情,生不出來,當然是我們做女人的責任了。」
張倩听完她這句話,暗自翻了幾個白眼,自己真想撬開二牛媳婦的腦袋好好看看,她都是一個會識字的女人了,怎麼思想還是跟這些無知的村民一樣的思想。
「二牛嬸,話不是這麼說,生孩子是我們女人的事情,可是這也有男人的一半啊,要是沒有男人的那個,我們女人怎麼可能會懷孕,你說是不是,所以小月姐懷不上,除了小月姐有問題嗎,小月姐的相公也有可能有問題。」
「這,這可能嗎?我們可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一直以來,女人生不了孩子都是我們女人的事情。」二牛媳婦一時間荒了主意,她突然覺著小倩這句話好像挺有道理的,可是又一下子難以接受下來。
張倩上前一步,拍了拍她肩膀,看著她說,「二牛嬸,這很有可能,所以小月姐生不出孩子的事情不能全怪在小月姐身上,還有可能是她相公的問題,這件事情你回去好好跟小月姐他們說說,看有時間讓他們兩夫妻一塊去鎮上看大夫吧,有病及時醫治是最好的。」
「嗯,我知道,我知道。」二牛媳婦這下子完全相信張倩說的這件事情了。
這些日子李家那邊一直鬧,他們張家一直隱退,還不是因為這事他們張家覺著是他們的錯,是他們女兒不能幫他們李家生孩子。
可現在听小倩這麼一說,二牛媳婦決定要是下次李家又來人,她一定要把這件事情拿出來跟他們說說。
幾天後,柳家村突然來了一批官兵,打頭的人是包金流包大人。
張倩一開始還以為人家又是來坑自己的,走過去迎接時,才從他嘴里得知他這次來柳家村是另有其它事情。
天知道當張倩听完他這句話時,心里是有多輕松,當她準備把這位包大人交給了柳村長去招待時,卻又被他給留了下來,說什麼讓她看一出好戲。
村長家里,柳村長一臉受寵若驚的跟在包大人身後,心里在低咕這位包大人來到這里這麼久了,也不見他開口說一句話,一時間都讓人猜不透他這位包大人到底在打著什麼鬼主意了。
過了許久,柳村長這才听到一直坐著閉目養神的包大人開口問話了,「柳村長,你對柳老頭那邊的人認識多少?」
柳村長先是一愣,心里一時猜不透這位包大人為什麼突然提起柳老頭一家人,回過頭看了一眼張倩這邊,見她朝他聳了聳肩,這才又轉過身準備開口回答包大人這個問題。
雖然一時沒想透,不過柳村長還是恭敬上前回答,「回包大人的話,柳老頭一家雖然家人有點蠻橫和愛惹事生非,但一家人都還算是老實的良民。」
「哦……,本官听說柳俊跟老柳家斷絕了關系,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包大人眯了眯眼楮,問題繼續從他嘴里問出來。
柳村長繼續低頭回答,「柳俊確實是跟老柳家斷絕了關系,主要是因為柳俊發現自己不是老柳家的孩子,還有就是老柳家那邊的人三番兩次去他家吵鬧,柳俊兄弟實在是沒辦法,才跟老柳家那邊的人斷了。」
「你別擔心,我沒有怪柳俊跟老柳家斷絕關系的事情,剛才你說柳俊不是老柳家的孩子?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還有柳俊是怎麼來到老柳家的?這些事情你清楚嗎?」
「包大人,這些草民不清楚,不過族里的一些年長者知道一些。」柳村長回答完,突然腦子一靈光,終于有點想明白了這位包大人來這里的事情了。
這位包大人三番兩次向他打听柳俊的事情,看來人家來這里是為了柳俊佷子了,只是還沒有想明白這位包大人為什麼這麼做。
包大人听完柳村長這句話,點了下頭,然後招手叫來兩個個衙差,咐咐道,「你們兩個,一個給我去老柳家把所有人都叫過來,你,給本官去把村里年紀大的老人都請過來。」
站在一邊的張倩看著這位包大人,又看了一眼走出這個廳的兩位衙差,怎麼想都想不明白這位包大人到底在鬧哪樣?
兩位衙差領了命令,向後退了出去。
過了差不多半柱香時間,領命辦差的兩個衙差倒回來,在他們身後各領著老柳家一家,還有村里幾個年紀較長的老人過來。
老柳家一家人看到當官的把他們叫過來,一個個心里都怕了,不等包金流開口說話,一個個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你們先別這麼快跪著,等會兒有的是機會讓你們跪。」包金流眯著眼楮打量老柳家這些人,在掃視這些人時,包金流的目光在柳才華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說起來,他還真的要感謝這個小子,要不是他偷偷把老柳家里的玉佩拿出去當,恐怕他包金流找多少年都不可能知道原來他要找的外甥其實就一直在他身邊。
「你們幾個老人家就坐下來吧,等會兒本官問你們話,你們要是有所隱瞞,本官可不會因為你們年紀大,就對你們仁厚。」包金流一雙凌厲眼神掃向村里的幾位老者。
幾位老者連連稱是,在村民們的幫助下,顫巍巍的坐在椅子上面。
包金流看了一眼這些人,緩緩伸手從衣袖里掏出一塊玉佩,擺在這些人面前,追問,「你們都睜大眼楮看看,這塊玉佩,你們見過沒有。」
幾個老者都頭眼昏花了,眯著眼楮望著這塊玉佩,但就是沒有一點印象,一個個皆搖頭表示他們不知這塊玉佩是何人的。
除了跪在地上的柳老頭,他見到包金流手上的這塊玉佩,老臉就立即白了起來,心里只晃出兩個字,完了,完了。
這時,包金流把手上這塊玉佩近距離的放到老柳家人眾位面前,冷冷開口問,「你們呢,這塊玉佩你們見過沒有?可要說實話啊,要是有一句假話,縣里的大牢可就等著你們了。」
柳才華跪爬著來到包金流面前,連續磕了好幾個響頭,惶恐說道,「大人,草民見過這塊玉佩,這塊玉佩是草民偷拿我爹的。」
一臉蒼白的柳老頭一听小兒子這句話,更是受了一個重重的打擊,原來他沒掉的玉佩還真是這個小兒子拿的,枉他當初還一直堅信小兒子不會拿,想到這里,柳老頭苦笑了兩聲,整個身子往後倒了下去,嘴里喊了一句,「報應,報應啊。」
包金流鄙視眼神掃過柳才華這個慫包,心里慶幸這個沒用的家伙不是他親生甥,要不然,他親外甥是這幅模樣,他就算是找到了,也會把他給掐死的。
「柳老頭,你听到你兒子說的嗎,這塊玉佩你是從何處得來的?」包金流冷眼望著倒在地上的柳老頭詢問。
柳老頭閉了閉眼楮,此時他真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寵著這個小兒子,沒想到最後害他的也是這個小兒子。
「大人,這塊玉佩是我的。」柳老頭慢慢從地上爬起,整張臉就像是老了幾歲一般,雙眼無神回視著包金流。
包金流冷哼一聲,一只手用力拍在桌面上,大聲吼了一句,「柳老頭,你以為本官的眼楮是瞎的嗎,這塊玉佩明明是本官家里的,你快點從實招來這塊玉佩的來厲,不然休怪本官對你用刑了。」
「老爺,你快點說這塊玉佩是從哪里來的呀,我們不想被用刑呀。」跪在柳老頭身邊的柳何氏嚇得緊緊抓住柳老頭衣袖,哭著要他把這塊玉佩的來厲說出去。
老柳家其他眾人也是一臉害怕,他們平時連被刀割一下都能痛得要半條命,要是真讓這縣令大人用刑,他們還有活路嗎,于是老柳家其他人也要求老柳家把這塊玉佩的來厲講出去。
柳老頭望著自己到了危急關頭只顧自己的家里人,心里面一片涼意。
「你不說是吧,來人,給本官重打二十大板。」包金流見柳老頭一幅無動于衷的樣子,于是大聲叫來一位衙差進來。
老柳家眾人听到包金流這句話,原本圍著柳老頭的身影頓時消失得一干二淨,沒有一個人上前去幫柳老頭攔阻衙差的過來。
柳老頭見狀,心里面的涼意更甚,這就是他保護了這麼久的親人,這就是他的好親人啊。
眼見衙差就要把他拖出去杖打時,柳老頭覺著自己這條命就要交代在這里時,正當他處于對這個世界親情絕望之時,一道聲音把他從絕望之中拉了回來。
「等一下。」柳大郎一臉風塵僕僕跑了進來,看他這個樣子,像是從鎮上趕回來的。
柳大郎撲通一聲跪在包金流面前,先是磕了幾個響頭,然後才抬起頭跟包金流說,「大人,小的父親年紀己高,還請大人看著這事份上,讓小的替我父親領這二十棍的懲罰吧。」
「老大……。」柳老頭一臉不敢置信望著這個大兒子,眼眶慢慢變濕潤。
這個大兒子怎麼這麼蠢,難道他不記得當初他們一家被逼著離開老家時,自己這個當爹的非但沒有幫他,還幫著柳何氏把他們一家淨身趕出了老柳家。
「爹,兒子知道兒子沒有四弟跟二弟聰明,不過兒子只能幫你做這件事了。」柳大郎回過頭沖柳老頭微微笑了笑,嘴上帶著笑容說下這翻話。
柳老頭滿臉動容,此時他真後悔了,同時也恨自己一直以來的有眼無珠,他一直拼死保護的家人居然一點不關心他的死活,反倒是受他不喜歡的大兒子站出來替他求情甚至還要替他懲罰,這鮮明的對比,真讓柳老頭愧疚的恨不得把自己塞進一個洞里,永遠不出來見人了。
一邊站著的張倩見到這個情況,心里同情柳老頭被家里人的拋棄,同時也感動柳大郎居然不計柳老頭以前做的事情,居然還願意站出來替柳老頭接受懲罰。
不過張倩還真怕包金流真會讓他的把柳大郎拖出去一頓棍打,于是走上前來到包金流面前,低聲說了幾句,「包大人,就算你要問事情,有話我們好好說嗎,有必要弄成這個樣子嗎?」
包金流看了一眼包金流,想到她有可能是自己的外甥媳婦,怎麼著也給這個外甥媳婦賣一個面子是不是,掃了一眼地上跪著的眾人,他假裝咳了一聲,然後一揮手,對剛才進來的衙差說,「行了,這里沒你的事情,先下去吧。」
柳老頭被放下,第一件事情就是走到柳大郎面前,拍著柳大郎肩膀,感動看著他說,「大郎,爹謝謝你,爹以前那麼對你們,是爹錯了,爹有眼無珠啊,把那一幫白眼狼看成了寶,爹真的錯了。」
被柳老頭罵的老柳家眾人一個個低下頭,面紅耳赤的,不敢抬起頭讓眾人看他們的表情。
「爹,你不要這麼說,你是我的爹,兒子幫你這件事情是兒子應該做的,爹,你還好吧,有沒有哪里傷到啊?」柳大郎心里暖暖的,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被父親關心。
以前因為他是整個家里最老實的,嘴巴又笨,不能討父母開心,所以在這個家里,父母都喜歡嘴巴甜的老二還有腦子聰明的老四,而他跟老三則是全家最不受歡迎的。
「爹沒事,爹沒事。」柳老頭感動的低下頭用衣袖抹了抹眼角上的淚水,過了一會兒,才重新抬起頭,看向包金流這邊,開口道,「包大人,這塊玉佩其實不是我的,是我從一個嬰兒身上得來的。」
「哦,繼續說。」包金流見柳老頭終于肯開口說實話了,立即坐正,然後開口讓柳老頭把事情詳細講一遍。
柳老頭應了一聲是,雙眼迷離,望著前方,腦海里回想起二十年前的事情。
事情追朔到二十年前的某一個夜晚,安靜的柳家村里,家家戶戶都擁著媳婦孩子睡在熱炕頭上,可就是這樣安靜的夜晚里頭,老柳家卻是不平靜,因為柳何氏生的第三個小兒子生病了,發了嚴重的高燒。
當時柳家村里是沒有自己的大夫,要想看大夫,村里人都要走上差不多兩個時辰的路程去鎮上看。
柳老頭跟柳何氏抱著剛出生不到一個月的三兒子急急忙忙趕到了鎮上讓大夫看,得來的最後結果就是這個兒子因為長時間發高燒,身子缺水,即將死去,要他們夫妻二人把孩子抱回家好好的安葬。
當時他們夫妻倆都覺著死了的心都有,昏頭昏腦的抱著快要斷氣的三兒子往家的方向走回去。
走到半路,他們經過一條山路時,在黑暗中,突然撞上一個婦人,那婦人手上也同樣抱著一個嬰兒,看起來一個月大左右。
還不沒等柳老頭上前問她有沒有摔到哪里時,這位婦人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他們夫妻面前,原來她求他們夫妻收下她手上的孩子,還堅稱說後面有人要殺她跟孩子。
隨著她這句話剛說完,山上不遠處還真傳來一幫人追過來的聲音。
從來都是農民出身的柳老頭跟柳何氏哪里見過這種畫面,嚇得頓時六神無主起來。
最後還是那個婦人出了一個主意,說她願意用手上的一批金銀珠寶交換柳何氏手上那個嬰兒。
柳何氏跟柳老頭想到自己這個兒子也快死了,倒不如換點銀子用用,于是,他們夫妻把親生三兒子換成了一包金銀珠寶還有一個嬰兒。
等柳老頭把當年的事情說完之後,廳里靜悄悄的,張倩這下子終于知道柳俊是怎麼到了柳老頭他們手上去的,原來這里還有這麼一個狗血的故事。
「柳老頭,本官問你,你當年抱回來的那個嬰兒是不是就是你現在的三兒子柳俊?」包金流忍著心里的激動,望著柳老頭追問。
柳老頭輕輕點了下頭,他現在把一切都交代了,也不在乎這麼一件小事情了,「是的,就是我現在的三兒子柳俊,他就是我們當年抱回來的那個孩子,這塊玉佩也是從他身後拿出來的。」
「行了,看在你救過本官外甥的份上,這件事本官就既往不咎,你們都回去吧。」包金流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大手一揮,把他們這些無關緊要的人都趕了出去。
站在他身後的張倩听到包金流嘴里那個外甥兩字,差點嚇得沒讓她被自己口水給嗆死,這又是搞哪出,這包金流怎麼又成了柳俊的舅舅了。
等眾人一離開,張倩忍不住心中的那股好奇,走到他面前詢問,「包大人,你剛才說什麼,外甥?我相公是你的外甥?」
包金流似乎早就猜到張倩會來這麼一問似的,神態自若,淡定回答,「沒錯,他是我包金流的外甥,我包金流是他的舅舅。」
「對了,我外甥呢,怎麼我來了這麼久都沒有看到他出現?」現在,包金流完全進入了他是柳俊舅舅這個角色里來了,一口一個舅舅的,叫得非常順口。
張倩回過神,看了一眼滿臉高興的包金流,嘴角抽了幾下,吱吱唔唔回答,「他去縣里陪小宇參加縣試了,下午就回來了。」
「那真是太好了,等見過我外甥了我再回縣里。」包金流自己做下這個決定,完全不看張倩這張是否歡迎他過去做客的臉龐,大步走了出去。
中午,一輛牛車緩緩駛進柳家村,車上坐著的正是參加縣試回來的柳俊跟小宇二人。
走進村的這一路上,柳俊總覺著今天大伙看他的眼神在點古怪,每次等他想停下牛車拉個人追問時,那些人又走開了。
這個疑問一直到柳俊回到自個家中,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說什麼,我是你的外甥?」柳俊望著坐在自個家里大廳的包金流問,濃密的眉毛微擰成一團,顯然他對這件事情很不滿意。
包金流並沒看到自己外甥臉上對這事的不樂意,笑眯粘的跟柳俊說,「是啊,你就是我包金流的外甥,外甥,舅舅找了你好幾年,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讓我找到你了,真是蒼天有眼啊。」說完,包金流伸長手臂想朝柳俊來一個舅甥的擁抱。
還沒等他手臂伸過來,半路就讓柳俊給攔了下來,「我沒有舅舅,我也沒有親人,包大人,請你別亂認親人。」
「怎麼是亂認呢,這事我可是經過重重調查得知的,結果的真實性很大,你就是我包金流的外甥,外甥,舅舅知道,這些年來你受了很大的苦,是我們對不起你,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的補償你的。」
柳俊冷哼一聲,拉開了跟包金流的腳步,「不管你們是不是我的親人,我柳俊這輩子都不需要,包大人你還是哪里涼快回哪里涼去吧,你這個舅舅我柳俊不稀罕。」
「你……。」包金流實在沒有想到自己一直想像的舅甥相認場面居然是這個樣子,實在是太打擊他這顆心了。
廳里氣氛嚴肅,兩個大男人大眼瞪小眼的瞪著對方,誰也不肯讓對方一步,眼見這情況可能要發展到打架的趨勢,幸好這個時候,張倩端著茶水點心走了進來。
「兩位先喝點茶吃點東西再說這些事情吧,來。」張倩端著東西走進來,笑著跟他們二位說道,打破了這份沉悶的氣氛。
柳俊收回跟包金流瞪視的眸子,向張倩走過來,搭了一把手,幫她把茶水點心端了進來。
包金流雖然很讒柳家的吃食,不過一想到這個外甥居然這麼不給自己這個當舅舅的面子,心里就一陣來氣,于是沒好氣說了一句,「不吃了,氣都讓人氣飽了,哪里有心情喝菜吃東西。」
柳俊低著頭幫張倩擺放茶點,听到包金流這句話,嘴角一勾,低沉的嗓音從他喉嚨中溢出,「既然人家不吃,小倩,你把這一份端出去吧。」
包金流一听柳俊這句話,氣得胡子翹了起來,他原先還以為這個外甥听到他說不吃,起碼還會走過來勸一下他,沒想到這個白眼外甥勸也沒勸,直接讓人拿走,氣死他了。
「不許拿走,我現在又想吃了。」包金流氣呼呼走到張倩身邊,搶過柳俊讓張倩拿走的茶點,氣呼呼抱著它,一塊一塊往他嘴里塞進去。
張倩見狀,搖頭笑了笑,拉了拉柳俊衣角,低聲跟他說,「別惹他生氣了,他為了找你也確實不容易,即使你不想讓回親人,咱也別得罪他,知道嗎?」
柳俊看了一眼她,輕輕點了下頭,也低聲回道,「這事我有分寸,你放心吧。」
張倩不知道里面到底是怎麼聊的,她只知道當傍晚來臨的時候,她進來叫他們二人到飯廳里吃飯時,他們兩個相談得倒是挺歡的,並沒有一開始的緊張氣氛。
包金流在新柳家吃完晚飯,跟柳俊聊了一會兒,才起身告辭回縣里。
臨別時,包金流看著柳俊問,「你真的不想回那個家?也不想我告訴他們我找到你的事情?」
「是的,如果你想讓我認你這個舅舅,你就必須答應我,不然,不僅那家人我不會認,你這個舅舅我更不會認。」柳俊輕輕點了下頭,語氣卻是非常堅定。
包金流嘆了口氣,走上前,拍了拍柳俊肩膀,叮囑道,「好,我會照你說的辦,不過,小子,既然你認了我這個舅舅,以後要是遇到什麼困難了,盡管來找我這個當舅舅的,舅舅一定幫你。」
「好,謝謝舅舅。」柳俊回以一笑,也許如小倩所說的那樣,認了這個舅舅或許也沒什麼壞處。
深夜的新柳家,張倩跟柳俊小兩口相依偎在床上,講述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當張倩把自己從柳老頭嘴里听到的事情講了一遍給他听時,柳俊久久沒有說過一句話。
過了許久,張倩才從他嘴里听到一句似乎摻雜難過的聲音,「我終于知道柳何氏為什麼這麼恨我了,因為我是用他們拿他們親生兒子換來的,大概她每天看到我,都會想起她那才出一個月的親生兒子吧。」
「其實這也不是你的錯,當時是他們自己貪財,把親生兒子交出去換那包金銀珠寶,這一切都與你無關,那時你也還是一個嬰兒。」張倩听出他話語中的難過,伸手抱住他,拍著他後背安慰。
柳俊沒說話,只是把頭埋在張倩懷中,此時的他就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般,急需要親人的溫暖和關愛,而現在的張倩就是他需要的溫暖。
——
第二天早上,張倩一家剛吃完飯,就听到村里面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走出去一打听,才知道又是老柳家那邊傳出來的。
原來昨天柳老頭親眼見識過家里人的無情之後,回來的第二天就在家里宣布要把這個家分了,他要一個人住,其他人要跟誰住,他管不了。
這個消息一出,自然是老柳家的人都嚇了一跳,特別是柳何氏,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柳老頭居然不要她跟著住。
「老頭子,你怎麼能這樣做,我是你妻子,你怎麼不讓我跟你一塊住。」柳何氏一臉不敢相信的拉著柳老頭衣袖追問。
柳老頭冷哼一聲,一雙毫無溫度的眼楮掃過這個家的眾人,冷笑一聲,看著他們問,「我為什麼這麼做,你們自己心里沒數嗎,昨天你們為了自己,一個個眼睜睜看著我被衙差拉出去打棍子,後來要不是大郎站出來,恐怕我早就躺在床上起不來了,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我才看清楚你們這些人的嘴臉。」
「爹啊,當時我們是想救你的呀,只是當時那麼多衙差,我們怎麼幫你呀,而且你也知道,我還要賺錢養妻子和兒子呢,我要是受了傷,誰幫我養呀,你說是不是?」柳二郎一幅強詞奪理的樣子看著柳老頭。
柳老頭氣得滿臉通紅,听著這個二兒子的理由,他心里更是拔涼拔涼的,心里對這次分家的事情更是堅定不移。
「這次的事情我己經決定了,你們要是不分的話,就給老子從這個家里滾出去,我柳老頭也就當沒有你們這些親人罷了。」柳老頭低下頭,心里隱隱作痛說下這句話。
柳才華站出來,冷眼盯著柳老頭問。「爹,是不是我們答應分出來,你會把家里的銀子分給我們?」
柳老頭望著這個小兒子,這是他這輩子用心去疼他的,沒想到的是他疼了這麼多年兒子,最後也是傷他最深的。
緩緩閉上眼楮,柳老頭轉過身,悲涼的嗓音傳到眾人耳朵里,「沒錯,只要你們願意分家,我會公平的把家里的銀子都分給你們幾兄弟。」
「那好,我答應分家,不過我也要一個住。」柳才華一听,痛快答應。
「老四,你也要一個人住,那娘呢,你不管娘了嗎?」柳何氏一天連受了兩次打擊,丈夫不讓她著一塊住,現在連小兒子也不要她,她怎麼命就這麼苦呢。
柳才華看了一眼柳何氏,眼里一點對這個女人的母子之情都沒有,冷冷道,「娘,你不是還有二哥嗎,你跟著二哥他們一塊住不就行了。」
這一次,柳黃氏倒不是沒有反對,只要分了這個家,拿了分家銀,她就不用再看柳何氏這個老婆子的臉色做事了,而且分了家,她就是她這個家的主人,柳何氏要想過來一塊住,就必須听她的話,到那時,她一定要向柳何氏把這些年所受的苦全部討回來。
「公公,我們家可以跟婆婆一塊住,只是這分家銀我們家就要拿多一點了,不然,我們可不依的。」柳黃氏笑著跟柳老頭商量。
柳老頭冷眼看了一眼她,沒說什麼,眼楮望著門口,不知道在等誰。
老柳家大廳里的眾人見柳老頭遲遲不分家,心里有點著急了,柳才華沒忍住心中的著急,率先開口問柳老頭,「爹,剛才不是你一直說要分家嗎,怎麼現在又不分了?」
「分,肯定分,我在等你大哥回來,這個家也有他的一份,去年他們一家一文錢都沒從這個家里拿出去,現在這個要分了,爹要公平一點,也分你大哥一份。」柳老頭邊說邊看著外面。
這時,柳大郎帶著妻兒趕回了老家,向廳里的眾人打了一聲招呼,可惜除了柳老頭應了一聲外,其他人都是丟了一個白眼過來。
「大郎,你終于來了,今天爹要把這個家分了,當初爹對不起你,現在爹要把這個家也分你一份。」柳老頭一臉慈祥看著柳大郎這個兒子,心里更多的是對這個兒子的虧欠。
柳大郎忙擺手,跟柳老頭說,「爹,兒子不要,兒子這份就留給爹和娘吧,兒子自己有本事可以賺到一份家業給自己的兒子。」
柳才華跟柳二郎听到柳大郎這句話,兄弟倆心里都很不服氣,更是打從心里是嫉妒這個大哥,也不知道他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這麼好,把店開始鎮上去了,每天賺到數不完的銀錢。
柳老頭一听柳大郎這句話,更是覺著這個大兒子好,更加覺得自己當年的有眼無珠,把這麼好的兒子給弄成這個樣子。
一番商量下,最後老柳家分了,徹底分了,柳老頭這半輩子存了差不多一百兩銀子,加上二十年前賣兒子的銀子還剩下一點,加起來總共有一百五十兩左右,柳家村人都是老實的農民,每天靠著田地里的農作物過活,一年能賺上幾兩銀子他們都能夢里笑醒了。
而柳老頭居然能存到一百五十兩銀子,這事要是說出去,柳老頭一定會是除了柳俊這一家外,最有錢的主了。
柳才華跟柳二郎兩個兒子共分了五十兩銀子還有五畝良田和十畝旱田。
至于柳大郎,無論柳老頭說什麼,他就是不收,後來沒辦法,他這一份給了柳老頭和柳何氏老倆口。
老柳家事情發生過後,張倩跟柳俊才從柳大郎嘴里得知這件事情,對于這次柳老頭居然堅持自己一個人住這事,倒是讓柳俊還有張倩大吃了一驚。
不過震驚歸震驚,他們小兩口可不願意去管些些事情,既然跟那邊斷了關系,那就要斷得干淨一點,免得那些人還以為他們小兩口想跟他們和好呢。
幾天時間,全村的人都知道柳俊不是老柳家那邊的骨血,還得知原來這個柳俊跟縣里的包大人還是親戚,這下,村民們對新柳家的尊敬程度更加上了一層。
張柳村那邊地里種的玉米己經開始抽穗了,張倩特地抽了今天去那里看了一下,不愧是草園出產的,五六十畝的玉米苗長得又高又壯,相信結出來的玉米一定大粒。
跟張柳村的村民聊了半天,帶著好心情,張倩用散步的走路方式回了柳家村。
村里這半年多來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以前窮得家里都快揭不開鍋的柳家村現在家家門外都曬起了臘肉,家里養起了雞豬等生畜。
特別是大伙現在腰里都鼓了起來,有些人家己經開始把舊屋拆掉,重新蓋起新房子,村子里的人心里都記著,他們之所以能過上這麼好的生活,這一切都是靠了柳俊跟張倩這小兩口的福。
小宇考完了縣試,現在正像只出了鳥籠的小鳥一樣,整天帶著小八到村里跟一群孩子瘋玩,每天不玩到傍晚,這兩個小家伙是不會舍得回來的。
今天傍晚也是,兩個小家伙像往常一樣回到新柳家,今天他們兩個身上的衣服都有點髒,臉上也都帶著濕泥,一看就知道他們二人定是下了村外那條小河了。
門口,兩個小家伙也知道自己玩得有點過份了,一回到家門口就不敢像往常一樣沖進院子里喊姐姐了,而是躲在門口鬼鬼祟祟的樣子左張西望的。
「小宇哥哥,你說小倩姐姐會不會打我們啊?」小八一臉害怕的看著小宇問,問完,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這身泥巴,蹙著小濃眉,一臉的苦惱。
今天他跟小宇哥哥跟村里的小伙伴們一塊玩,一開始他們還是在村里玩的,後來玩著大家就覺著沒意思,提出要去村外的河邊玩,玩著玩著,最後他們就玩得滿身都是泥了。
小宇同樣蹙著眉,畢竟跟小八一比,他算是個大人了,可是他不但沒有照顧好小八,反而還把自己弄成跟小八一樣,小宇現在心里自責死了。
「我也不知道呢,不過如果姐姐要罵我們的話,我們就讓姐姐罵吧,畢竟這事是我們做的不對,我們該罵的。」小宇回過頭跟小八交代道。
小八點了點頭,兩小手牽著手,朝里面走了進去。
他們兩個不知道的是,因為他們的晚歸,張倩跟柳俊都在廳里等他們好一會兒了,連飯桌上的飯菜都快要涼了。
這時,張倩听到外面傳來響聲,張倩回過頭看向柳俊,說了一句,「肯定是他們兩個回來了,我出去看看。」丟下這句話,張倩轉身跑了出去。
院子里,小八跟小宇左張右望的,正當他們發現張倩沒有在這里而松口氣時,張倩的聲音突然在他們前面響了起來,「你們兩個終于回來了。」
兩個小的嚇得身子緊緊抱成一團,慢慢抬起頭望向張倩這邊,他們兩雙那猶如小鹿一般受驚嚇的可憐眼神迎向張倩雙眼時,兩個小家伙心虛的低下頭,小聲喊了一句,「姐姐,我們回來了。」
張倩走近一看,這才發現他們兩個居然變成了兩個泥人,「你們兩個去河邊玩了,怎麼弄得滿身是泥,這麼髒,明天我洗衣服都要洗怕了。」
兩個小家伙頭低得越來越低,听到張倩說洗衣服的事情,兩個小家伙很有義氣的同時抬起頭,看著張倩異口同聲回答,「明天的衣服我們來洗。」
「行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吧,先去把你們的髒衣服換了,飯菜都準備好了,就等你們兩個了。」雖說現在是初春,但夜里還是有點涼的,張倩看他們身上的衣服還有點濕,擔心他們著涼,于是趕著他們去換衣服。
兩個小家伙一听張倩這句話,驚訝的抬起頭看著張倩,小八沒忍住心頭的話,一股腦問了出來,「姐姐,你不打我們,不罵我們了嗎?」
「我為什麼要打你們,為什麼要罵你們?」張倩好笑的看著小家伙問。
小八嘿嘿一笑,模著自己小胖手跟張倩說,「因為我跟小宇哥哥把衣服弄髒了,還弄得滿身是泥啊。」
「你就這麼希望我打你們,罵你們。」張倩上前幫他把沾在他眉毛的泥弄掉一塊,笑著問他。
小八一听,趕緊搖頭,加擺手解釋,「我們不想,我們不想。」
「既然不想就趕快去房間里換衣服,不然等會兒我真的要罵你們了。」張倩故意瞪了一下他們兩個,壓低著聲音說道。
兩個小家伙知道小倩姐姐這是原諒他們了,頓時高興極了,大聲應了一聲是之後,轉身跑進了他們各自的房間換衣服。
等他們兩個跑回了房間,張倩回到飯廳,「是他們兩個回來了,弄得滿身是泥,一直在院子里躲著,估計是我怕罵呢。」
「他們兩個最近好像玩得有點瘋了。」柳俊笑了笑,想到他們兩個才幾天時間,就曬得跟村里的老水牛一樣黑。
張倩也想到他們兩個現在的皮膚,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附和道,「可不是嗎,玩得都跟野孩子一樣了,你說小八的母親來咱們這里看到她原先白白胖胖的兒子變成這幅模樣,你說她會不會怪我們啊?」
「怪什麼怪,我們幫他們家養小八養了這麼久,他們一句感謝話都沒有過,要是敢怪我們,過兩天他們來了,他們要是敢這樣子做,我把他們全趕出咱們家。」柳俊一想起那些人要是敢給自己的妻子罪受,他一定對那些即將要來的客人不客氣。
張倩看他好像真把這沒發生的事情當成真的了,不禁覺著他這是有點庸人自擾,但又怕他氣壞身子,于是出聲安撫,「好了,這不是我們隨便想的嗎,我看風雲湛認識的人也不像是那種沒家教的,他們不會那樣子想的,放心吧,啊。」
柳俊輕聲嗯了一句,朝張倩露了一道笑容,示意她放心,他心里有數之類的意思,然後抬頭望著廳外,看看他們兩個小家伙到底來了沒有。
兩個小家伙不僅要把自己渾身沾滿泥的衣服換掉,還要去院子里把他們臉上手臂上還有腳上的泥洗干淨,等他們搞定走進來時,桌上的飯菜己經完完全全涼了。
一家人圍著八仙桌吃了涼菜涼飯,吃完飯,張倩突然叫住正要去院子里跟大白它們玩的小八,拉著他手臂湊到自己面前,鄭重的告訴他一個消息,「小八,我們今天接到你風叔叔的一封信,他說過兩天你娘要來看你,你高不高興啊?」
張倩原以為小八听到這件事情會高興的跳起來,沒想到小家伙臉上的表情卻出乎她意外。
小家伙听到自己家里人來看自己,臉上是一張緊皺著的小臉,臉上露出痛苦的掙扎。
「怎麼了?小八不想你母親嗎,你在姐姐家里住了這麼久。」張倩說完,認真一想,發現小八在這個家里住了這麼久,她還真的沒有從小家伙嘴里听到過母親這兩個字。
小八為難的看了一眼張倩,吞吞吐吐回答,「我不想她。」說完,還不等張倩問為什麼,小家伙己經轉身離開了。
過了兩天,張倩才終于體會到小八為什麼這麼不想見到他這位母親了,跟小八的母親接觸後,張倩才發現她跟小八的想法一樣,也不想見到這位貴婦人。
——
這天,柳家村村門口駛進了一輛豪華馬車,雖說柳家村現在也不像以前那樣窮了,馬車在他們這里也不算是稀奇了。
可是今天這輛馬車奇就奇在馬車旁邊居然還有四個漂亮又年紀輕的小姑娘跟著一塊進來的,這種場面柳家村的村民們可就沒有見過了。
「夫人,柳家村到了。」這輛豪華馬車停在新柳家的門口,馬車一停下來,站在馬車旁邊的其中一位美麗姑娘就朝里面恭敬喊了這一句。
不一會兒,只見馬車里走出來一位唇紅媚眸,瓜子臉蛋,一雙像會勾人心魂的丹鳳眼的美麗婦人。
「這就是柳家村嗎?」美麗婦人一下了馬車,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環境,立即,她那雙勾人心魂的眼眸里露出一抹對這里的輕視。
可憐她的兒子,從小錦衣玉食過慣了,突然一下子被送到這里來治病,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習慣呢,現在也不知道瘦成什麼樣子了。
「回夫人,這里就是柳家村,前面就是小少爺借住的人家。」婢女上前一步,走到美麗婦人面前稟報。
美麗婦人輕輕點了下頭,轉身看向眼前的這座房屋,頓時眉頭緊蹙,一臉嫌棄看著這座屋子說,「這是什麼屋子啊,怎麼這丑,還沒有我們府里的茅廁好看呢。」
張倩剛從外面走回來,剛到家門口,就听到了這句話貶低她家的話。
她認真一看,才發現說這句話的人居然是一位美麗婦人,而且還是一位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人物。
「這位夫人,你剛才說的茅廁好巧不巧正好是我家,請問一下,我家哪里得罪你了嗎?」張倩上前一步,走到這位美麗婦人面前詢問,看不出這個婦人人長得算漂亮,但是嘴巴里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敢恭維。
「你這個婦人,你怎麼能用這種語氣跟我家夫人說話,你知道我家夫人是誰嗎?」婢女看到有人上前責問自己主人,馬上站出來護主。
張倩瞪了一眼這個狗仗人勢的婢女,然後繼續盯著這位美麗婦人問,「我問你,你剛才罵我家不如你府上的茅廁,請問,我這個家哪里得罪你了。」
鄒如月先是讓張倩這個氣勢給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她就回過神來,她鄒如月也是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混了這麼年來,要是沒點手段和氣勢,恐怕她早就死在那里了。
「你家沒有得罪我,我只是看你家不順眼罷了,哦,剛才你說這是你家,那你肯定認識我兒子吧,我兒子小名叫小八,你認識嗎?」鄒如月一張假笑臉看著張倩問。
張倩听完她這句話,整個人完全懵了,這個美麗婦人居然是小八的母親?
「你是小八的母親?」張倩還是不敢相信小八這麼可愛懂事的孩子,居然會有一個這麼狗眼看人低的母親。
鄒如月沒有看到張倩眼里的懷疑,得意洋洋回答,「沒錯,我就是小八的母親。我兒子呢,他在哪里?怎麼沒有出來見我?喂,你是不是把我兒子給藏起來了?」
張倩看著她指著自己的手指,冷笑一聲,輕輕把她指在自己面前的手指推開,「你兒子我沒有藏起來,他去外面玩了,你要是想見他,進來等吧,我叫人把他叫回來。」說完這句話,張倩看都沒看這個婦人一眼,轉身往家中的方向走去。
鄒如月瞪了張倩的背影好幾下,她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對她這麼不敬,氣死她了。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鄒如月實在是不太喜歡這里的泥土味道,皺著鼻子不甘不願走了進來。
等這個鄒如月走進來坐下之後,張倩雖然不喜歡這個女人,不過做為這個家的主人,她還是選擇了當好一個主人應有的本分,給客人倒茶送點心的。
不過人家似乎有點不領張倩這份情,一開始不是嫌張倩倒的茶難喝,要不就是嫌棄張倩給的點心難吃,總之就是挑三揀四的。
張倩真是氣得七竅生煙,最後來了一個眼不見為淨的態度,轉身出了自家門去外面找小八回來。
走了大半個村子,張倩是在一片玉米地里找到這個小家伙的,最近村里的玉米地因為抽穗,所以村民們都在地里給玉米施肥,一些村里的孩子沒事做,就會來玉米地里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