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卿離的眉目間,滿滿的都是淒涼之色,沒有蠟燭也好,沒有蠟燭,她就不用看見他那張讓她絕望的俊臉。舒愨鵡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究竟喜歡他什麼?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後來她想通了,其實,她就是個膚淺的人,她喜歡的,就是他絕世無雙的容貌啊…瑚…
「公主,你先休息,我去找駙馬,不管如何,我都會將駙馬給您帶來!」小昭的聲音,已經有了一些哽咽,她淚眼迷蒙的看著床榻上那日漸孱弱的女子。
原本削瘦的身體,已經佝僂的恍若行將就木的老人,還有她那頭蒼白的頭發,看上去刺目無比。
宴卿離淡淡的「嗯」了一聲,隨即緩慢的道,「若是他不肯來,就算了,你幫我問問他,他將我媽媽的魂魄藏到哪里去了……」
她喘息著,似乎每說一句話都耗費了所有力氣,聲音斷斷續續,「我想過了,玄鏡中看不見媽媽的影子,可是我卻吃到了媽媽做的飯菜,他一定,一定是將媽媽的魂魄藏起來了!」
宴卿離閉上眼楮,氣若游絲,「其實,我很想媽媽,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想的就是媽媽!」
她的聲音微弱無比,宛如蠟燭最後的火焰,每說一句話,都喘息半響鑠。
小昭捂住嘴巴,「公主,我這就去將駙馬給您找來,您親自問問他!」
「嗯!」宴卿離想要點頭,卻發現腦袋重逾千金,她根本動不了。
她閉上的眼楮,顫抖著想要睜開,可是掙扎了半天,終究是沉浸在黑暗里面。
身後響起小昭的腳步聲,接著屋子重歸與寂靜。
喬顏的院子中,姬薄情斜倚在那里,懷中躺著喬顏。
喬顏玩弄著姬薄情胸前那一縷秀發,吃吃的笑著,「薄情,我們這樣,好像一對生死相依的情侶!」
姬薄情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窗外的月色。
「薄情,你說一句,你愛我好不好?」喬顏撐起身體,摟住了姬薄情的脖子。
姬薄情只是仰靠在那里,閉上了眼楮。
「薄情,我就要死了,我就要為宴卿離而死,你說一句愛我,哄哄我也不行嗎?」喬顏蹙起眉頭,搖晃著姬薄情的薄情。
姬薄情抿唇,睜開眼楮看著她,「你該吃藥了……」
喬顏氣的咬唇,吃藥,吃藥,每天他最關心的就是她吃藥的問題。
他擔心她一日不吃藥,宴卿離的心疾就無法痊愈嗎?
為什麼這樣假意的溫柔,他都不肯給她?
若是這樣,這最後的三天,她要來何用?
喬顏起身,一把將桌子上的藥碗打翻,怒道,「我不吃藥,我就是不吃藥!」
姬薄情無奈的看著她,隨即轉頭看向外面的丫鬟,「夫人失手將藥碗打碎,你們下午再煎一碗過來!」
「我心疾不吃藥不會死,不會!」喬顏怒吼起來。
姬薄情淡漠的站起身,揮手,將地上破碎的藥碗變了出去,疲憊的道,「你今天累了,先休息吧,我出去看看!」
「姬薄情!」喬顏忽然叫了他的名字,她一步步上前,站在他的對面,冷冷的看著他,「你答應過我,這三天都不去看她的!」
姬薄情擰眉,只是沉默的看著喬顏。
「若是你說話不算話,我就捏碎自己的心髒和精元,讓你沒有辦法救宴卿離!」喬顏一字一頓的說道。
姬薄情閉了閉眼楮,「你想怎樣?」
「陪著我,說你愛我!」喬顏上前,挽住了姬薄情的胳膊。
姬薄情搖頭,始終不肯說出那三個字,卻轉身摟住了喬顏的肩膀。
他能給她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外面,小昭嚷嚷起來,「讓開,我要找駙馬!」
「你不能進去,駙馬和夫人在一起,夫人交待過,任何人不能進去打擾!」丫鬟阻攔著,著急的拽著小昭
的胳膊。
小昭回頭,怒視著丫頭,「我找駙馬有急事,耽誤了,你有幾個腦袋可以砍?」
丫鬟一怔,被小昭一把甩開了胳膊,接著朝著里面走去。
她站在閨房的門口,一把將房門推開,看著里面相擁的人,愣在了當場。
只是瞬間,小昭恢復過來,蹙著眉頭施禮道,「駙馬,公主有請——」
「你告訴她,駙馬沒空!」喬顏上前,冷冷的站在姬薄情前面,森冷的看著小昭道。
小昭抬起頭,惡狠狠的瞪了喬顏一眼,「奴婢跟駙馬說話,你有什麼資格插嘴?」
「你也知道,你只是個奴婢?」喬顏冷笑著走來,揚手準備打小昭。
她的手腕揚起,卻被姬薄情在半空中抓住。
他無奈的看了小昭一眼,擺首道,「你出去吧,等我有空,會過去看小離!」
「駙馬,公主現在情況很糟,若是現在不見,怕是,怕是……」小昭後面的話說不出來,只能站在那里,暗自著急。
「我只有分寸!」姬薄情頷首道。
小昭想了想,只能咬著唇,在喬顏殺人的眸光下走了出去。
她站在門口,覺得不對,又轉身推開、房門。
屋內,喬顏撲在姬薄情的懷中,小昭站在門口,「駙馬,就算你們打我,罵我,我也一定要說!公主快不行了,她還有三天就要羽化了,您能不能,看在公主對您痴心一片的份上,過去看看她?」
喬顏這次從姬薄情懷中抬起頭,唇角噙起一抹笑意,「不能,要是你再不走,我就讓人打你出去!」
小昭跺腳,朝著屋內跑去。
她一把拽過姬薄情,「駙馬,跟我走吧,你相信我,要是再不去,你會後悔的!」
姬薄情皺眉看著小昭抓著他衣衫的手,一點點掰開她的手指,「你先回去吧,過幾天我再去看她!」
「來不及了,駙馬!」小昭跺腳,回頭看著姬薄情道,「公主的眼楮,已經看不見了,接下來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情,駙馬,你快跟我走吧……」
「來人——」喬顏對著外面喊了起來。
外面立刻走進來兩個仙侍,筆直的站在房間門口。
喬顏冷冷的指著小昭,「將她給我打出去,死活不論!」
反正她都要死了,死之前,放縱一下又有什麼關系?
姬薄情回頭瞪她,她卻只是倨傲的一笑,「覺得不服,你可以跟著這個丫頭一起,去找你的宴卿離!」
姬薄情終于只是嘆息一聲,推開了小昭。
兩個仙侍不知何時,手中已經多出了兩根棒子,面無表情的朝著小昭打去。
開始的時候,他們並沒有用力,因為都在公主府當差,抬頭不見低頭見,留一分情面總是好的。
可是小昭不管不顧,挨了打,不往後退,反而朝著里面掙扎,大喊大叫,「駙馬,駙馬求求你去見公主一面,駙馬,你這樣會後悔的……」
喬顏咬牙,冷聲道,「給我狠狠打,打到她不敢說話,也不敢往前走為止!」
元木棍毫不留情的朝著小昭身上砸下,小昭伸手想要抓住姬薄情的衣服,卻被喬顏一把擰住了手腕,劈頭一個耳光扇下。
小昭被打倒在地,兩個仙侍手中的棍子,更是毫不留情的朝著她身上砸下。
她被打的很快不能動彈,卻依舊喊著,「駙馬,駙馬求求你去見見公主,公主很可憐……」
她的話說到一半,侍從手中的棍子就朝著她的嘴巴打去,她頓時被打的鮮血淋灕,牙齒掉落。
她張了張嘴巴,還想再說,卻劈頭又是一棍子打來。
小昭被打的遍體鱗傷,最後失去了知覺。
等她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看著狼狽的自己,她顧不上洗漱,直接去找了宴卿離。
宴卿離躺在床上,飯菜放
在桌子上,氤氳著熱氣。
只是她躺在那里沒有動,別的丫鬟也不敢上前打擾,直到小昭回來,別的丫鬟這才松口氣。
大家看著小昭遍體鱗傷的樣子,只是驚訝的看著她,也不敢多問。
小昭端著溫熱的百合粥來到床邊,看著躺在那里,連姿勢都沒有動一下的宴卿離。
「公主,喝點粥,好不好?」小昭聲音輕柔,似乎生怕驚嚇到宴卿離一般。
宴卿離睜開眼楮,可是,什麼都看不見。
「小昭……」她模索著小昭的手,小昭扶著她坐起來。
她滿是溝壑和皺紋的臉上,寫滿希望,「他來不來?」
小昭的喉頭哽了一下,強忍住淚水,微笑著道,「駙馬這會兒沒有空,等他得空了,就立刻來看公主!」
宴卿離的眸光,黯淡了幾分,靠在背後的軟枕上面,緩慢的道,「那你幫我問了沒有?」
小昭端著碗的手,顫抖了一下,「我,我忘記了……」
宴卿離沉默,斜倚在那里,一言不發,如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小昭的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下,「公主,我想公主的媽媽,一定是轉世了的,駙馬和女皇陛下,只是藏住了她的生辰八字,讓公主不知道而已……」
「小昭……」宴卿離緩慢開口,「我想見,媽媽最後一面!」
小昭停止哭泣,她不知道她投胎在哪里,要怎麼帶她去見她最後一面呢?
她抿住柔唇,不讓自己的哭泣聲泄露自己的情緒,半響,小昭點頭,「公主你等著,我這就去司命衙門查看,小昭縱使拼掉了自己的性命,也會滿足公主你的願意!」
宴卿離伸手,想要觸踫小昭的手,小昭卻瑟縮了回去。
她勉強的笑著,「我手上有百合粥,會燙著公主……」
她拿著百合粥退下,深吸一口氣,然後朝著司願衙門飛去。
宴卿離這一次並沒有等太久,小昭去而復返。
她的運氣不錯,很快的混入了司命衙門,偷看了司命薄。
公主猜的不錯,青蓮轉世投胎,這一世是宦家小姐。
她攙扶著宴卿離,朝著凡間飛去。
凡界,京城的街頭,總是熱熱鬧鬧,熙熙攘攘。
青蓮在丫頭的陪同下,打算去清涼寺上香。
轎子行至一半的時候,轎夫忽然集體肚子疼,青蓮沒有辦法,只好下了轎攆,步行至清涼寺。
陪行的丫鬟有些詫異,看了這將晚的天色一眼,攙扶著青蓮道,「小姐,不如我們回去吧,轎夫集體肚子疼,不是什麼好兆頭!」
「昨晚爹爹做夢,清涼寺忽然被祥雲籠罩,今日我一定要去清涼寺燒香祈福,若是你累了,就先回吧!」青蓮淡淡的回答道。
丫鬟不住的搖頭,蹙著眉頭看著青蓮。
上香就上香吧,最近是該好好拜拜了。
府里的怪事,實在太多。
她經常看見小姐半夜起來生火煮飯,可是煮好的飯菜,一律不見。
老爺曾經找道士算過,說這是吉兆。
小姐這樣施福,以後會有好報的。
可是她想不通,半夜起來煮飯,怎麼就是施福了?
難道小姐煮飯給鬼吃了?
想起來,她就覺得汗毛直豎。
走了一半的時候,兩人遇見了從山下走來的一個老嫗和一個年輕姑娘。
年輕姑娘告訴青蓮,她家的小姐突然病重,她必須下山請大夫,所以勞煩青蓮幫忙照看小姐一天。
青蓮覺得奇怪,這樣一個老嫗,卻是這樣一個貌***的小姐?
這說不通啊。
可是不待她仔細盤問,那少女已經沒有了蹤跡。
她和丫鬟無奈,只能留下來,照顧老嫗。
宴卿離靠在青蓮的懷中,眸中全部都是淚。
是她的媽媽沒有錯啊,一模一樣的容貌,連臉上慈祥的表情都是一樣。
可惜,媽媽不認識她了……
不,不認識她更好,若是認識,才徒增傷悲。
「婆婆,你是不是很難受?」青蓮開口,拿出自己的帕子,給宴卿離擦拭眼淚。
宴卿離盯著青蓮,不住的搖頭,最後將自己的身體重量,全部轉移到青蓮身上。
青蓮無奈,看著孩子一般的宴卿離,勾唇一笑,她摟著宴卿離,低聲開口,「婆婆,若是很難受的話,你就告訴我,我會幫你想辦法,你千萬不要忍著!」
宴卿離依偎在青蓮的懷中,緩慢的閉上了眼楮。
能夠死在媽媽的懷里,她能夠瞑目了。
青蓮溫柔的按摩著宴卿離的太陽穴,「婆婆,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見你,就覺得很投緣。等你身體好一些,就跟我回府,以後我照顧你的後半生,好不好?」
宴卿離抿唇,緩慢搖頭。
她怎麼敢奢望讓媽媽照顧她,應該是,由她照顧媽媽啊。
可是現在,她實在沒有那個能力,連她是誰,都不敢和盤托出。
「你不用擔心,我爹爹人很好,我娘親也很好,他們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很寵我的!」青蓮甜甜的笑著,眯起了一雙好看的眼楮。
旁邊的丫頭附和,「沒錯,你知道我們小姐是誰嗎?她是當朝宰相的女兒,未來的瑞王妃——」
青蓮羞澀的笑,看著丫鬟道,「春芽,你去幫我們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麼吃的,或者上山,找清涼寺的主持求助,現在天黑,我們呆在這里,也不是辦法!」
丫鬟點頭,朝著山上走去。
青蓮安慰著宴卿離,「婆婆你不用擔心,這里離清涼寺,只有半個小時的路程,春芽很快就會找人回來,到時候就可以看好婆婆的病!」
宴卿離點頭,握住了青蓮的手,她想要感應她往後的命運,幫她化掉所有劫數。
可是她發現,沒有道行的她,竟然堪不破凡人的命運了。
青蓮反握住宴卿離的手,「婆婆,剛剛那個姑娘,是你的丫鬟麼?她好漂亮,靈氣十足,婆婆你一定也不是凡人吧?」
宴卿離只是搖頭,不敢開口說話。
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其實,她就只是一個凡人啊,一個希望有父母寵愛,生活平靜的凡人。
可惜自從去了青丘山,遇見一個叫做姬薄情的上神,她的生活,就再也沒有平靜過。
「那邊有野果,婆婆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摘野果給你!」青蓮將宴卿離的身體,依靠在旁邊的大樹上,然後自己起身,朝著那邊的樹叢走去。
宴卿離伸手想要阻止她,可是卻動作晚了,青蓮已經撩起裙裾,朝著那邊跑去。
她很快的摘了野果,放在裙衫之中,兜著朝著這邊跑來。
「是青隻果,婆婆,這個酸甜可口,你一定會喜歡的!」青蓮笑著,少女純真的面容,如冬天盛放的溫暖人心的花朵。
只是,她靠近宴卿離的時候,身體僵在那里。
因為她看見了兩頭下山虎,這個時候的老虎,饑腸轆轆,最為凶惡。
少女花容失色,站在那里,不住的發抖。
「婆婆……」青蓮顫抖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宴卿離撐著大樹站起身,夠摟著背,朝著青蓮走來。
兩只老虎,虎視眈眈的看著青蓮,只是它們看見宴卿離的時候,卻驚恐的退後了幾步。
宴卿離站在那里,咳嗽兩聲,「孽畜,你們想做什麼?」
兩只老虎頓時前膝跪下,匍匐在地。
宴卿離臉色煞白,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似乎隨時都有羽化的可能。
她冷聲,「從今以後,你們就跟著這位姑娘,時時刻刻照顧這位姑娘的安危,不管她遇見什麼危險和困難,你們都要想辦法幫助她,懂得麼?」
跪在地上的兩只大虎,不住的點頭,驚恐的看著宴卿離。
青蓮瞪大眼楮,難以置信的轉身,定定的看著宴卿離。
宴卿離的身體,越來越弱,最後如幾縷白煙繞城的一副畫面。
天空驟然亮起一道白光,接著宴卿離飄渺的身體被拘走,最後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青蓮嚇的花容失色,頓時跪下。
她是遇見,神仙了麼?
姬薄情臉色陰沉,看著床榻上的宴卿離,眉頭皺的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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