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下了那麼大的流星雨,她以為是他,以為是他出了事情啊……
可是現在才知道,姬薄情不愧是姬薄情。
他的薄情寡義,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他就那樣,就那樣殺死了母皇,殺死了她在青丘山,唯一的依靠。
宴卿離握著舍利和青丘令的手,微微發抖,她想要忍住洶涌的淚水,可是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掉了下來襞。
回到了青丘山,青丘的一切,已經歸于平靜。
一場璀璨的流星雨,仿佛沒有墜落過一般,這里安靜的可怕竭。
可是宴卿離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母皇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將整個青丘,交給了她。
青丘還有不能逃走的千千萬萬個子民,青丘還有許多小狐狸。
她必須,擔起這個重任。
宴卿婉臉色始終難看,她站在那里,繃緊了嘴巴。
宴卿離緩慢上前,靜靜的看著宴卿婉,「二姐,擇日登基吧……」
「啊?」宴卿婉以為自己听錯了。
「你登基,我輔佐你,我相信,這也是母皇的意思!」宴卿離緩慢的說道。
宴卿婉有些緊張,「但是,但是,大家都看見了,母皇將青丘令交給了你,我若是登基,怕會有人不服!」
「怕什麼?你也說了,母皇將青丘令交給了我,有我在,誰敢不服?」她冷然。
宴紫蘇下葬那日,九重天下起了朦朧的細雨,屬于她的舍利,被埋入了青丘的獨秀峰。
宴卿離的頭發,在雨中被淋的微濕,貼在削瘦的臉上,她的臉頰蒼白無比,宛如清秋最無力的雲朵。
她站在那里,旁邊是青丘子民,嚶嚶的哭泣之聲,可是她卻站在那里,一個音節都哭不出來。
不是不想哭,只是痛苦到一定的程度,已經無法哭了。
現在宴卿婉如一只無頭的蒼蠅,甚至這個時候,她連登基都不敢,若是她在沒個主意,整個青丘,該怎麼辦啊?
她想起了母皇在的時候,青丘一派繁華。
那個時候,所有的散仙都以納入青丘門下為榮,整個九重天,處處都是一派欣欣向榮的修仙氛圍。
甚至有剛剛得到的小妖,因為在青丘做事,而在家族揚眉吐氣。
可是現在的青丘,已經變了……
處處都是淒風慘雨,所有稍微有些道行的,全部都已經遠走,留下的,全部都是一些道行低微,或者沒有道行的老弱病殘。
看著不遠處,稀稀拉拉站在那里的九尾狐族,他們清一色素縞裹頭,為宴紫蘇披麻戴孝,模著眼角的淚水。
他們以後,該怎麼辦?沒有了女皇的庇佑,他們以後,該怎麼辦?
隨著宴紫蘇舍利的下葬,眾人的哭聲,越來越大。
宴卿離臉色始終蒼白,她只是站在那里,雙目沉冷,定定的看著眾人。
終于,葬禮進行到一半,她緩慢上前,聲音沉冷,「大家都不要再哭,都听我說——」
所有人停止了哭泣,抬起頭,看著這個瘦弱的小公主。
「母皇生前,將青丘令交給了我,現在我拿著青丘令,你們對我,是服或不服?」宴卿離揚聲,清眸中冷冽的光線,在這一刻堅定無比。
仿佛,她瞬間長大了一般。
宴卿婉呆呆的看著自己的這個人類妹妹,忽然之間有種膜拜的感覺。
小昭看著站在前方的宴卿離,抿著唇瓣,一撩裙衫,跪了下去。
接著是公主府幾個下人,最後是全體的青丘狐族。
最後是宴卿婉。
這一跪,宴卿離當的起,就只為她剛剛的一番話。
宴卿離上前,單手扶起了宴卿婉,另外一只手,仍舊舉著青丘令,「你們知道,我們的家,被人毀了,我們的女皇陛下,被人殺了,我們以後不管走到哪里,都會被人嘲笑,因為我們是青丘狐族!」
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道,「這樣的結果,你們甘心嗎?」
人群中,有人小聲議論,不甘心,他們自然不甘心。
曾幾何時,他們走在外面,只要報出青丘狐族的名號,自然別的神仙,對他們供奉有加。
可是現在,他們就如喪門之犬一般,不管走到哪里,得到的都是嘲諷和譏笑。
他們自然不服的,他們是上古神族啊,是天族是同樣的高貴?他們憑什麼得到這樣的下場。
「既然不服,我們就必須振作,宴紫蘇死了,可是她的女兒還在,女皇陛下沒有了,但是帝姬還在,現在我讓你們擁護宴卿婉為帝,你們願意嗎?」宴卿離看著眾人,眸光如炬的掃視著眾人。
眾人只是竊竊私語,卻沒有一個敢贊成或者反對。
宴卿離繼續道,「我用神族的名義發誓,我和二姐會克己奉公,拼
tang著自己的性命,守護青丘,保護大家,若是有人想要欺負我青丘子民,除非從我們的尸體上踏過去!」
她大聲吼著,眼眸紅紅的,堅定的看著眾人。
終于,有人開始高呼,「帝姬陛下萬歲,三公主萬歲……」
接著,山呼一片,宴卿離和宴卿婉的眼眶,紅紅的,只是激動的看著這一群人。
宴卿婉的登基儀式很簡單,因為這個時候,實在不易大肆操辦。
從自己的府邸,搬往女帝宮的時候,宴卿婉似乎有很多話要同宴卿離講,可是見宴卿離一臉冷肅的樣子,隨即咽了下去。
這個時候,風雨飄搖,青丘內憂外患,她們之間,確實不太適合過于感性。
宴卿離回到了自己的公主府,翠卒苑內,小昭煮好了飯菜,正在焦急的等她。
一見她走了過來,趕緊起身,「公主,你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快點把這些東西吃了吧!」
宴卿離低頭一看,全部都是她愛吃的東西,只是,她這個時候哪有胃口吃東西。
她坐下來,緩慢搖頭,「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逼著自己吃一點啊,你看看,這都是加了不少淬體的藥物,對你月復中的胎兒,很有好處!」小昭著急的說道。
宴卿離低頭,撫模著自己月復中的胎兒,她的手,貼在衣物上面,感受著里面的小生命。
可惜,她懷孕時間尚短,這個時候,什麼都感受不到。
「公主,吃不下東西,喝口湯吧……」小昭盛了一碗湯,喂在宴卿離的唇瓣。
宴卿離看了一眼,全部都是加了上好的藥物,對修行十分有益的。
她從小昭的手中,接過這碗濃湯,拿著勺子不斷攪拌。
小昭則是殷切的看著她,十分希望她能夠喝下這碗湯。
半響,宴卿離放下湯,「你去把司命衙門的仙官叫過來,還有妙音妙容,我找他們有事!」
小昭點頭,叮囑著宴卿離,「公主,你一定得吃點東西啊,你月復中的胎兒雖然是神胎,可是也需要營養!」
宴卿離沒有說話,只是陷入在自己的沉思之中。
小昭去而復返,身後跟著妙音和妙容,以及掌管著司命衙門的仙官小齊。
宴卿離站起身,看著小齊,先是慰問了幾句,接著繼續問道,「如今青丘,還剩下多少子民?」
小齊面露尷尬之色,「三千不到,只有一千是因為鮫人之戰中,身受重傷,另外兩千人,因為年紀過大,隨時有羽化的可能,所以,沒有辦法離開青丘……」
宴卿離點頭,「如今青丘靈氣已經不足,若是他們繼續闢谷下去,怕是無法養好身體。傳令下去,將女帝宮的仙物,分發出去給他們養好身體!」
「公主?」小齊皺起了眉頭,抱拳道。
「按我的吩咐去做,青丘都要沒有了,還要那些身外之物做什麼?」宴卿離緩慢吩咐。
小齊點頭,領命離去。
妙音和妙容,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宴卿離,眸光都流露出欽佩的神色。
果然,女皇陛下沒有看錯人,關鍵時刻,還是小公主能夠撐起青丘山。
宴卿離緩慢踱到妙音和妙容的前面,伸手撫上了兩人的肩膀,「妙音,妙容,司願衙門的時候,以後就要靠你們了。你們辛苦一些,下面的凡人,只要是不過分的願望,你們都給實現了,多賺一些香火……」
「還有!」她頓了頓,接著道,「讓那些快要羽化,身受重傷的九尾狐族,先享受香火吧,他們比我和二姐都更需要!」
妙音和妙容點頭,應聲之後,溫和的看著宴卿離。
宴卿離只是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回去休息吧,以後,真的是辛苦你們了!」
小昭送走了幾人,見飯菜已經涼了,這才拿下去熱了,然後遞給宴卿離。
宴卿離嚼在口中,如同嚼蠟,可是沒有辦法,為了孩子,她必須咽下。
這些東西,都是可以淬煉筋骨的。
宴卿離看著小昭,漫不經心的問道,「小昭,我記得,你不會煮飯的,更不會煮這種神仙才會吃的東西!」
小昭尷尬的笑著,伸出被燙傷的手,「我學了好久呢,你看看,只有用三味真火才能煉化里面的東西,我就被灼了一下!」
宴卿離疲憊的笑,「辛苦你了……」
她低頭看著飯菜,里面加了,她最不喜歡吃的胡蘿卜。
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見這些胡蘿卜,就想起了姬薄情。
其實,她是不愛吃胡蘿卜的,她只是愛吃媽媽做的菜,姬薄情就以為,她愛吃胡蘿卜。
飯菜嚼在嘴巴里面,變作了苦澀的味道。
這幾天,她忙的沒有時間去想他,可是每每想到了她,心里就是苦澀的味道,還有,疼痛……
沒錯,那是疼痛。
仿佛姬薄情這三個字,連著一根線,線的一端系著她的心髒。
只要想起這三個字,胸口的疼痛,就排山倒海而來。
她再也吃不下東西,放下碗筷站起身,轉頭看著身後的一切。
屋內,是按照他的系好收拾的。
他喜歡的屏風,他喜歡的銅鏡,還有他喜歡的帷幔。
那個時候的自己,傻乎乎的,一心想著跟喬顏爭寵,所以將自己的臥室,布置成了他喜歡的樣子。
這樣,她就覺得,他來到這里,就會忘記喬顏,安心的呆在這里了。
她怎麼就那麼傻?引狼入室,還白白的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
宴卿離眼楮濕潤,指著那面銅鏡和屏風道,「把這些都搬出去吧,以後都不需要了……」
「公主……」小昭上前,唯唯諾諾。
「現在就搬走,我不想再看見這些東西!」宴卿離回頭,眼楮紅紅的說道。
小昭點頭,「是——」
她上前,先對著屏風施法,可是屏風是姬薄情親手畫的,那是小昭能夠施法控制。
她又去搬那枚銅鏡,可是銅鏡沾染了太多姬薄情的氣息,也不是她能夠搬得走。
她可憐兮兮的回頭,「我出去找人幫我……」
說完,她朝著外面走去。
宴卿離卻咬牙,搖頭,「不用了——」
她撈起一邊的凳子,狠狠的朝著屏風砸去,接著又是銅鏡,還有那副漂亮的帷幔。
她情緒很激動,抓著帷幔的樣子,幾乎抓狂。
小昭從後面抱住了她,「公主,你這樣會傷害寶寶的,你冷靜一點,其實駙馬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對陛下動手,是迫不得已……」
宴卿離眸中的淚,滾落到一半,她赫然回身,緊緊的盯著小昭。
小昭心虛的退後,站在那里,猶豫的看著宴卿離。
「你見過他了?」宴卿離一步步靠近小昭,聲音冷冷冰冰的道。
「我,我……」小昭結結巴巴,站在那里唯唯諾諾。
「說,你是不是見過他了?」宴卿離怒吼著道。
小昭沒有辦法,只好點頭,「他,他吩咐我,照顧好公主,還拿了淬煉體格的仙草給我……」
「難怪你忽然之間拿這些吃的給我,小昭,你是要惡心死我嗎?」宴卿離咬牙,看著桌子上的殘羹飯菜,一把掃去。
飯菜灑了一地,小昭站在旁邊,嚇了一跳。
宴卿離轉頭,冷冷的看著小昭,「滾吧,我以後,不需要你的侍候,這青丘山也容不下你了,小昭,去找你的上神大人——」
「公主——」小昭哭了起來。
她上前想要拉住宴卿離的手,卻宴卿離冷冷的甩開,她怒視著她,「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上了姬薄情,以前的時候,你總是在我身邊說他的好壞,現在他殺了我的母皇,你依舊幫著他……」
「沒有,我沒有!」小昭搖頭,忽然跪了下來,她哭泣著看著宴卿離,「我哪里敢啊,公主,我只是一個下人,而且這些仙草,扔了也是浪費,您跟駙馬有仇,可是跟自己的身體沒有仇啊,公主……」
她跪在地上,眼楮通紅的哭泣著,肩膀一抖一抖,不住的哽咽。
「你不敢,不代表你沒有,小昭,你真的喜歡上了他,是嗎?」宴卿婉蹲子,咄咄逼人的看著小昭。
小昭哭的更加大聲,不住的擺手,「我真的沒有,公主,真的沒有啊……」
「夠了!」空氣中爆發一聲怒喝,接著是小昭被拽了起來,姬薄情冷冷的站在那里,嚴厲的看著宴卿離。
宴卿離冷笑,「你終于忍不住,現身了嗎?」
「是我逼著小昭幫我,跟小昭沒關系,你不要亂潑髒水!」姬薄情冷聲說道。
宴卿離再次笑了笑,她發現當仇恨來臨的時候,笑容比任何表情都要容易。
她站在那里點頭,「你殺了我母皇,現在還敢出現在這里,姬薄情,你真是,好樣的……」
「我原本想要等你怒氣平息一些,再出現解釋,小離,不要總是相信你眼楮看見的,好嗎?」姬薄情皺眉,好脾氣的說道。
宴卿離咬牙,冷笑。
不相信她看見的,就相信他說的?
她又不是傻子,他說什麼,她就信什麼。
不,她就是個傻子,他說了什麼,她就信了什麼……
結果呢?母皇死了,是被他親手殺死的。
她站在那里,瑟瑟發抖,將自己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姬薄情上前一步,攬住了她的肩膀,「小離,別生氣,不為了你自己,也要為了你月復中的孩子!」
宴卿離咆哮起來,「我月復中的孩子,跟你沒有任何關系,姬薄情我恨你,你走,你走啊!」
她拼命的推拒著他,他卻不肯放
開她,她隨手就變出了一把匕首,冷冷的對準了他,「你走不走?走不走?」
「我不走,你听我解釋好不好?母皇她死之前,已經墮入了魔道,若是不殺了她,她晚節不保——」姬薄情著急的解釋,宴卿離手中的匕首,卻狠狠的扎入了他的胸口。
他臉色一白,搖著頭,「小離,你相信我,我沒有要害母皇的意思!」
可是不管他說什麼,宴卿離手中的匕首,只是一下又一次,狠狠的扎入他的身體。
他身上,金色的血液涌了出來,很快的又消失無影。
只是,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一些。
外面,傳來了一聲焦慮的呼喊,「小離,你快住手——」
宴卿離這才住手,手已經被他的血液染濕,她紅著眼楮,看著門口沖進來的男子。
是晉源哥哥,晉源哥哥逃出來見她了……
「小離,傻丫頭,快點住手!」蕭晉淵著急的大喊。
縱使是神仙,也經不起她這樣的折騰,她這樣,真的會將姬薄情殺掉的。
姬薄情松開了手,宴卿離哭著朝著蕭晉淵的懷中奔去,蕭晉淵一把抱住了她,揉著她的頭發。
「晉源哥哥,母皇死了,她死了……」宴卿離在蕭晉淵的懷中,放聲大哭了起來。
「我知道,快點放下刀!」蕭晉淵從她手中奪過了刀,一臉擔憂。
他抬眸,看向不遠處的姬薄情,眉頭微微皺起,「你走吧,你呆在這里,只會讓她更加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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