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銀色的方形鑰匙扣在輕微的來回晃著,車鑰匙還掛在方向盤的下面。
杜瀟馳將晃動的鑰匙扣輕輕地托在手掌心里,仔細端詳。上面是大本鐘和威斯敏斯特橋的風景。凸凹的畫面,沒有色彩。除了背面歪歪斜斜刻著一個日期之外,這個鑰匙扣和所有景點販賣的廉價紀念品沒有兩樣。
「想什麼呢?」瀨名聰遞來一瓶伊右衛門的綠茶
杜瀟馳在琢磨那個日期,是否和自己的人生軌跡有某種交集。
「發呆而已。」她接過茶。他懂得她的喜好,一瓶茶也看得出。
「我看見你剛才抽煙了。」
「哦,對不起,我不會在車內吸煙的。」杜瀟馳趕忙道歉,怕他介意煙味。
「不是那個意思。你吸煙的樣子……好看。」杜瀟馳最受不了他深情略帶羞澀的眼神。
「我討厭抽煙的女人。」她躲開了他的目光。
「你不也是抽煙的女人。」
「所以,更多的時候,我討厭自己。」
「為什麼?我倒覺得抽煙的女人有種神秘感。」
「抽煙,只不過因為寂寞。」
「所以,你討厭的不是抽煙的自己,而是寂寞的自己。」瀨名聰的話,一箭穿心。
杜瀟馳,終于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寂寞,盡管她總是強調孤獨和寂寞的區別。夜闌人靜時,她總能听到空洞的聲音,自心底傳來。她也想邀請一個人住進她的心房,陪著她一起哭笑,用悲傷和歡樂填滿整間屋子。可惜,沒有那樣一個人肯。俞浩然的消失,林昭昭的死去讓那間屋子變得千瘡百孔。入住,總是要先修葺一番才好。誰願意去費那個心,勞那個神呢?!所以,她只好把自己的時間安排的滿滿的,打工,讀書,學習,以及在這個島國渺茫的尋找。
尋找,本身就是一件寂寞的事情。無論你是在尋找一個人,還是一段記憶。
那是一棟面朝大海的二層小樓,不知道會不會有春暖花開。也許是海風常年的腐蝕,房子已經藏不住它的破敗。
瀨名聰把lexus停在路邊,這只龐然大物在小漁村狹長的街道上,顯得那樣格格不入。
瀨名聰從後座的背包里掏出他的尼康相機。
「你經常帶著它到處走?」杜瀟馳沒想到那個背包里放的竟然全是攝影器材,三腳架,長鏡頭,各種數據線。
「怕錯過任何美景。」瀨名聰意味深長地望著車窗外的景色。
「留在記憶里不也很好?」
「記憶有時會騙人的。」瀨名聰舉了舉手中的尼康,「它就是我的記憶,且永遠不會背叛我。」
杜瀟馳想起了那張照片,自己也是這樣被他留在記憶里了。
杜瀟馳走到深褐色的木質大門前。來之前她並不知道這棟房子現在屬于誰,還是否有人住。左側圍牆上,齊肩高的位置嵌著淡黃色木質門牌,寫著‘高橋’。
杜瀟馳按了門牌上方的門鈴,一下,兩下……沒人應門。她懷疑門鈴是否還好用。于是,直接用手掌拍門。如此幽靜的小漁村,陌生人的拍門聲,難免刺耳。旁邊的門開了,一個矮小的老太太探出了半邊身子。一定是杜瀟馳急促的拍門聲打擾到了住在隔壁的老太太。
「實在不好意思,打擾到您了。」杜瀟馳急忙道歉。
見杜瀟馳道歉,老太太原本有些防備的態度轉化成了慈眉善目。
通過這位矮小而熱心的日本老太太提供的信息,杜瀟馳和瀨名聰終于在這個小漁村里唯一的醫院兼療養院里找到了高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