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歡喜 李算第二

作者 ︰ 胡慕安

石榴坡。十里石榴樹林,每到中秋,果實累累,青紅滿天。

只是,現在只是初春,石榴花還未曾展開,一片綠葉中,兩個人站在一株最大的石榴樹下。

一個少年,手持長槍。戰坤站在那里,用長槍拄地,身子筆直。

戰坤身後,同樣站著一個少年,貴氣天成。英雄少年,但那少年卻更像是一代君王,胸懷山河,眉宇剛健。

世間之事,總是與想象不同。英雄雖聞之雄健,實則寂落,指點江山,不過活在他人的臆想之中罷了。

春日暖陽,連風都是慵懶的。

戰坤打了個呵欠,嘆道︰「我看,今日我們未必等得到李算。」

「他一定會來。」

戰坤聳肩道︰「也許明日會來,也許後天才來,我問為何一大早便等在這里。」

「我們能等,但是有的人卻一刻也等不及,所以必然會一早前來。」那少年遠遠望著石榴坡外的大路,目光篤定。

「也許李算根本不會來,這些年,想找李算的不下百人,但他總能藏起來。」戰坤嘆息道。

「我與你打賭如何,今日李算一定會來。」

戰坤連忙擺手,「算了,每次打賭我都吃虧,這次說不好要輸掉什麼。」

那少年輕笑道︰「也許李算本不想來,但是總會有人、有事情會讓他不得不來。」大路上,隱隱出現了一個人影,那少年笑意更深,「有的時候,過猶不及。我們總會認為為他人作了應做的事情,其實,若是我們什麼都不作,事情卻恰恰會像我們想的那樣子。」

婷婷而至,白底碎花的裙子,奇雅看著面前的主僕二人,嘴角上揚,「抱歉來的人不是李算先生。」

「無妨,只要有人來,等待總是有用處的。」那少年走到奇雅面前,笑道,「更何況,你若能來,該來的總會來的。」

奇雅有些不解,卻也盡量表現出了然的樣子,道︰「二位來的並不湊巧,李算先生並不在樓家,你們的話我也是無從相告,又擔心你們會一直等下去,所以前來相告。」

「李算本來就在樓家,你這姑娘家為什麼說謊話?」戰坤憤憤道。

奇雅無奈,喃喃道︰「你們主僕二人好生無禮,搶走樓家的兌票,又到合堂大鬧,已經告訴你們李算先生不在,卻又苦苦相逼。」

「姑娘,在下瑤林,有幾件事情恐怕要和你說清楚。」那少年彬彬有禮,笑道,「戰坤這里的確有一百三十一萬兩黃金的兌票,但搶掠之事理應朝廷追究,樓家作為財東,只需依票兌換便可,若是有所懷疑,大可請官府明辨,自會有人追究兌票的來源。」

奇雅愣愣的看著面前的少年,似乎有些懷疑︰「你是瑤林?」

那少年點頭,道︰「我是。」

「太子瑤林?」奇雅像是被人擊中了背後,又一次重復道。

瑤林眯起眼楮,淡淡道︰「姑娘若是懷疑,大可以把在下當作任何其它的人,因為我們的對話,與我是誰似乎關聯不大。」

「你找李算先生,究竟有什麼事情?」奇雅的聲音有些顫抖,卻在極力克制。

「我已說過,只是老友敘舊。」瑤林回答。

「胡說——」奇雅嗔怒道,「你與李算先生如何算是老友?」

瑤林一笑,「我與李算確是舊相識。」他的目光炯炯,任何人見到如此坦誠的目光,也決不會懷疑他所說的任何事情。

奇雅似乎相信了面前的這個人所說的話,心里隱約惴惴不安,「我叫奇雅,自幼被先生撫養,從未听過先生與朝廷有任何牽連。」

「那是因為他不曾告訴你之前的事情,我們做個交易如何?」瑤林走進奇雅,壓低聲音道,「我與李算之間有個很長的故事,我可以如實相告。」

奇雅皺眉,「事無不可對人言,何必神秘低語?」

瑤林無奈聳肩道︰「我總覺得低聲而言,才更像是說著別人的秘密。」

「所以說長在深宮之中,養于婦人之手的皇家子弟,總是行為古怪的。」奇雅不禁揶揄道。

戰坤聞言,拍手大笑道︰「惡人自有惡人磨,看來你每日行作,自是如此原因。」

瑤林轉頭瞪了戰坤一眼,卻也並不動怒,他又挑眉道︰「怎麼樣,你願不願意做這交易呢?」

「小姑娘,我勸你三思而行,與這種古怪的人交易,無異于與虎謀皮。」戰坤雙手抱肩,站在一旁,看似無意插話道。

奇雅歪了歪頭,拍手道︰「太子爺,你不妨說來听听,我用什麼來和你交換?」

「我想見樓旻穗。」瑤林道。

「哦?」奇雅挑眉,就像是獵人看到了一條狡猾的狐狸,小心翼翼的隱藏著驚喜,「你們到底想要見到李算先生,還是像見到樓旻穗?」

「只要你願意細細听我講完那個故事,求見李算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我反而想看看旻穗。」瑤林沉思道。

奇雅輕笑出聲,「為什麼想要見到旻穗呢,難道是想知道她是否還在人世?」她走進瑤林,氣勢如虹,「若我沒有猜錯,你與旻穗早有相識,所以才能一時看出我假扮旻穗之事,你想要看到旻穗,只是想確認一件事情——樓旻穗是否痊愈,因為你懷疑神醫李算是否出手相救,因為你懷疑李算仍在江南合堂,只有見到旻穗,這些懷疑才能逐一被證實。」

瑤林看著奇雅,滿意地笑道︰「只聞江湖傳言樓家小姐旻穗遭人暗算,想不到竟真的是事實。」

奇雅聞言,冷笑道︰「你難道想激起我的愧疚之心麼,不必如此,我根本就不覺得有所失言。」她伸手指向瑤林,「旻穗被襲,與你必有關聯,一旦證實李算就在樓家,你必定以戰坤手中的兌票發難,逼樓家做出取舍。」

有風吹到石榴樹枝中,綠芽迎風搖曳,每年春天最早鑽出的女敕芽,也許不是能夠在深秋結出果實的那一條枝丫。

人也是如此,太早亮出底牌,風也會將最後的警惕卷走。奇雅也許很久才會想明白,她太早顯露自己的意圖,反而讓瑤林不必投鼠忌器。

「你所說的確天衣無縫,但你忘了一件事情。」瑤林依舊目光炯炯,獵人看到了野兔子,總是會志在必得的。

「什麼事情?」奇雅問道。

「任何計劃都是人想出來的,只要是人想出來的東西,總會有漏洞,所以我從來沒有謀劃太多事情,因為我知道變數太多。」瑤林嘆息道,「我相信若旻穗被救,李算必然就在樓家,戰坤手中的兌票不過是為了試探虛實,不論戰坤手中有什麼東西,只要他能夠讓李算知道,戰坤再找他,那麼無論如何,李算一定會和我相見的。」

太陽已經漸漸升高,金燦燦的陽光照在長槍上,幽藍的槍尖仿佛閃著金光。

——這樣的長槍,此生,我只見過一次。

奇雅恍然大悟,她慌張的回頭。

石榴林中,李算長身而立,他依然沉靜如玉,但目光中的憂郁,卻比每日的厭倦更讓人感到絕望。

瑤林看到李算,滿意地一笑,而後,他竟然恭敬的一揖到地,深施一禮。「數年不見,李太醫依然如舊,未曾有所改變。」

李算嘴角微揚,似乎閃過一絲冷笑,「何來改變,何來不變,李某只不過是靜觀其變罷了。」他又轉頭看向奇雅,眼波流轉中卻有無法猜透的深邃,「回草廬等我——」

奇雅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現在就走!」李算聲音急促。

也許奇雅听到了李算話中的嗔責,她看了看瑤林,又看了看戰坤,便轉身離開了。

心有不甘。

「我已來到這里,太子爺有何吩咐?」看到奇雅走遠,李算愣愣問道。

瑤林擺擺手,道︰「何來吩咐?近日前來,只為敘舊,舊日的事情。」

「舊日的事,不可變,不曾變,就算想要忘記,卻也是徒勞無用。」李算苦笑。

瑤林點頭,道︰「的確是不易忘記。」

「陛體是否康健?」李算心中突然生出一陣溫暖,也許那個鋪滿了琉璃瓦的地方,還有什麼值得他記掛。

瑤林想到了自己的父親,不覺一陣親切,「他的身體很好,只是再英明的君王也會老去。」他不禁輕嘆道,「人只要上了年紀,大都一個樣子,總會輕易忘記眼下的事情,卻對舊事記憶猶新。」

李算嘴角微微抽dong,卻也不曾露出嘲笑,輕輕道︰「人會記得過去的事情,或者活著才能無所畏懼,再艱難的困境,也無非是現實與過去的比較而已,同樣,再安逸的眼下,也不過是擺月兌了對過去的記憶而已。」

瑤林搖頭道︰「你是神醫,不論過去是否存在,你都能夠隱于山林,過上隱士的日子。」

「已經發生的事情,便是已經發生了,不論躲在什麼地方,也都會如夢魘一般,追隨而至。」李算看向瑤林,眼含深意。

「所以想要擺月兌,我們只能將將過去斬斷,讓任何人都無從追尋。」瑤林眼中閃出了從未有過的凌厲,「父皇這一二年,常常會想起過去的事情,就算他不曾說過,我卻能夠感覺出來,遲早有一日,他會忘記了曾經的決絕。」

李算慢慢道︰「過去的決絕也許並不正確,一時意氣過後終有一日,後悔不已。」他的眼中閃出一絲譏諷,「也許曾經的虧欠,他會超乎想象的加以補償。」

瑤林攥緊了拳頭,他那樣用力,指節已經漸漸發白,就像他的臉色,此時已經蒼白如紙,「若有那一日,我與母後曾經的恐懼,便又死灰復燃,那樣的日子我曾發誓,再不會重復。」

李算冷冷笑道︰「沒有恐懼的日子里,就沒有意思愧疚麼?」

瑤林挑眉,譏諷道︰「你的日子里沒有恐懼,那麼有沒有愧疚呢?」

「有!」李算回答的斬釘截鐵,「所以我寧願過現在的日子,而不願意提及舊事,甚至是任何與舊事有關的人或物。」

「但是我不同,我知道恐懼的滋味,他讓我連活下去都覺得困難,所以不論舊事是什麼,我都要想起來,然後連根斬斷。」也許他真正體會到了恐懼,所以絕望讓他義無反顧,甚至忘記了自己尊貴的身份,「他在那里,我要找到他。」

「找到他之後呢?」李算挑眉。

「殺——了——他——」瑤林字字有聲。

李算低下了頭,他覺得像是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腳,痛苦而扭曲,「你是太子,錦衣玉食,若干年之後,是會被文人墨客吟誦的一代君王,你為何對他如此苦苦相逼呢?」

「因為恐懼,因為希望。」瑤林嘆息道,「恐懼他有一日會回來,搶走我所希望的日子。」

「十三年——十三年他都不曾回頭,你覺得他還會搶走你所有麼,更何況我們沒有人能夠假設你與他到底互相奪走了什麼。」李算突然覺得失望,甚至是十數年來從未有過的悔恨。

「箭在弦上——」瑤林眯起了眼楮,「父皇盡管不說,但是仍然常常的想念他。」

「那時他的兒子,陛下給了你太子的尊貴身份,難道給另一個兒子一些想念都不可以麼?」李算看著面前的這個少年,已經不想再說。

「他在哪里?」瑤林已無退路,逼問道。

李算冷哼道︰「我不知道。」

瑤林步步緊逼,「當年他與你一同出宮,你不會不知道他的行蹤。」

「陛下富有天下,都不曾知道他在哪里,我只是隱居的一個閑人,又怎麼會知道。」李算冷冷回答,「若是太子沒有其他事情,李算告辭了。」

「好久不見,卻不如不見。」瑤林突然一陣冷笑,「李算,我今日既然已經找到你,便自然不會放棄,如果你不願意說,沒有關系,我會一點點逼你就範。」

「你會怎樣?」李算已經準備離開,但仍然轉頭道,「再配一副毒藥給樓旻穗麼?」

「那麼你也太看輕我了。」瑤林冷冷道,「你雖然灑月兌如隱士,但仍然有太多不可割舍的東西,比如名譽、比如樓家、比如奇雅——」

李算看著對面的這個皇子,就像十幾年前離開皇宮之與之告別一樣,溫潤如玉的臉上有著難以言說的復雜表情,但離開卻永遠都是最後的結果。

「你是太子,想做的事情自然會去做。」李算轉身離開,他走的很慢,仿佛再也走不出這樹林般,不舍而且痛苦。

「你覺得我會讓你走出這石榴坡麼?」瑤林的聲音很小,仿佛是故意戲弄般,看著李算的背影淡淡一笑。

「腳長在我的身上,他想要離開,我只能跟著離開。」李算已經停住腳步,轉身面對著瑤林主僕。

戰坤已經執起長槍,烏木的槍桿筆直,幽藍的槍尖映出鬼魅的光影,他的目光炯炯,千鈞一發之際卻興奮異常。

「三年前,我見到過這桿槍曾經的主人,不知他現在是否還能練出祖傳的套路。」李算突然感到一陣沒落。

「也許正是因為你見到過那個人,才會將這長槍送給它現在的主人吧。」戰坤輕輕抖動長槍,仿佛想起那日酣暢的勝利。

李算想起了那個朋友,痛苦的垂下頭,惋惜嘆道︰「可惜常家槍法就此失傳于江湖了。」

「能夠永遠留下來的,一定是不敗的,若是技不如人,何必留下那些本事,于學會的人,不過是個催命的東西罷了。」戰坤冷冷道。

「今日,我必要為我的朋友報仇,若不能如願,我寧願死在此處。」李算攥緊了拳頭,但是他依舊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高手相爭,並不急于一時,但瑤林已經不願再等下去,「我只再問一次,你若回答,便可入當年一般,飄然離開,遁引江湖。」

李算的目光一直盯在那桿烏木長槍之上,仿佛一息之間那槍尖便會抵上自己的喉嚨,他必須全神貫注,一動一靜見便可分出勝敗。

凌厲的殺氣,瑤林騰空而起,猛擊李算的額頭。

李算雖已聚神于長槍,卻在霎那間側身越起,平直的飛了出去。

戰坤的長槍已經出手,槍尖劃出恢宏的直線,槍桿垂直之際,血沫飛濺。

李算雙腿落地的剎那,右膝無力的垂到了地上,他的右腿已被槍尖撕裂,頃刻間血流如注。

第二擊——瑤林的拳頭擊向了李算的肩頭。

空氣中充滿了血腥的氣味,骨頭碎裂的聲音令人心驚。

李算橫著摔了出去,滿臉是血。

戰坤的長槍再次出手,幽藍的寒光刺向了李算的咽喉。

李算突然想起了奇雅,不知奇雅是否平安回到草廬,若是等不到自己,她是否會回來尋找。老天保佑,她千萬不要回來。戰坤的眼中閃出了嗜血的光芒,在那樣的光芒中,李算閉上了眼楮。

長劍,從來都是翩翩公子的玩物,尚武的勇士卻更願意用上已柄生鐵大刀。

戰坤的身後就有一柄長劍,劍光閃處,直刺胸膛。長劍本應是儒雅之物,戰坤卻驚異的感到身後的勇毅剽悍。他不得已,收回了長槍,閃到了一側。

「李先生——」奇雅驚呼著飛奔到了李算的身邊。

李算掙扎著睜開眼楮,他看到身邊的奇雅,眼中露出驚喜的神情,但那溫暖的驚喜很快就被一種不安取代,一種深深的不安,夾雜著矛盾的恐懼,許久,他喃喃埋怨道︰「告訴你回草廬等我,怎麼又回來了。」

奇雅用手輕輕擦著李算臉上的鮮血,搖頭道︰「先生,我听了您的話,只是路上遇到的禧恩,他同我一樣擔心您,所以我們才回來了,但我們還是來晚了。」

李算望向奇雅身後,禧恩已將長劍收回鞘中,長身而立、目光清遠,他的身後,星夜的手已經握緊了他的刀,眼楮看著戰坤,像豹子一般警覺的看著自己的對手。

李算嘆了口氣,道︰「既是這樣,我便也不必擔心你的安危了。」他看向禧恩,「禧恩,自我與你相識已有七八年了吧?」

禧恩點頭,低聲道︰「八年零五個月。」

李算唇邊漾起安心的笑,「若有一日,奇雅有所為難,我希望你能幫她渡過難關。」

禧恩目光堅定,「若有一日,我必赴湯蹈火。」

「我們可是朋友?」李算又問道。

禧恩用力點頭,道︰「我視你為師長,若有幸被你視為知己,便是一生榮幸。」

「今日之事,作為朋友,不需為我報仇,甚至不要記掛于心,這便是朋友的本分。」李算望著禧恩,等待著他的回答。

許久,禧恩點頭,道︰「我答應你,絕不追究。」

李算滿意一笑,她又看向奇雅,嘆道︰「奇雅,我自詡一生灑月兌于世,不羈于俗,但卻始終逃不開心里的魔,你要記住,一生萬不可做出有愧于心的事情,那些事情就算你白天已將它忘記,在晚上還是會跑出來讓你不安的。」

奇雅點頭,道︰「我知道,我不會的,李先生,我們回家吧。」她想要攙扶起李算,卻又擔心踫到腿上的傷口。

李算擺擺手,道︰「听我把話說完,我在很久以前曾經做過一件有愧于心的事情,我常常會想起,因我受累的他人,不知他們過得可好,但是我從不後悔做過這件事情,就算是因為我,毀了別人的一生,我也不後悔做這樣的事情。」他看著奇雅,嘆息道,「可是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情,在你的心中,我是一個智者,一個長者,我不願意讓這樣美好的事情蒙上羞恥。」

奇雅看向李算,身邊鮮血紅的刺眼,「不論什麼事情,您都是那樣的人,我向您保證,我永不會追問那些事情。」

李算舒心的眯起了眼楮,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雙唇卻泛出了點點紅潤,「我絕不會再做那樣的事情,我絕不——」他猛然睜開眼楮,看著瑤林,目光中似有得意,他沉聲道,「也許,我做錯了,但——好在我不用再錯下去了,沒有人能夠強迫別人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更何況我李算從來就不會听命于人,我永遠都能選擇我要做的事情。」

瑤林的嘴角微微扯動,他冷冷的看著李算,仿佛看著一個陌生人,听著他說著陌生的話。

石榴坡前,新綠才剛剛泛起,江南無邊的**,如簾後的佳人,隱約不見卻讓人遐想無限。

這樣美的**,不論落入什麼人的眼中,都是令人愉快的。李算也不例外,他喜歡一切美好的東西,他望向遠處,石榴林綠意初現,遠山如黛,山花含苞。他的胳膊已經垂在了身側,肩膀塌陷,衣服皺的可笑,腿上斷裂的傷口,鮮血已經不再噴涌。

沒有人知道,這個時候,李算是否感覺得到痛苦,但是就是那一瞬間,李算,這個傳奇般的男子竟然站了起來,就如大宗師一般,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選擇坦然面對,鼎立天地。

「奇雅人生本來就是這樣,緣起則聚,緣滅則散,你我不過是一念之間的際遇,沒有來世,沒有前生,這一世不會重來,不會長留。」李算的臉上也泛起了紅暈,此時,他的皮膚光滑透明,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他的整個人都變得空靈,「所以,我離開就如我們不曾相遇,不要讓我影響到你的人生,不要追究于今日之事,若是你執著于仇恨與不甘,那麼你只是在延續我選擇結束的人生罷了,不要讓自己活得沒有任何意義。」

李算站在那里,慢慢的閉上了眼楮,他眼中最後的美好永遠留在了江南的**中。他的身影挺拔,神情滿足桀驁,就像平日一樣風雅而又悠閑的站在江南的**中,但是他已經死了。

一念之間,緣起緣滅,世間不再有一個神醫,口耳相傳中卻多了一段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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