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現如今華庭回來了……」
「這樣的事——」
「當然是華庭這個蘇閥少將軍的未亡人做比較合適!」
嬴華庭鳳眸半狹,眸光清亮的看著在她十步之外的昭武帝,父女兩的眸子那般相像,眾人清楚的看見昭武帝的那雙眸子從笑意和煦變成了一片靜然無波,這皇宮之中人人都是掩藏情緒的高手,昭武帝更極少露出怒色,這一片微瀾不驚的冷波,足以讓在座諸人明白昭武帝對于嬴華庭此舉的情緒,一時間,眾人的心都高高的懸了起來。zahi
沈蘇姀幾乎將手中酒盞捏碎,看著那笑意明快卻格外執拗的面容,眼角忽然涌上一股熱流,沈蘇姀低下頭去,燈火斑斕之中唯有那清冽的酒液能映出她眼角一閃而逝的晶瑩,唇角緊抿,整個大殿上只怕無人能比她更為膽戰心驚!
嬴縱靜坐垂眸,至此刻才抬眼掃了嬴華庭一眼,眸光一轉,看向坐在距離他有些遠的沈蘇姀身上,果不其然,那筆挺的身子略有些僵直,眸子垂著,肩頭緊繃,別人或許看不出異常來,可唯有他知道,那是無人能解的哀慟,更是唯有他知的動容,因為連他也未曾料到,嬴華庭,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以那「未亡人」的身份為蘇閥說話。
某一刻,嬴縱忽然覺得嬴華庭是幸運的。
如他這般,連做她「未亡人」的身份也是奢望……
適才和樂融融的氣氛忽然就變成冰凍三尺,一片能壓抑死人的默然之中,陸氏當先開了口,她的語聲發顫,眸光亦滿是心疼,「華庭,蘇閥之事已經過去七年,你……」
話尚未說完,嬴華庭已經轉了眸光,看著陸氏,她面上仍是帶著明朗的笑意,那笑意輕松而灑月兌,叫人看不出她心底的恨與怒,「皇祖母,七年一點也不長,七年的時間老百姓們並沒有全然忘記蘇閥,七年的時間,當年蘇閥為大秦打下來的江山還在,面對這大秦版圖之上的遼闊疆域,蘇閥的三足烏大旗還沒有倒下,皇祖母,華庭願為蘇閥少將軍守節。」
听到這「守節」二字,別說是陸氏,便是連賢妃都忍不住了,素來細聲細氣說話的她一旦凌厲起來也頗有兩分氣勢,看著嬴華庭語聲斥責的道,「華庭,莫要胡言亂語!」
陸氏搖了搖頭,眸光語法哀戚,「華庭,你這是何必,你若就此不嫁,莫說祖母,你如何對得起生你養你的父皇母妃,你今年可才十八歲……」
嬴華庭垂眸,唇角的笑意未散,此事本來只是朝堂之事,可華庭公主如此便又將其變作了皇族家事,對于皇族家事在座之人可沒有一個敢隨便插話的,見嬴華庭靜默不語,一副鐵了心不願多說的模樣,其余眾人便將目光落在了昭武帝的面容之上!
昭武帝看著嬴華庭的目光帶著兩分深思,諸人都以為他必定要生怒,可他看了自家多年未歸的二女兒良久,竟然忽的開口溫聲道,「華庭,你為蘇彧守節是絕不可能的,你且說吧,你要如何才能像個嬴氏公主那般出嫁?」
昭武帝話語一摞,嬴華庭把玩著酒盞的縴縴細指微微一頓。
見昭武帝退步眾人心中不由生出兩分遐想,卻見嬴華庭並未立刻答話,她似是想了想,然後才抬起頭來看著昭武帝道,「父皇明鑒,華庭欲督查蘇閥通敵案的重審,若此番重審蘇閥之案有了結果,若能為蘇閥平反洗冤,如果能這般,那華庭便收回剛才的話。」
滿殿的眾人看著,嬴華庭卻如此威脅自己的父親,而她似乎已經忘記,那不僅僅是她的父親,更是大秦帝國高瞻遠矚的昭武皇帝,幾乎每個人都未嬴華庭捏了一把冷汗,而這些殷切的目光之中,卻有多少是盼著嬴華庭因為此事惹來禍患的呢?
沈蘇姀並不知道有多少希望嬴華庭臨難,就在她因為嬴華庭說出那樣的話而屏住呼吸的時候,她忽然听到了昭武帝溫和帶笑的聲音,那聲音從容而豁達,一時讓沈蘇姀有些迷惑。
昭武帝說,「五年未歸,華庭的性子還是如此直接坦蕩,蘇閥少將軍大抵是修了幾世的福分的才得了你的青睞,雖然與禮不合,可你既然堅持,朕便看在你如此有情有義的份上準了你,蘇閥通敵之案的重審朕已交給了洛陽候,你既然想督查,便可直接問洛陽候便可,至于平反一說,自然得看查出來的結果如何。」
靜默在持續,可此刻的沉默之中卻隱隱浮動著幾分猶疑不定的微瀾,誰也沒有想到昭武帝竟然能準了嬴華庭的要求,一旦嬴華庭參與進來,是不是意味著蘇閥通敵案的重審沒有此前想的那般草草了事呢,一時之間各位來自權閥門戶的世子郡主皆露出了兩分異樣的神色,嬴華庭听著昭武帝此話心底自然是有些震撼的,因她不曾想到昭武帝答應的如此之快,忽的起身,嬴華庭如同一個威風凜凜卻又帶著對主君忠誠信仰的將軍一般走到了昭武帝桌案之前,撩袍便跪,「華庭多謝父皇恩準,請父皇恕華庭不敬之罪!」
昭武帝面上的笑意愈發和煦,看著眼前彎身而跪的女兒搖了搖頭,「華庭,你並未對朕不敬,你無畏而忠義,讓朕覺得十分驕傲欣慰,朕只願你永葆今日心性,起來吧。hi」
嬴華庭眼底現出兩分動容,賢妃听著此話也濕了眼角,趕忙上前與嬴華庭一起行了個禮將她扶了起來,陸氏心中本是忐忑,看到嬴華庭這般更是哀嘆,可沒想到昭武帝此番竟然如此寬容,一時讓她的心情也有如撥開雲霧見青天一般明亮起來!
「好好好,既有華庭督查,蘇閥的案子想來也會順利許多!」
「待這件案子落幕,哀家必定要為華庭擇一賢德駙馬!」
嬴華庭落座在自己位子上,再听到這話時面色已經沒有早前那般黑沉,這個讓人驚心動魄的小插曲就此了結,在陸氏三言兩語之中大家又和和樂樂的敬酒說話,遮天蔽日的陰雲就此散去,沒過多久這宴會便再次恢復了早前的熱鬧氛圍。
然而再觥籌交錯的熱鬧也掩不住諸位早已變了意味的深沉眸色!
沈蘇姀垂眸良久,即便這個小插曲至此圓滿落幕,可她卻絕不會以為昭武帝對于嬴華庭此番近乎縱容的「準許」就代表著未來蘇閥之案重審的順利,甚至有可能,那些隱在暗中靜觀其變的人大抵在今夜或者明早便要使出新的招數,而嬴華庭,這個不顧己身的蘇閥未亡人,她可知道自己在今後要面對的是什麼?
再如何尊貴,她也離開了君臨五年,宮中盛寵,可這盛寵卻抵擋不住暗處藏著的風霜刀劍,她便是有劈山斬海的無畏忠勇又如何,這個吃人不骨頭的地方,卻不是靠意氣便能達成所願的,鼓足了勇氣,沈蘇姀才抬眸去看嬴華庭此刻笑意淺淺的面容,或許是她的眼神太過深重,她剛看了一瞬嬴華庭便轉過了頭來,四目相對,沈蘇姀眼底暗色一碎。
見她眸光有異,嬴華庭疑惑挑了挑眉頭,沈蘇姀不著痕跡的轉過頭去,緩緩地抿了一口杯中烈酒,醇厚的酒液自喉頭滾下,一路火燒火燎的燒進了胃里,腦海之中忽然閃出無數個好似模糊卻又能被她輕易記起的片段,當年少年少女鮮衣怒馬,當年將軍公主風雲叱詫,而今,容顏變幻對面不識,「他」化骨為沙,她祭酒祀茶。
深吸口氣,沈蘇姀不知怎地心頭一酸,索性將那酒盞之中的酒液仰頭喝盡,胃里被那酒液刺激出一陣陣翻滾的抽疼,沈蘇姀咬了咬牙,再斟滿一杯抬手倒入口中,那般利落的姿態好似置身九巍山時才有的豪爽,那嗆人之味,好似那夢中才有的關山醉那般燒的人心疼,烈酒燙出她一身冷汗,沈蘇姀置酒盞與桌角,垂眸靜等著主位之上的各位主子盡興起身!
雖然有一段小小的緊張,可整個夜宴到底是在陸氏的笑顏感嘆之中結束,嬴華庭送陸氏回了內室,昭武帝和賢妃亦是陪同在側,各位娘娘當先各回各宮,其余諸人則後一步出宮,沈蘇姀見眾人齊齊朝外走,她便當先陪著路嬤嬤料理了夜宴瑣事才轉身走了出去,待她走出壽康宮的大門,雪已停了,郡主世子們也都已走遠,冬夜凜冽的寒風之中唯她一人形單影只走在夜風嗚咽的宮廊之上,這略帶淒涼的感覺對她而言,卻是剛好。
關山醉性烈辣人,曾經即便有沐沉次次為她作弊,她的酒量在戰將之中仍然是不小的,而後七年不曾踫酒,這身子亦沒有前世那般好的體質,因此那兩大盞烈酒下去,此刻不僅胃里抽疼,連帶著神思都有兩分少見的混沌,沈蘇姀唇角勾起兩分苦笑,世人解說酒能解愁,可壓在她心頭的大石卻如何沒有輕半分?可見是哄人的!
沈蘇姀的步伐雖然依舊沉穩,卻不比平日那般持重。
她一手捂在腰月復之間,腳下的步伐邁的更快了些!
一路上都有明亮的宮燈映照,來回巡邏的禁衛軍更是鎧甲鏗鏘,沈蘇姀盡力保持著從容的模樣,待走到內儀門之前額角已經沁出了兩分冷汗,沈蘇姀直直朝著停在那邊的沈府馬車疾行而去,便也未曾發現等在宮廊黑暗之中的身影。
那雙沉寂若秋泓的眸子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妥,見沈蘇姀走至馬車邊上扶著車轅輕喘,那抹泛著銀光的身影正準備從黑暗之中走出,卻見本該空無一人的馬車之中驟然伸出了一只大手,硬實的臂彎好似帶著劈天裂地的力量,只那麼一勾便將她整個人撈了進去。
凌人的寒風呼嘯而過,那黑暗之中驟然恢復成一片寂靜!
安然無波的車廂之中「砰砰」幾聲悶響傳出,沈蘇姀眸光迷蒙的以一個面貼面的姿勢被他攬了住,她的雙腿被他分開,堪堪跨坐在他腿上,腰身被他扣住,整個人挨在他身上,全然失去了進攻的空間,他一手握住她的下巴,語聲帶著兩分低寒,「且看清楚我是誰。」
沈蘇姀因他的動作微微的抬了眸,卷長的睫毛微顫,頓時看到一張刀削斧刻的臉,她眯了眯眸子,眼底的戒備與怒意一點點散去,垂了眸子不再言語,她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可嬴縱的指月復卻能感覺到她緊咬著的牙關,馬車之中的光線幽暗,他卻仍能看到她略微發白的面色,眉頭一簇,陡然發現了她微微弓著的身子。
想到她適才在席間飲下的兩盞酒,嬴縱的眉頭頓時皺起,抬手落在她腰月復之上輕揉,語聲低低的開了口,「華庭只是督查,你有的是法子叫她沾不上手,你既然想護著她,那我自也會護著她,時隔如此久她都還那般念著你,教我也有些動容了。」
嬴縱徐徐低語,見她不說話不由又抬了抬她的下巴,「醉了?」
沈蘇姀眸光迷蒙的看著他,緊咬的牙關仍是未放開,嬴縱眸色愈深,抬手落在她腮上輕揉,眸光沉凝看她良久,他怎能不明白她此刻心中的壓抑?
微微一嘆,嬴縱朝外低沉道,「回府。」
這一句「回府」落定,馬車之外的趙勤一時不知道是回哪個府,想了良久還是趕著馬車朝沈府而去,馬車循循而動,嬴縱借著那被風撩起的車簾一角朝馬車之後的陰影之中掃了一眼,微狹的鳳眸之中閃出兩分刺人的冷光來,一轉眸看向沈蘇姀,冷光俱散唇角微松。
她的沉默她的克制他皆明白,更明白這樣的哀慟無人能解,他又看了她片刻,眸光陡然一深,只得將她的腰身一緊,讓她整個人趴在了自己胸前,又將王袍一掀,將她牢牢地裹在了自己懷里,外面白日里留下的積雪尚未化完,車廂之中卻是溫暖如春!
酒意上涌,沈蘇姀眸色愈發迷蒙,或許是這味道太過熟悉,或許是這溫熱太過暖人,不知不覺她緊咬著的牙關終于松了開,壓在心頭的大石亦是稍稍移開了些,終是能讓她緩緩呼出幾口氣來,心頭未松,腦袋還是暈著的,知道眼前之人是他,亦知道在他懷中,她卻沒力氣從他懷中退出去,不僅如此,反倒是因為馬車的顛簸越來越朝他懷中鑽去!
沈蘇姀一時之間簡直懷疑自己回到了夢里,那個醉酒的夢,那個帶著粗重喘息和炙熱溫度的夢,身上開始發燙,沈蘇姀想也沒想的便隨了那夢中的情景一把將自己的領子扯了開,嬴縱覺出她的異樣,低頭看到她這般模樣之時幾乎立刻便暗了眸子,喉頭一滾,見她還要扯去更多,他眸光幾動一把將她的手抓了住,將裹著她的王袍敞開,再將她身上的披風褪下,沈蘇姀終于才老實了兩分,腰身一軟靠在了他胸前!
馬車顛簸,嬴縱被她撩撥起來的欲念在那有意無意的摩擦之中變得更為灼人。
時間好似被拉長,沈蘇姀昏昏糊糊幾乎已經睡著,嬴縱看著身前的小人兒心頭滿是苦笑,末了只得咬牙忍了,煎熬正在繼續,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才堪堪在沈府之前停了下來,嬴縱看了看她迷蒙的面色,猶豫一瞬忽然起身欲將她放下,可他不過剛剛一動,那一直攥著她衣襟的手忽然環過他的腰身一把將他摟了住!
硬挺的身形一頓,即便是在醉夢之中,沈蘇姀的舉動也足以打垮嬴縱本就不慎牢靠的君子之心,微微一默,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而後在趙勤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中一路飛檐走壁朝沈府之中疾掠而去,眼看著嬴縱和沈蘇姀的身影齊齊消失在府院高牆之後,趙勤這才將自己掉在地上的下巴撿起,揮起馬鞭從側門進了王府。
將馬車停在府中車房,趙勤回到伽南館的時候卻見主屋之內一片漆黑,香書和香詞看到他出現立刻迎了上來,看了看他身後挑眉問道,「侯爺何在?」
趙勤唇角一抿,欲言又止。
香書一愣,「侯爺是留在了宮里還是去了秦王府?」
趙勤搓了搓有些冷的手,眸光幾變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香書狹了狹眸子,立刻變得有些厲害起來,「問你話呢怎的不答,若是侯爺出了岔子看你怎麼辦是好!」
趙勤眸光猶疑不定的看著住屋,唇角幾動道,「侯爺,大抵應當已經回來了!」
香書和香詞皆是一愣,香書便道,「回來了怎地不曾見過侯爺的人?」
話音剛落,主屋之內卻傳出一陣輕微的異響,站在外頭的三人齊齊一默,香詞香書俱是轉身看向了主屋,稍稍一愣香書便當先向廳門口走去,趙勤看她如此不由得上前一步,「侯爺並非一個人回來的,香書姐姐還是莫要貿然進屋……」
香書眉頭一簇,而香詞似乎已經明白了過來。
稍稍一抹,香書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已經恢復了平靜的屋子,唇角緊抿的站在了片刻,終究是跺了跺腳不曾進屋去,又不放心的站在門外听了許久,只听到里頭悄無聲息之後才稍稍的放了心,香書本要站在門外守夜,奈何外面沒多時又下起了雪,又冷又困之下終于沒忍住被香詞拖回了自己屋子里,一片靜默的伽南館中,唯剩下簌簌的落雪聲。
夜色已深,沈蘇姀似一個嬰孩一般蜷縮在嬴縱懷中,嬴縱雙眸微閉,耳邊只有她平靜的呼吸聲和窗外的落雪聲,即便是一片天寒地凍,可對于他來說,這床幃之中的點點溫存並不亞于春陽拂面,只願夜色靜止,他不必排斥黎明的出現,亦不必管她何時醒來。
現實與期望總是相反,某一刻,懷中之人的呼吸忽然微微一變。
沈蘇姀是被那異于常日里的溫暖驚醒的,當那上頭的酒意褪去,即便是在睡夢之中她也會盡量的用神識去感知周圍的處境,好在危險來臨的時候做出最快的反應,然後,她便發現了這床榻之間的異樣,熟悉的觸感讓她不用去想就知道自己睡在何處,可是,那落在她腰間的手是怎麼回事,而她的手,此刻又是落在何處?
黑漆漆的床榻上,沈蘇姀緩緩地睜了眸子,他的氣息她熟悉至極,不用看便知是他,可他為何誰在她的床上?她又怎的竟然摟著他的腰?!
殘存的記憶在腦海之中浮現,待想起了時間的來龍去脈,沈蘇姀緩緩地倒吸一口氣涼氣,落在他腰間的手小心翼翼的抽出,微醉之後的昏沉感仍然在腦海之中徘徊,將手從他腰間拿下他並沒有什麼反應,沈蘇姀放下心來,緩緩的轉了個身背對著他,然後又輕輕抓住他的手臂,只想將他的手也拿下來!
她這床榻可不比他的寬大,他身形偉岸高俊,兩人躺著這床榻之間立時顯得格外狹小,沈蘇姀想從他懷中退出去另尋一處休息,可在她正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的時候,那看似已經睡著的人竟然忽的將手臂一收,牢牢的將她箍在了懷中!
「欲去何處?」
低寒的聲音分明清醒的很!
他哪里睡著了?!
沈蘇姀心頭哀呼一聲,尚未說話,他已經貼了上來,沈蘇姀背脊一僵當即不敢再動,他有些滿意的蹭了蹭她的後頸,語聲帶著兩分玩味,「將我留下,自己卻要跑?」
沈蘇姀若是不記得倒也還好,至少那頂嘴能理直氣壯,可偏偏她卻將那馬車之中的一幕幕記得清清楚楚,她是怎麼倚在他懷中的,又是在最後怎麼一把將他抱住的,這些畫面來回閃現,沈蘇姀羞惱難當,唇角幾動低聲道,「時辰不早,王爺不回王府嗎?」
嬴縱唇角冷勾,「不敢辜負侯爺盛情,因此特地留下。」
沈蘇姀攥了攥拳頭,眸光幾轉,「此處床榻窄逼,沈蘇姀另換一處……」
嬴縱落在她腰間的手輕輕一劃從那襟口探了進去,隔著層薄紗磨挲一陣,「本王不嫌。」
沈蘇姀被他磨得渾身發顫,猛地一把按住他的手,咬牙切齒道,「如此不成體統,若是府中人知曉我當該如此是好……」
嬴縱被她按住手便也不再動,語聲寥寥,「又不是未曾睡過,侯爺還會怕這等事嗎?」
沈蘇姀面上一熱,狠狠地閉了閉眸子,心知是今夜是拿他沒辦法了,不由將他的手往自己衣襟外頭拽,嬴縱不亂動,卻不願將手拿出來,沈蘇姀一邊與他角力腦海之中忽然閃出他的一句話來,不由冷聲道,「王爺莫要忘記說過的話,回護華庭。」
嬴縱抿了抿唇,語聲窒悶而森然,「該記的你倒是一點沒忘!」
听他如此言語,沈蘇姀不知想起了什麼也有些默然,那與他角力的手也緩緩一松,她不說話,他亦不再亂動,良久才听到沈蘇姀沉暗的語聲,「華庭本是公主之身,此生本就該生于優渥長與富貴,今日卻要因為蘇閥卷入這等是非之中,十八歲的‘未亡人’,若論這世間對我情深意重,又有誰能比得過華庭呢?」
眉頭緊鎖眼瞳皺縮,嬴縱的動作迅捷如電,被她松松按在她腰間的手輕而易舉便一路向上轉而覆在她腰眼之上,掌心一收,五指一緊,沈蘇姀卻情不自禁的低呼一出口,又酥又麻的暈光陡然在她眼前乍現,身子下意識一弓,羞惱與旖念並出,震顫的身子還在輕抖,身後之人卻已經緊緊朝她靠了上來,冰冷的薄唇將她耳珠一餃,森森話語迫人的緊!
「若要論起這個,嬴華庭可排不到第一去!」
沈蘇姀倒抽一口冷氣,他手上使了力,酥癢之中帶著刺疼,這感覺讓她自己變得十分奇怪,她的臉上已經有滔天大火,身上更是生出一波又一波的莫名異樣,偏生他的手仍是留在那處不放,但凡他輕輕一動,她便頓時難受的連腳趾都想卷曲起來!
「放……放手……」
她語聲破碎斷續,嬴縱卻偏要讓她長個教訓似得輕輕一動,沈蘇姀立時縮成一團,兩手落在身前,隔著自己的衣袍狠狠將他的大手按了住,她自己以為是在替自己解圍,對嬴縱來說這感覺卻更為撩人,低下頭去,冰冷的唇頓時印在了她後頸上。
沈蘇姀真是有些怕這叫人難受的莫名之感,整個人卷縮的如同蝦子一般,想避也避不開去,感覺到後頸上的吻加重,深吸口氣才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正常些,「嬴縱,你別……我的意思是……是……華庭與我……恰是……是妹妹一般的……唔……」
只覺後勁上一疼,沈蘇姀一把捂住了唇才未喊出來,身上仍在發顫,沈蘇姀一雙眸子水光四轉尋找著破局的辦法,可奈何這一疼之後他卻未再繼續,沈蘇姀深吸兩口氣,那涌動的難受之感這才稍稍平復了些,心頭正是微松,他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
「你若再不松手,我可管不了許多了!」
森森逼人好似要將她吃了似得話語聲落定,沈蘇姀陡然反應過來他的大手還被她按著,只听沈蘇姀發出一聲懊惱的抽氣聲,迫不及待的便將手移了開,這邊廂嬴縱掌心灼燙的攬緊她,又在她那處狠狠用了一份力才緩緩的退了出去,沈蘇姀只听他鼻息之間發出兩聲粗重的喘息,而後他便將她的衣襟全然拉了好!
他重新將她攬在懷中,卻離了她好遠,沈蘇姀面上是讓她口干舌燥的熱意,深吸兩口氣才將心頭的意動壓了下去,他不再說話,她亦不知說什麼才好,他胸膛略有起伏,似是難忍的緊,他白日里才說過她不懂男女間的情致,如今看來她是真的不懂!
沈蘇姀眉頭微蹙的咬了咬唇,心頭許多思緒纏繞,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些迷迷糊糊起來,睡意朦朧之中只覺他又貼了上來,全然將她攬入懷中,只在唇邊滑出一聲喟嘆,沈蘇姀無意識的舒了眉頭,沒多時便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極沉極香,甚至連往常都會出現的夢境也全無蹤影,更有甚者,連她素來的警醒之感都不知跑去了何處,正因為如此,當她被香書在外敲門的聲音驚醒之時外頭竟然早已經天光大亮,甫一睜眼便對上一雙略含著興味的墨藍色深瞳,沈蘇姀迷蒙的眸子陡然清明!面上微熱,拉著衣襟從嬴縱懷中退出,靠著床幃抱膝而坐,嬴縱不知何時早已醒來,亦不知看了她多久,見她如此也不阻攔,只衣襟微敞的靠在床頭,堪堪露出勁實的肩頸!
沈蘇姀的眸光無意識掃過,眸色一深豁然轉過了頭去!
「侯爺,您……您醒了沒?」
香書的話語里帶著異樣的焦急,沈蘇姀不用想也知道她們必定全都知道了昨夜他留與她房中一事,不覺有他的隨口回一句,「醒了,待會進來侍候……」
沈蘇姀說完這句話便看向了嬴縱,本想說讓他想個法子先走,可隨之而來的一句話卻立時讓她的話生生斷在了唇邊,香書語聲更為詭異了些,「侯爺,奴婢不是想進去侍候,是,是因為咱們府上來了貴客啊……」
沈蘇姀心頭「咯 」一聲涌出一股子不安,眉頭一簇,「是誰?」
話音落定,沈蘇姀沒有等到香書的回答,接她話的乃是一道清亮而威懾的女聲!
「是本宮!洛陽候睡至此時還未醒,可是不願見本宮!」
這語聲足以驚人,可隨之而來的還有那緊閉著的房門被人一腳踢開的聲音……
------題外話------
那一路往上能是腰眼嗎?腰眼真的是腰眼嗎?你們家作者已被折磨致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