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季審言俯視著白箏,眯眼笑著,逼得白箏步步後退。
而此時,地牢出口處,獄卒打開鐵索開了門,隨之,一個長長的人影印照在地面。)
白箏听見鐵鎖打開的聲音,以為是秦柯來了,忙轉身想跑,「秦柯!救……」
季審言此刻離白箏只有一兩步的距離,一把撈過她的腰,快速地將她壓在牆壁上,捂住嘴巴,「箏兒,你又何必躲避,成為我的女人,是遲早的事情。才」
「嗚嗚……嗚……嗚……」白箏抵在牆壁上的背一陣酥疼,連後腦勺也不能幸免,一時只覺天旋地轉,腦內晃蕩,只余一雙眼楮淚光粼粼,卻完全沒有服軟的意思,對季審言怒目而視。
白箏此刻的樣子落在季審言眼中,卻是異常地嬌弱、楚楚可憐。
她的面容和無助掙扎,就像無形的滑絲,一根根地撓著季審言的五髒六腑,讓他有些竊喜,又想傾盡自己的疼愛,全部給與面前的女子。
「箏兒……」季審言低下頭,半閉著眼楮,緩緩地湊近白箏的脖頸摹。
白箏只覺一股惡心在內心翻涌,就像被人強制掰開嘴,要往里灌糞一樣。白箏一邊瞟眼望向牢房的門口,期待盡快有人進來,一邊盡可能地躲避季審言的嘴。
「季審言,你讓我好找。」不急不躁的一道男聲突然傳來。
季審言的身體卻是一抖,心跳也停了半拍,驀地停下動作。
但是,他只放開了白箏的嘴,卻沒放開她的身,依然將她控制在自己的身體和牆壁之間。
今天,也該是時候彼此說說清楚了。
「阿璽。」白箏听到聲音,忙望過去,在看到他後,莫名心安,身體也不由得放松了。
景璽卻並沒有回應白箏,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只是盯著季審言的臉。
季審言看了一眼白箏期待的眼神,又掃了一眼被被鐵索鐵鏈鎖得牢牢的牢門。
「阿璽,找我何事?」季審言恢復了溫潤的笑容,偏頭看著牢房外頭負手而立,神情淡淡的、一身青衣的景璽。
景璽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而嚴肅,「季審言,裴陶的事情,是你告訴裴叔的?」
季審言一听是這件事,臉上的笑容更濃,「啊,你說的這件事。是我告訴裴叔真相的。怎麼了?我不過是不想箏兒蒙冤,呆在這了無人氣的地牢里受苦而已。順便,也為死去的秦媒婆討討公道。這,難道不好嗎?」
說完,季審言寵溺地看了白箏一眼,抬手模了一下白箏的臉頰,白箏由于一直望著景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想起要反抗的時候,季審言的手早已遠遠拿開。
季審言偏過頭,重新去看景璽的神色。
景璽快速地掃了白箏一眼。他的眼楮微微眯著,薄唇緊閉,似在隱忍,又似無動于衷。
看景璽沒有說話的意思,季審言再次開口,「阿璽,如若沒有別的事情,你就先回吧。我想和我的箏兒單獨呆一會兒。」
景璽像是听到一個滑稽的笑話,右嘴角上鉤,笑得嘲諷,「季審言,十年隱忍,為了一個女人,毀于一旦,是否覺得可惜?」
「沒關系,接下來的幾十年,有箏兒陪著我就夠了。箏兒,你說是不是?」季審言的手,重新勾上白箏的腰,手臂驟然一收,就將白箏帶進了自己懷里。
「無、恥小人!季審言,你放開我!放開!」白箏向後弓著身子,讓自己的大部分身體遠離季審言。
無奈,她縴弱的身體哪里是一個男人的對手,根本是在做無用功。
停了掙扎,白箏求助般地看著景璽,景璽恍若未見,望著竹籃邊的那盤點心,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白箏有些灰心,更礙于自尊和顏面,沒有把求救的話說出口。
看見這種情況,季審言滿意地笑了。
他將懷里的白箏拎起,往一邊的稻草堆上猛地一扔。
扔完後,他得意地望向景璽。那樣子,像是在展示一件戰利品,笑著的模樣猙獰而可怖。
白箏沒料到季審言會這樣,落到稻草堆上後身體由于重心不穩,往一邊滾去,額頭竟撞在了牆壁上。
「噗!」還沒來得及顧及額頭上的痛,白箏只覺急火攻心,一陣滾燙流竄到四肢百骸,毫無防備地噴出一口鮮血。
「箏兒!」季審言顯然對這個後果始料未及,忙奔過去扶住白箏,將她摟進懷里。
「滾開!」
一聲暴喝在耳邊炸來,季審言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一道青色人影掀翻,懷里的白箏也被搶了走。
「景璽!別踫我的箏兒!」見景璽抱著白箏已經走出牢門,季審言才猛然發現,牢前的幾根木柱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碎成一堆木屑散在地面。
心里莫名一抖,季審言還是快速起身,追了上去。
白箏此時渾身無力
tang,額頭上也起了薄汗,嘴角的血印在雪膚上,有些觸目驚心。
景璽心口一緊,忙蹲子,將白箏抱在腿上,快速地檢查了一遍,一股不好的預感直擊他的大腦。
「你到底給她吃了什麼!?」景璽雙目猩紅地望著季審言,凝脂的皮膚上,已然染上急躁的紅。
「我…我其實並沒用多大力氣……」季審言見白箏那樣,一時慌了神,答非所問。他急忙俯去,想要去擦白箏嘴角的血。
「滾開!我再問你一次,你給她吃了什麼?!」景璽一掌拂掉季審言的手,直接將他掀翻在地,然後抱著白箏猛地後退幾步,穩穩地落在離季審言十步開外的地方。
「……點心,可那點心是補身體用的。難道藥性太重,箏兒承受不住?」季審言迅速地爬起身來,想要再次靠近景璽和白箏。
窩在景璽懷中的白箏已經恢復了一些力氣,腦袋上的疼痛反而讓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其實,我沒有那麼嚴重的,你別那麼緊張。」
說實話,白箏很開心。
之前她幾次向景璽求助都被忽視,她以為景璽根本一點兒不把她放在心上,所以無動于衷。
而此刻,她被景璽摟在懷中,她的臉緊貼著景璽的胸口。
景璽的每一次情緒起伏,她都可以通過他的身體感知到,是那麼真實、而且……讓她欣喜。
听了季審言的話後,白箏明顯感覺到了景璽的心跳驟然加快,知道他必定是忍無可忍。她親眼見過那些木柱是怎麼碎在景璽的手里。
所以,她在關鍵時刻發了聲,說自己沒關系,想要緩和氣氛。
她倒不是因為對季審言動了惻隱之心,想要幫季審言躲過一劫。
她是不想景璽因為她,去和季審言生氣、動武。她覺得,景璽這樣做不值得,更沒有必要。
「我真的沒關系,你別生氣。快放下我,我要回牢房里去了,免得被人看見,以為我要畏罪潛逃了。」
白箏拉了拉景璽胸前的衣襟,待他望向自己的時候,她故作俏皮地眨了眨眼楮,自己用手擦了嘴角的血漬,笑得澄淨而明媚。
是的,盡管在這個時候,白箏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趕快回牢房。
她不想因為一時的軟弱,而惹上更多的麻煩。
當初她決定跟著孫居敬來這個地牢,無非就是想通過這種行動來告訴別人,她白箏是光明正大的,是毫不心虛地。她沒有做,她就敢于接受任何審問和盤查。
在這個北赤王朝,她能靠得住的,目前只有她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的這種笨方法到底會不會奏效,但是好像除此之外,她並沒別的選擇。
如今,既然她已經選擇了這個笨方法,她就應該注意每一個細節,以免前功盡棄。
否則,一旦出了差錯,誰會來幫她呢?
朋友?可誰會是朋友?她不敢確定……
景璽嗎?呵呵……她不知道。如果景璽在她最初求助的時候就幫她,那麼她是不是就沒有機會被季審言摔倒地上?
親人?親人又在何方?她不想奢望……
只有她自己,只有靠自己。
「白箏,你強撐什麼!你非要蠢得這麼自以為是嗎?」景璽面上染了怒色,但又有恨鐵不成鋼的埋怨。
白箏強忍住喉間又噴涌上來的一股腥甜,笑著道,「怎麼會呢?你想太多了……不過我求你一件事。」白箏用手撐著身體,湊到景璽耳邊,「你把季審言給帶走好嗎?幫我一個忙,算我欠你的好不好?」
說完,白箏掰開景璽的手,站直身體,腳步輕快地往牢房里走去。
直到白箏走進旁邊一間沒有上鎖、卻完好無損的牢房,景璽才收了手,站起身,眉峰緊鎖。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知好歹的女人。
他都不計較他幾次三番和不同的男人卿卿我我,在她受傷的時候表現出這麼濃重的在乎。而她,寧願自己一個人住牢房,也不要他的懷抱。
哼。
景璽冷冷勾唇,甩了一下袖子,「季審言,我們先好好算一下,裴叔這筆賬。」
季審言望著白箏,不肯走。
白箏將門上的鐵鏈纏了一圈又一圈,瞪著季審言。
景璽往前走了數步,見季審言依然杵在白箏牢前,聲音不由得又冷上幾分,「季審言,難道要我親自來請你嗎?」
季審言握了拳,「箏兒,你等我回來。我必定給你一個解釋,你也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我的過錯,好不好?」
白箏只是瞪著他,忽然覺得好笑。
「季審言。」景璽的聲音再次傳來。
季審言一掀衣袍,冷眉走了。
待得知情況的獄卒來將白箏的牢門鎖好走了之後,白箏早就忍著的一口血
霎時噴出,頹然放掉手中的鐵鏈,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桐縣縣衙大堂上,所有都被裴中潛的一句「我是她爹!我就是證據!」震得啞口無言。
是啊,虎毒尚且不食子,有誰會平白無故地指控自己的親生女兒是殺人凶手。
縱然是再多的錢,也買不來一個親人。
「裴陶,對于裴中潛所說的這些事,你是否承認?」秦柯率先打破沉默,沉聲問了一句。
「不……我沒有……大人,我真的沒有!秦媒婆是被王妃娘娘殺死的,與我無關!」陶兒只顧一味地否認,神色驚慌,滿眼無助。
「那你如何解釋裴中潛手中的人皮面具?」秦柯直指要害,朗聲問了一句。
「我……那個……」陶兒一時無法接話,心里卻回想著那晚在竹林的事情。
「她不過是想用王妃娘娘的容貌來勾、引男人!」縣衙里此時本來就有些安靜,這道忽然傳出的男聲出奇地響亮,像一顆隕石突然砸進平靜的湖面,平地起驚雷。
圍觀的民眾紛紛咂舌,去尋找聲音的源泉。
只片刻,大家都發現一個身穿水藍色直裾的清俊男人從內堂繞了出來,一頭墨發梳的一絲不苟。
「原以為秦大人已經是這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沒想到還有比他更好看。」
「是啊是啊!你看他那張臉,多俊那!」
……
圍觀民眾中的一些女人的目光,完全被季審言的臉給吸引了,指著季審言談論著,欣賞著。登時忘記了秦媒婆的死這件事,更是把之前對凶手的憤怒之情跑到了九霄雲外。
看吧,人們看的只是熱鬧,不是事實,也不是事不關己的開心或者悲情。
看著突然出現的季審言,陶兒幾乎想也沒想,就奔到他身邊,拉住他的胳膊,「季哥哥……」
季審言冷臉瞥了陶兒一眼,手一揚,就甩開陶兒,往旁邊走了幾步,這才對著秦柯正色道,「秦大人,在下季審言可以佐證,這張人皮面具,確實是陶兒用來勾、引男人所用。」
季審言為了讓所有人都听見,故意把聲音說得非常大。
陶兒驚恐地睜大眼楮,完全不敢相信她心愛的季哥哥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季審言看了一眼陶兒,露出十足地不耐煩。
方才,景璽在縣衙的後院將他狠揍了幾拳,責備他不應該將陶兒的事情告訴裴中潛。
也是因為這樣,他才知道原來裴中潛竟然領著陶兒來代首了!
一不做二不休,季審言假意要上茅房,溜到前堂來。
他怕裴叔顧及骨肉親情,舍不得下狠手。陶兒不死,那麼往後一輩子恐怕都要活在陶兒的糾、纏下和竹林那件事的陰影里!
如今,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擺在他面前,他當然要好好利用。
他說過,為了他的箏兒,他什麼都可以做!
秦柯是知道季審言的「假王爺」身份的,此刻見他說出自己的姓名,他秦柯自燃也不會傻到去叫他「王爺」。
「季審言,你可有證據?」
見季審言猶豫再三,正要開口,陶兒再次上前,一把拉住季審言,淚眼朦朧,哽咽道,「季哥哥,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做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裴中潛最開始听得一頭霧水,直到季審言說第二遍,他才回過神來,他兩步便到了季審言旁邊,一把揪住他肩上的衣服,「小季!飯可是亂吃!話可不是能亂說的!我裴中潛的女兒,怎麼會做出那麼不要顏面的事情!」
季審言望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兩雙手,對著秦柯道,「秦大人,如果被人威脅著,我恐怕不能把話說清楚了。」
秦柯皺眉。他本就不喜歡這個季審言,現下,對他更加沒有好感。但公堂之上,他還是朝旁邊的衙役使了個眼色,衙役領命,上前去架開了裴中潛和陶兒。
「在下之所這麼肯定,是因為,裴陶想勾、引的男人,正是在下。如若大人不信,可以找人給裴陶驗身,一驗便知。」季審言說完,抿唇觀察裴中潛的一舉一動,生怕他沖過來對自己動手。
只是裴中潛雙眼血紅,魁梧的身軀竟然止不住地顫抖。最後他一把拉住陶兒的手,「告訴我,你沒有做這樣丟人的事情。你告訴大家,快點告訴大家!」
陶兒只是望著季審言,她一把甩開裴中潛的手,沖向季審言,「季哥哥,季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
季審言穩了穩心神,淺笑道,「我愛的是箏兒,我只愛她。」
陶兒一听這個名字,原本的委屈和淚痕瞬間扭曲成滿臉的恨意和憤怒,「那個賤人有什麼好!她根本不喜歡你!我才是最愛你的那個!她憑什麼搶走你!是我先喜歡你的!是我!」
看著情緒已經頻臨崩潰的陶兒,季審言唇角不可察覺地勾了一
下,「那你也沒有必要利用秦媒婆去害她,還把秦媒婆殺人滅口!」
「害她怎麼了!我還想殺了白箏那個賤人呢!秦媒婆算什麼?不過就是一顆棋子!我裴陶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呵呵!……」季審言的指證,讓本就頻臨崩潰的陶兒已經遭受莫大的重創,哪里還禁受得住季審言的激將法!
她畢竟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姑娘。眾目睽睽、一把一把的眼刀,早就讓她心力交瘁。
此刻,她依然忘記了最初的想要辯解的心,開始胡言亂語,吐露真心話。
裴中潛堂堂一代武林盟主,竟然一瞬之間生出垂老之相,原本剛正不阿的一張國字臉似乎生滿皺紋。就連原本讓眾人仰望的挺拔、結實的身子,也顯出佝僂。
他頹然垂著雙臂,一步一步地後退,最後轟然跪在地板上,雙目呆滯地望著自己那又哭又笑、已然有些癲狂的女兒。
圍觀的民眾,看到這一幕,無不動容,有些已然為人父母的,看到裴中潛的突然變成這樣子,更是有些感同身受,抹起淚來。
有人甚至提議,留十六歲的的陶兒一條性命。畢竟她的父親如此有擔當!
看見陪伴了自己這麼多年的裴中潛變成這樣,季審言心口微微一痛,有些不忍,但是一想到他的箏兒還在牢房之中,想到如果沒有一個人喪命,王知府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他將心一橫,再不去看身後的一老一少。
「秦大人,如今真凶已經招供,還請秦大人按照北赤律法,將真凶繩之以法,給死者一個交代,也還蒙冤受屈者一個公道。」
之前的那位「夫人」中間幾次想插話,都被季審言打斷。最後看到裴中潛的樣子,一時也有些不忍。雖然她是一個囂張跋扈的女子,但畢竟心腸不毒。
見大勢已定,她也只是站在一邊,不發一言,決定听從秦柯的判決。畢竟,只要她、娘的死,有人償命,那就公平了。雖然她更想那個人是關在牢里的白箏……
「秦大人……」季審言見眾人都不再鬧,再次催促。
「本縣令知道了,季公子且先下去吧。」秦柯眼楮望著裴中潛,話卻是對著季審言說的。
季審言掃了一眼外面圍觀的民眾,還欲再說,卻陡然發現景璽正站在那群人中間,眼露強大殺氣!
終是有所害怕,季審言朝秦珂一拱手,忙轉進內堂,往白箏所在的地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