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了景璽。
白箏心里頓時被莫名的哀傷充斥︰這一次,算不算是他不告而別?)
坐起身,白箏在床榻上呆坐了一陣,望了一會兒天,景璽依然沒有回來。
白箏彎起唇角嘆了口氣,心想這樣最好。
離別就要這樣迅猛才更容易,否則一旦兒女情長起來,肯定走不掉了!
于是她將早就藏在床底的一卷紗布拿出來,月兌得只剩一件貼里小衣後,將那紗布一層又一層地繞在自己胸上摹。
白箏的身材本就有些扁平,紗布也沒用上多少,胸前的起伏便不是很明顯了。她將所有的固定好後,穿上一件白色中衣後,才叫雲雀。
「雲雀。」
「王妃娘娘,來了!」
雲雀大喇喇的一嗓子從大門外竄進來,讓白箏的憂傷情緒莫名地抖了一抖,給抖去了一大半,便自己下了床,往梳妝鏡前一坐。
不消片刻,雲雀就按照白箏的要求給她扎了一個男人樣式的發髻,並且配了一套白箏早就準備好的素藍色短打。
「王妃娘娘,你這……」雲雀扎不住嘴,忍了半天還是問了出來。
「知道你要問什麼。你覺得那江素綃漂亮嗎?」白箏歪頭照了照鏡子。
「她漂亮。」雲雀月兌口而出,最後趕緊又補了一句,「不過比起王妃娘娘您,可就差遠了!」
「你倒是嘴甜。」白箏裝飾完畢,偷偷拿了一塊畫眉用的螺子黛藏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雲雀本就有些微胖,現下被白箏一夸,那羞澀一笑,倒顯得十分嬌憨,一時竟忘了白箏根本沒回答她的問題。
想著古代的制度森嚴,下人的命運只是在主人的一字半句之間,為了不拖累雲雀,白箏拿出上次景璽給她去喝茶的一錠金子交給雲雀,「我看王爺的腰封上都綴有玉佩,我這沒有,看起來有些空蕩,你去王府外幫我買一塊吧。」
「這金子未免太多了!您不怕奴婢拿了錢逃跑嗎?奴婢可從沒踫過這麼大的錢!」雲雀退了一步,眼楮都直了,卻沒敢接。
白箏將金定子塞到雲雀手中,心道巴不得你趕快跑,這金定子也夠你勉強活個一兩年了。但一想到雲雀這實誠的性格,怕她真的將所有的都花在買玉佩上,便加了一句,
「你就去大街上買,買最便宜的,不要超過一兩銀子。剩下的錢,你幫我找個靠譜的錢莊存起來。幫我保管你銀票,等以後我想買什麼首飾了,都由你去辦。」
「我……奴婢謝王妃娘娘!」雲雀突然跪地,頗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跡象。
白箏心里一抖,謝什麼?難道這小妮子發現她的心思了?
不能啊!
「你這是干什麼?咋咋呼呼的!」白箏故作生氣,輕聲呵斥了一聲,以便探探口風。
「奴婢謝王妃娘娘的信任!奴婢覺得……自己……自己……」雲雀結巴了半天,也沒找到詞語。
白箏了然,原來是這個事情。
大概是雲雀這丫頭當奴婢當得久了,所以早將自己的重要性和自我價值自降別人一等了,現在估計是覺得重新找回存在感了。
「趕緊去吧。給本王妃好好挑,丑了,小心回來我揍你。」白箏心里記著其他事情,也顧不得和雲雀多說了。
雲雀點點頭,歡快地轉身要走。
「對了,如果我哪天不小心又被別人劫走了,回不來了。這些錢就歸你了。另外,幫我告訴王爺……讓他別找我。」
雲雀是個直性子,沒什麼心思,只是連忙說了句,「不會的,王爺一定會好好保護娘娘的!奴婢也不敢要王妃娘娘的錢……」
「去吧,好好選,時間久點都沒關系。」白箏揮揮手,直趕雲雀。
雲雀重新歡快地走了。
*
雲雀走後,白箏又在屋子里收拾了一陣,江素綃才帶著兩個侍女進來。
「東西準備好沒?」白箏掃了一眼窗外,發現並沒人。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太子住進來之後,她再也沒見過梅歌和靈風了。不過這樣更好,否則她今天是無論如何也走不掉了。
江素綃朝其中一個侍女使了個眼色,那侍女便遞給白箏一個小布包。
白箏將布包打開,仔細檢查了下,里面是一些碎銀子和兩錠實打實的元寶,另外有幾張錢莊的銀票。
江素綃還算講信用,一分也沒少給。
「我們現在就走吧。」白箏將布包的銀票掏了出來。
「等一下!我總覺得不妥。為什麼你要選擇在大白天出去,這樣對我來說太冒險了。」江素綃面有憂色,攔住白箏。
「你蠢啊!如今太子住在王府里,一到晚上,守衛必定更加森嚴!況且,晚上我以何種理由出去?翻牆?爬狗洞?可能嗎?恐怕死無葬身之地!白天就不一樣了,你作為太尉府的千金,太子跟前的紅
tang人,出去逛逛集市帶幾個人,那有什麼可奇怪的?難道王府門口的守衛還敢攔你,還會關心你帶的人長什麼樣子?」
白箏神色黯了一黯,「最主要的是,景璽白天不在府里。趁著現在是上午,我也好走得遠點。」
「我不是太子眼前的紅人!你不要亂說!」江素綃皺眉,顯然對白箏的話有了不同的側重理解點。
白箏嗤笑,「隨便吧。走。」
「這次是你求我的。所以以後你無論是生是死,都與我無關!」江素綃依然不放心。
「我也不想與你有關系。」白箏冷臉,看著越升越高的太陽,有些焦躁。她害怕再拖延下去,她真的不想再走了。
「好!」江素綃終于下定決心,對一旁的侍女道,「你出去看看周圍有沒有人。」
「是,小姐。」被喚作秋菊的侍女很快出去了。
不消片刻,她便回來,朝江素綃搖了搖頭。
江素綃看了一眼白箏,「走吧,別拖了!」
白箏剛將那個小布包里的銀票和一些碎銀子藏在她自制的貼身口袋里,听到江素綃這句話,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方才一直不肯走的人,好像是她江素綃吧!
不過,這下真的要走,白箏忽然覺得有些邁不動步子了。
她掃了一眼屋中的陳設,覺得往日瞧不起眼的每一樣東西都變得異常美好起來……
「你不會是不想走了吧?」江素綃見白箏不動,警戒起來,連聲音都高了幾分。
白箏沒理她,跑到梳妝鏡前,將那把她每日梳頭要用的木梳揣進了懷里,強忍住內心快要奔騰而起的離愁別緒,「走吧!」
江素綃這次倒是利索,腳步一抬,走得飛快。
白箏當然懂得她的心思,暗自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
一路暢行無阻,王府的森嚴守衛對江素綃來說,如同虛設。
江素綃將白箏帶到離王府很遠的地方後才停下腳步。白箏早已走得氣喘吁吁,連離愁別緒都累得快忘了,而江素綃一個深閨小姐,依然氣定神閑的!難道是看到她白箏終于搖滾了以至于心情太好的緣故,所以不會累?
「你一直沿著這條路走,就可以出城了!我也只能送你到這兒了。」江素綃指了指眼前一條通往郊外的大路。
白箏順著她所指望去,實際上並沒有任何東西通過她的眼楮傳達進她的心底。因為,她心里此刻滿滿都是景璽的影子。
她原本以為她和景璽的感情只是在最淺顯的時期,根本談不上深厚,更別說能一起經受艱苦的考驗。
但當她真的踏出離開他的這一步,她才驚覺,事情並不是她想象的那麼簡單,這份情也是意料之外的深重。
經此一別,恐怕再難相見。此刻,她的雙腳還仍舊在桐縣的這一片土地上,她的心都已經痛成這樣,如若往後……
「白姑娘,我費盡心思將你帶出來,你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反悔吧?那我真是錯看你了!」江素綃自然注意到了白箏的反常,所以語氣非常不善。
白箏瞥了一眼江素綃,逆流成河的愁緒稍稍被阻斷了一會兒,「我走了。祝你早日成為……真正的三王妃。還有,謝謝你。往後的一輩子,你好好照顧他。」
江素綃側頭,對白箏的話十分不屑。
白箏也不計較,兀自笑了笑,轉了身。
此時剛好有風路過,卷起白箏的衣角、翻飛,撩起白箏臉頰邊飄落的青絲、遮眼。
*
「阿璽,不能幫你澆花了,我食言了,對不起。」
「希望花不會枯,我不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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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風而行,此行注定艱難。
好在,白箏沒有回頭。
因為即使回頭,也看不見想要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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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白箏越來越遠的背影,江素綃身邊的秋菊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小姐,這條路不是通往月國的嗎?自從十年前交戰過後,兩國的皇帝都明令過,不許國人私自跨越國線……否則以叛變罪論處嗎?」
江素綃猛地偏過頭,盯了一眼秋菊,「你是不是想和她一樣的下場?!」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小姐饒了奴婢吧!」秋菊嚇得一張臉煞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要知道江素綃基本不發脾氣,可一旦發起脾氣來……
「你既然這樣多嘴……就罰你一年不許說話吧。」江素綃看著白箏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語氣也沒了方才的凌厲。
秋菊舒了一口氣,忙默默地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江素綃和她的兩個侍女就這樣一直站在那兒,直到再也看不見白箏的影子,江素綃這才動了動身子,「白箏,我給了你半條生路,余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銀票雖是假的,但碎銀子和元寶可是真的……算是對你仁至義盡了……」
兩個侍女戰戰兢兢地立在一邊,連大氣都不敢出,甚至連往日使得甚好的溜須拍馬,都不敢再用了。
「回府吧。逛了一天的集市,我也累了。」江素綃心頭一下放松,身體上的累一下子席卷而來,倒不是裝的。
兩個侍女對視一眼,忙各自奔上去,攙扶著江素綃往回走。
「對了,等會兒到集市上,給我重新買身衣裳,這衣裳沾了塵土,不想再穿了,直接扔了吧。」江素綃看了一眼自己鞋上沾滿的塵土,突然發聲。
沒被禁聲的另外一個侍女忙應了一聲「是」,而秋菊則重重地點了下頭。
*
江素綃回了王府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到太子那里,貌似無意地提起,她今天出門時看到王府大門口的守衛並不是很盡責之類的話,還說太子身系天下大任,她害怕會因為守衛的疏忽而給太子造成危險……
于是,王府門前的守衛便換了人。
**書錦程**
雲雀從街上蹦蹦跳跳回來後,滿屋子找不到人,自然發慌,于是滿世界找景璽,也找不到。但她又不敢去勞煩太子,于是沒了主意的她只有坐在屋中顫悠悠地哭。全然沒有回想起白箏之前的反常,更沒有發現床榻上一堆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上,放著一張箋紙和一根金釵。
而景璽和段無涯在山中找了一天的藥材後,有了收獲,便提前回了王府,但他並沒有直接到白箏之前住的房間,而是轉去了廚房。因為他突然想起昨晚白箏說過不習慣王府里的菜,想要家鄉的味道。
景璽在廚房搗鼓了一番,嘗試了幾次,終于燒出了兩道菜,基本接近白箏那幾道菜的味道。而這一陣搗鼓,又費了好幾個時辰。
等雲雀被景璽發現的時候,雲雀已經哭暈在白箏的床榻邊。
「王爺,王妃娘娘不見了,真的不見了……嗚嗚。」雲雀將頭埋在自己的雙膝之間,聲音哽咽而沙啞。
景璽心中一凜,難怪他方才進來的時候,院中一片漆黑,他早就感覺有些不對勁!
「何時不見的?」景璽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和急切,沉聲問了一句。
「不見了就是不見了,哪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啊!王爺!你回來了!奴婢……奴婢……」話說到一半,雲雀突然將頭從雙膝間拔起來,看到景璽那張臉後,雙膝一軟,忙跪倒在地,連話也不會說了!
明明方才她還在悲傷的自言自語來著!明明剛才房間里一個人都沒有來著!……這王爺,走路怎麼都沒聲音的!
這下死定了!弄丟王妃、得罪王爺!要死無全尸了!
「本王再問一次,她是何時不見的?!」景璽額頭的青筋幾近爆裂,一把拎起有些微胖的雲雀,一雙丹鳳噴出可以滅身焚靈的熊火。
「奴……奴婢……奴婢去街上給王妃娘娘買玉墜子,回來就沒見到人,整個王府也找遍了……就連床榻上都沒有……奴婢……」雲雀幾經吞吐,最後熬不住景璽那可把人千刀萬剮的注視,竟生生地將一句結結巴巴的話說得異常順溜。只是話還沒說完,她就被景璽扔了出去,她強忍著痛,沒敢叫出聲。
在雲雀說到床榻兩個字的時候,景璽的目光就已經跟著移了過去,他的眼神比雲雀要好太多,所以他一眼便看見了床榻上那堆衣服和那一張被金簪壓著的箋紙。
因為在北赤,舉國上下通用的文字只有繁體字一種,而白箏留下的字,卻是信手寫就的現代簡字,在本就為數不多的幾個字中,景璽勉強認得了「走」、「不要」。
如果單憑這張留字,景璽並不能完全斷定白箏的意思,可他看了一眼手里的金簪︰那支在婚禮前夜、他送給白箏的金簪後,就徹底明白,這次白箏是自己走了。
良久的沉默過後,景璽緩步踱到桌邊,一掌掀翻他費了好幾個時辰才做出來的飯菜。
那些瓷盤子混合著菜翻落在地,幾聲脆響過後,所有包含在里面的情誼和溫柔都付諸塵土。
雲雀本來已經稍稍平復了些的心情,卻被這並不巨大的聲響嚇得身心懼顫,眼淚一下沒忍住,驀地奔了出來,卻又不敢哭出聲,只得咬著唇低著頭發抖。
王爺,恐怕會殺了她吧。
景璽卻沒有再理雲雀,他在屋中靜默地站了將近一個時辰後,猛然轉身出了屋外,直往王府大門而去。
達到大門後,景璽揪住其中一個侍衛詢問是否有看到白箏出府,侍衛只是搖頭。暴怒的景璽將門口的幾個侍衛問了個遍,最終也沒問出個所以然。
景璽看著遠處黑蒙蒙地的天色,有些頹然,心想白箏是不是鑽了狗洞跑了……
夜晚的涼風平地而起,穿廊過屋,最終打在景璽苦笑的嘴角上。
他頹然地退了兩步,有些失控地笑了兩聲。
就在昨晚,那個女人還窩在他懷里,說要他抱著她睡!
就在昨晚,他還親手喂她吃了一頓飯!
就在一兩個時
辰之前,他還親自做了她喜歡的味道!
而現在,她居然寧願鑽狗洞,也要逃離他的身邊!
他景璽就那麼讓她失望?!
*
回廊暗處,江素綃和她的兩個侍女靜靜地看著景璽的一舉一動。
「如果等會兒三王爺來找我,就說我白天去集市上給太子挑補身子的藥材,累了,已經睡了。如果他不來,我就去給太子送藥。秋菊,你先去把藥煎好。」
秋菊矮了身子,算作應了命令,忙轉身去了。
江素綃則依舊站在回廊里,一直望著景璽。
回廊的另一頭,帶著面具的季審言,在被毀了臉之後,第一次踏出金苑,正往江素綃這邊而來。
自十幾天前見過白箏之後,他又想了很多,但實在沒勇氣在白天出來,于是便趁著月色出了屋子,先適應適應。只,他今夜剛一出來,便听見府上的幾個丫鬟在議論說王妃娘娘不見了,而王爺在王府門口發火。
對于白箏,季審言心底終究是在乎的,只是現在更加沒了資本,所以得掩藏起來。不過,過來看看景璽,他倒是可以做到。
「小姐,那邊來了人。」江素綃的侍女眼尖,老遠便看見了季審言,于是小心提醒。
江素綃微微側首,瞟了一眼,發現是個並不認識的男人,但沒多加在意,只是站著沒動。
季審言路過江素綃身邊的時候,也沒心思去搭理她,便直接繞過了,直奔景璽而去。
「王爺。」季審言在離景璽十步之外的地方慢下腳步,朗聲開口。
景璽一看是季審言,臉上的笑意更加苦澀,他緩步下了台階,朝著季審言走來,立在他的身側,良久之後才開了口,「如今,我也失去她了。」
季審言心思翻轉,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只是陪著景璽這樣站著。
「讓我進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此時,門外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暴喝。
季審言望了一眼景璽,景璽卻沒有抬頭,依舊靠在回廊的圓柱上看月亮。
季審言本欲出去看看情況,只听幾聲慘叫傳來,須臾之間,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已經闖了進來,直奔景璽而來。
(文文好冷清,有親在看嗎?嗚嗚……快沒動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