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殷回來時,剛才的兩人已經離開了,將盆中的衣服在院外的籬笆上晾好,才進了屋。
「殷兒,回來了,我,有事跟你說」剛進屋,就看到落隱坐在桌旁,似是等她。
「師父是要下山了嗎?」卿殷放下手中的盆,微笑著說出了落隱要說的話。
「是」他知道她肯定猜得到。
「什麼時候走?」接過落隱遞來的茶,卿殷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三天後」
「好」卿殷低下頭喝著茶。
一陣沉默
「你為何不問我?」落隱望著這個自顧自喝茶的人兒,終是開口。
「師父救了我,教我武功,而且與我生活了七年,我為何要問?」卿殷抬起頭,清明的眼楮盯著對面的男子。
「呵,是啊」落隱笑了。
「對于卿殷來說,目前師父是我生命里唯一重要的人,至于你是誰,並不重要」放下茶杯,女子笑笑,「我去做飯了」說著出了門。
那之後誰也沒有再提這件事,下午落隱早早地拉了卿殷去竹林彈琴,「我的曲子,你都听過很多次了」。
「師父的琴聲天天听,自然是熟悉」卿殷淡淡地說。
「我是天玄國的皇子,父皇一直想把皇位傳給我,我卻無心于此。終于在一次爭執之後,我偷跑出了皇宮,遇到了我的師父,與他學起了醫術和武功。師父死後,我就繼續住在這里,期間父皇也派人尋我幾次,都被我回絕了。後來一次下山,遇到了你,那時你餓暈了倒在雨地里,我就把你帶回這里••••••」落隱一邊撫琴,一邊述說自己的身世。
末了,看向卿殷,「你怪我嗎?」
輕輕搖了搖頭,「為何這次決定回去?是同意繼承皇位了嗎?」
「不,他病了,我該回去。我有哥哥和弟弟,皇位自有人會繼承,但絕不是我,我只想悠閑恬淡一生,與我所愛之人」落隱微笑道。
不知為何,听到最後一句話,卿殷心里莫名一緊,還沒模清狀況,那種感覺隨即便消失了。
「殷兒,你對我來說,是個謎」落隱目光灼灼地看向卿殷,此時此刻他終于將內心疑惑了七年的東西說了出來,「我撿到你那年你八歲,你說你是乞丐,無父無母,可是每天你拿著書看,卻從未問過我任何一個字的讀音和意思,所以那時我便認定你認得它們,而且悟性極高。你的表現完全不像是個八歲的孩子,起初我以為定是受了太多的苦,後來發現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樣,淡然就是你的氣質,無論何人何事,你都是如此。還有兩年前的一天,你回來的很晚,從那以後你就經常發呆,有時候我叫你都沒有反應,我也是那時感覺你不一樣了••••••你不說,我也不問」這些話說的很慢很慢,似乎並沒有想要答案的意思,僅僅是兩個人之間的談心,講述那七年里發生的事而已。
微風吹過,竹林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卿殷坐在那里靜靜地听著落隱的一詞一句,其實這些對于她來說何嘗不是謎,她無法開口給出解釋,因為她也不知曉原因,而兩年前發生的事情,她不能說,現在還覺得好像是一場夢,而自己對于夢中的一切似乎都無知無覺。
琴音裊裊,期間夾雜著一男一女悅耳動听的話語聲。
這三日,卿殷的話變少了,整天忙個不停,采藥、曬藥、磨藥,洗衣、做飯、打掃,修煉、听琴、看書、發呆。不過每次與落隱視線相踫的時候,都會給彼此一個微笑,只不過都能感覺到那一絲淡淡的離別之情。
第三日下午,卿殷將整理好的包袱遞給了落隱,「師父還會回來嗎?」
「會的,殷兒等著我」落隱接過,望著這個個子比他矮一個頭的女子,用手順了順她的頭發。
「好」卿殷第一次落淚了,以前無論多苦多無助,自己從來沒有哭過。因為她也要走了,她也該走了,也許此次一別再也無法相見,只是這些她不能告訴眼前的男子。
落隱伸出縴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揩去女子臉上的淚水。
吃過晚飯,落隱依舊去了竹林彈琴,卿殷望著他的背影一個人站了很久,直到天色黑了下來才折回了竹屋。坐在床上,拿出被子底下的包袱,跨在肩上。卿殷最後又將竹屋的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手指輕輕拂過自己睡過的床、坐過的凳子、磨藥的器具••••••在關上院子竹門的一刻,卿殷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她與他共同生活了七年的地方,依依不舍地轉身離開。
卿殷沒有去竹林,因為她知道一旦去了,師父肯定會發覺,那時自己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當落隱回到竹屋的時候,卿殷早已離開,桌上留了一封信,落隱打開看了上面的內容︰師父,我走了,七年的相依為命勝過一切疑惑和言語,兩年前我便該離開的,但卻一直拖到現在。如今,我可以安心離開,去尋找我的身世之謎,你疑惑的也是我疑惑的。如若還能回來,還能再見到你,那時我便告知你一切。明天就是你離開的日子,望你歸去後一切順利,保重自身!卿殷留字。折好手中的信,落隱輕嘆了一聲,也許這是最好的結果,沒有別離的別離。殷兒的武功已經不差,又是個聰明冷靜的人,他可以稍微放下心來。
卿殷沿著小路下了山,經過下面村莊的時候,幾個淳樸的村民和調皮的孩子都微笑著跟她打招呼,卿殷也都一一點頭回應。看看天色,不由得加快步伐,今晚要趕到前面的鎮子上住下來才好。到達鎮上的時候,還有家客棧沒有關門,恰巧也有空房,卿殷便定了間房,準備第二天買匹馬代步。
客棧里還有一桌人在吃飯,一邊喝著酒一邊聊著天,卿殷對他們聊天的內容感到好奇,便沒有急著回房,而是找了處近些的桌子坐了下來。
「你听說了嗎?那個城被軍隊圍起來了,現在就是個死城,只許進不許出」一個男子咂了口酒,伸長脖子跟同桌的幾人說。
「清遠城疫情真有那麼嚴重?當地的官府難道沒有應對的辦法?」另一個好奇地問。
「那當然,據說官府現在還沒查出來是什麼原因,已經死了不少人了,城內現在是人心惶惶,皇帝這不都派兵圍城了嘛,八成是玄了。」男子說著還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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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都被旁邊的卿殷听了去,正好她也沒想好去哪里,不如就去這清遠城看看,自己雖然沒跟著師父學醫,但是草藥藥性和基本的醫理還是知曉的,若是可以幫上忙就更好了,畢竟那是一城百姓的性命!
「你說皇上會不會請-醫聖-出山,若是這樣,也許那清遠城就有救了呢?」
「對呀,不過听說那-醫聖-從未下山給人治過病,就連都城那些當官的有了病也得親自來或者派人來,我覺得不一定能請到,就算請來了,也未必就有辦法救不是?」
「哎,咱們最近啊也都別亂走了,誰知道清遠城有沒有人跑出來,萬一踫到被傳染上可就糟了」
說到這兒,幾個人都嚇得一哆嗦,趕忙轉移了話題,說說鎮上哪家的娘子身材好啊,誰家的寡婦偷漢子被抓住了,有錢的王家這次生的又是個閨女啦,誰家丟了什麼東西啦等等,都是些亂七八糟的瑣事,卿殷也就沒有興趣再听下去了。
上了樓,來到自己的房間,卿殷關上房門,將包袱和劍放在床上,定定地看著這兩樣東西。她決定將那件銀色的衣衫穿上,既然是給她的,自然有它的用處,雖然現在她還不知道,指環和手套則貼身收好。洗漱完畢後,把包袱和劍放在床的內側,卿殷月兌衣月兌鞋上床,躺在床上望著床幃發呆,還有三年時間,三年的時間她能完成這使命嗎?十三個人,有可能散落在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如若不能找齊,異次元時空的大陸將會發生多麼恐怖的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卿殷解下脖子上的項鏈,看著這十二個顏色不同的戒指,黑、白、金、銀、紅、黃、藍、青、紫、綠、橙、透明,每一個都泛著柔和的光,她現在倒有些期待,期待知曉自己究竟是誰?從哪里來?到底跟那個大陸和靈界之主是什麼關系?只是這個世界不只一個國家,她要用三年的時間走遍每個角落,去尋找這十二個據說曾經跟她一起戰斗過的朋友,卿殷知道無論多麼艱難,她都會盡力做到,不管出于什麼原因。
坐起身來將項鏈重新系好,然後又躺下,雙手墊在腦後,心里想著師父這時應該看到自己留的信了吧,第一次離開竹屋,還真有些不習慣。卿殷翻了個身,自己現在應該好好理理思路,將那晚發生的事在腦中過一遍,時間長了,記憶都有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