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來到長寧殿,將沉重的殿門推開,不過幾日,自己就從這殿中的奴婢變成了主子。
「美人,皇上的賞賜隨後就到,要不奴才就先幫你打理打理長寧殿?」楊得意笑著對花念吟說道。
「先不用。」花念吟拒絕,然後對楊得意說道,「楊得意,有件事情我要向你交代。」
見花念吟的表情嚴肅,楊得意也知道她是有重要的事情和自己說,于是也收回了臉上的笑意,「美人有事請說。」
「楊得意,你在朝中多年,可知到底有哪些朝中之臣是賈大人的人?」花念吟敢問楊得意,便是相信他。
听到花念吟問這個問題,楊得意先是一愣,然後思考了一下,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花念吟,然後說道︰「美人,奴才不知。」
听到他的回答,花念吟並沒有生氣,然後淡淡地笑了笑,從袖中掏出與劉徹簽訂的契約遞給楊得意。
楊得意接過花念吟手中遞過來的聖旨,不知所以地將其打開,看過之後,楊得意大驚失色,將契約還給花念吟的時候,臉上已經有了不同的敬畏之色。
「雖然我現在身為劉徹的美人,但也只是暫時,契約上的期限一到,我就會離開,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因為榮華富貴而背叛梁王。」楊得意的反應在花念吟的意料之中,如果他沒有此般反應,自己或許還不能完全相信他。
花念吟再看向楊得意,下一句話又像是一道驚雷拋向了楊得意,「或許賈大人沒有告訴你,其實我是梁王的妻子,梁王的王後。」
楊得意驚訝自己所听見了,瞬時睜大了雙眼。
等楊得意反應過來之後,立刻朝花念吟跪下行禮,「奴才拜見王後娘娘。」
花念吟讓他起身,再次問道︰「現在你可以放心將朝中情況告知于我了吧。」
楊得意連連點頭,賈大人當時的確是沒有告訴自己面前的女子竟然是梁王的王後,對待花念吟也更加恭敬。
「不瞞王後,雖然賈大人在朝中有著不少勢力,但是朝政卻一直被控制在竇嬰手中,當時文帝在世時,賈大人就與太皇太後水火不容,如今賈大人雖然在暗中安排的不少勢力,但是卻一直在被丞相黨壓制著,而且朝中勢力一直在被丞相控制著,想要安排進來新的官員也是難上加難,所以賈大人現在朝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世襲子。」
楊得意雖然只是一個宦官,並無什麼大權,但是也在皇宮中待了那麼多年,對于朝中的勢力也是看在心里。
花念吟想了想,然後說道︰「我知道讓他們听我的是不可能,但是麻煩你告訴賈大人,朝廷中不久之後,就會換血了,只希望在這段時間內,無論發生了什麼事,讓他的那些人獨善其身,必要的時候,出面幫助皇上。」
「朝中換血?」楊得意更是驚訝自己所听見的,朝廷換血如此有影響的事情,就這樣從面前的女子口中雲淡風輕地說了出來。
花念吟對他一笑,「你只需要將我的話告訴賈大人便可,他自會懂得的。」
「喏。」楊得意輕聲應道,心中卻泛起了波浪,看向花念吟臉上高深莫測的笑容,只覺得自己以前都小看她了,這個美人,哦不,王後不簡單。
花念吟將手放在桌案上,支撐這自己的頭,指尖揉按著太陽穴。
之所以她會對劉徹說先向竇嬰下手,除了因為竇嬰是太皇太後的親戚,是丞相之外,還有一個最終要的原因,就是自己猜到了竇嬰肯定是賈誼在朝中的一大阻力。
花念吟知道,無論自己做什麼,也不會去還賈誼的人,雖然自己並不喜歡賈誼那只老狐狸,但是為了墨如斯,自己也不會讓梁王黨受到威脅。
一旦竇嬰一死,賈誼在朝中的勢力能夠更加蔓延開來,這是他樂意看見的,只是暫時地幫一幫劉徹,對于他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只是,楚言翊那邊,又會是個什麼樣的情況?
「楊得意,既然我現在已經是美人了,就將欽書還有我的姐姐衛君孺都安排到長寧殿吧,至于少兒……」花念吟想起了那晚和衛少兒之間的爭吵,自此之後,她就再也沒有來找過自己,而自己也一直忙于琴美人孩子的事情,只知道她現在還安好,其他的,也就不知了。
對于衛少兒,花念吟只覺得她變了好多,但是自己既然答應過要照顧她,就不會真的將她置之不理。
「少兒,若是她願意的話,也將她安排過了吧。」
這時,劉徹給花念吟下的封賞已經到了,那些東西雖然對于皇室來說並不十分珍貴,但是賜給一個美人,也是不小的榮耀了。
與賞賜一起來的,還有听春和來貴。
「美人,皇上把奴婢從宣室殿派到長寧殿來照顧美人。」听春向花念吟行禮之後恭敬說道。
「美人,還有奴才。」來貴也上前一步。
花念吟點頭,然後讓他們先將這些這些東西放好,花念吟一邊傳膳,一邊在想,如何將琴美人的兩個孩子從椒房殿弄過來。
膳食剛剛擺好,听春就來向花念吟通傳︰「美人,有個宮女想要見你。」
「誰?」花念吟問道。
「是太後身邊的含晴。」
花念吟看了一眼殿外站著的人,正是昨日自己在長信殿外,幫自己想太後通傳的宮女,花念吟執起手中的筷子,夾了一塊桂花魚放入口中,咽下去之後才慢慢說道︰「去告訴她,本宮正在用膳,讓她去回復太後,說本宮累了,就不去看太後,改日再去向太後請罪。」
「這……」听春猶豫了一下,但看見花念吟已經不想再多說,而是將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面前的膳食上,于是便轉身,將花念吟的話如實傳達給含晴。
花念吟抬頭看了一眼,見听春在和含晴說了些什麼之後,含晴也並不久留,而是轉身回去了。
「她說了什麼?」花念吟無意地問向听春。
「含晴說,太後很是想和美人泡的茶,如今美人成了太後的兒媳,更是希望能夠時不時地去看看她。」
花念吟沒有再說話,而是繼續用膳。
自己成為美人的事情,在後宮中不是秘密,這麼快就傳到了太後耳中,想必皇後和太皇太後也應該知道了吧。
果然,很快太皇太後也派人來傳她,花念吟直接將長寧殿的大門一關,將人擋在了門外。
和太皇太後已經撕破了臉,又何必再與她周旋?
用完膳之後,花念吟走到案前,拿起筆墨書寫在錦帛上面,待衛君孺來到了長寧殿之後,將錦帛交給了衛君孺,吩咐她帶給楚言翊。花念吟一直不知道衛君孺是用什麼辦法與宮外的楚言翊聯系,總之是從未被人發現過。
衛君孺收好錦帛之後,花念吟對她說道︰「今晚,你前去椒房殿,幫我將琴美人的兩個小公主給偷出來。」
「偷出來?那之後呢?」從椒房殿中偷出孩子,那勢必會引起椒房殿中的動靜。
「之後,我自會有所交代。」
花念吟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從椒房殿中硬將孩子搶過來,所以就只有將孩子偷來了。
見花念吟已經決定了,衛君孺也就不再多說,當時主子將自己安排在她身邊,就是為了幫助她,在平陽侯府時是這樣,到了宮中,也是如此。
天黑後,花念吟卻一直無眠,她在等衛君孺將孩子帶來。在這等待的過程中,花念吟感覺分分鐘都是煎熬,她不擔心衛君孺的武功,她總是覺得心中有塊石頭七上八下的。
終于,長寧殿的窗戶打開,一道黑影從窗戶進來,花念吟立刻掌燈,卻之看見身著黑衣的衛君孺,並沒有看見孩子。
「君孺,孩子呢?」
看著花念吟臉上的焦急,衛君孺立刻說道︰「我已經找到了放孩子的搖籃,可是當我到的時候,搖籃中並沒有孩子,孩子不在里面。然後我又在椒房殿中尋找,還是沒有看見孩子。」
「你的意思……孩子不見了?」花念吟大驚失色,會有誰帶走了孩子,難道是太皇太後?
衛君孺點頭。
若是太皇太後將孩子帶走了,那可就有點麻煩,她身邊的落秋姑姑武藝不凡,要想從她手中偷走孩子,絕非易事。
正當花念吟發愁之際,長寧殿的殿門突然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是誰?這麼晚了還來長寧殿。
花念吟給了衛君孺一個眼神,讓她先藏在屏風後面,畢竟她現在身著夜行衣,被他人看見了不好。
花念吟鎮定了一下,然後問道︰「誰?」
殿外沒有人回答,只是繼續響起敲門的聲音。
不敢出聲,便是有鬼,她倒是想去看看是什麼鬼。
花念吟走到大殿門口,一把將殿門打開,外面的風雪立刻吹進了殿中。
門外站著的,是衛少兒。
她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手中還抱著兩個正在襁褓中熟睡的孩子,正是琴美人生下的小公主。
衛少兒沒有說話,只是將懷中的孩子遞給了花念吟,花念吟接過衛少兒手中的孩子之後,她便轉身離去。
「你……」花念吟想說些什麼,但是又咽了下去,最後說出了兩個連自己都不相信會說出口的字,「謝謝。」
這兩個字讓衛少兒停住了腳步,但是卻沒有回頭。
「我不會來長寧殿的。」
「我說過我會幫你報仇的!」花念吟朝著她的背影大聲喊道。
「我已經相信過你了,但是沒有用,這個仇,我必須自己報。」
衛少兒語氣中沒有任何感情,只有如雪一樣的冷。言罷,她繼續走,離開了長寧殿。
望著衛少兒離開的背影,花念吟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她清楚的意識到,衛少兒變了,她不再是當時與自己一起在街上賣魚單純快樂的女子,如今在她的心中,只有仇恨。
將懷中的兩個孩子抱緊,看著孩子熟睡的模樣,再往門外看去,衛少兒已經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之內。
花念吟的嘴角硬扯出一絲笑容。
就算她變了,但是花念吟依然相信,她還是她,她的內心,依然是善良的。
衛君孺也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看著花念吟懷中的兩個孩子,暫時松了一口氣。
孩子是回到了花念吟的身邊,但是第二日注定不平靜。
一大早,衛君孺就來通報花念吟,說衛少兒被館陶公主吊在了椒房殿門口,準備動鞭笞之邢。
花念吟想也不想,就將孩子交給了欽書,然後與衛君孺一起朝椒房殿而去。
當花念吟趕到椒房殿的時候,就看見館陶公主一鞭一鞭地朝衛少兒的身上抽去,衛少兒的身上已經被被打得傷痕累累,衣服都已經被鮮血浸染。
「住手!」花念吟立刻出聲阻止。
館陶公主听見花念吟的聲音,停下了手中的鞭子,轉身看向花念吟,臉上露出笑意,「你來得正好,就算你自己不來,本公主也想派人將你找來,竟敢派自己的姐姐來椒房殿將孩子偷取,識相的就將孩子交出來!」
「沒錯,就算我讓人去偷了孩子,那又怎麼樣?那條規矩本宮不可以撫養皇室公主?」
「哼!」館陶公主冷哼一聲,「不就是當了一個小小的美人,還敢在本公主面前放肆!」
館陶將長鞭沾上一旁的一盆辣椒水中,然後繼續朝衛少兒打去。
「你給我住手!」花念吟迅速用輕功上前,一把將館陶手中的鞭子奪下,「孩子是我讓人去偷的,什麼事情你都朝我來!」
館陶正在怒火當中,也不去注意花念吟是怎樣一把奪過自己手中的鞭子的,而是面色不善地說道︰「好,既然孩子是你讓她來偷的,那麼,她刺殺本公主,也是你指示,對吧。」
刺殺她?
花念吟慢慢將目光看向了被吊著的衛少兒,此時她看向館陶的目光還是極大的恨意。
原來,衛少兒昨夜將孩子偷給自己,就已經打算好了與館陶同歸于盡。
這姑娘,怎麼就這麼傻?
花念吟心痛地看了一眼衛少兒,但是再對上館陶的時候,臉上的又恢復到了之前的氣勢。
「她刺殺你?館陶公主有何證據?」花念吟盯著館陶的眼楮,「公主若是拿不出證據,那就是濫用私刑。」
「證據?本公主的話就是證據,椒房殿這麼多人都看見了,他們都是證人。」
「椒房殿的人都是你的人,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迫于你的yin威而說謊?」突然,花念吟將聲音放大,用可以整個椒房殿乃至未央宮的人都可以听見的聲音喊道,「呵,好一個大漢皇後,好一個一國之母,竟是如此賢惠,縱母行凶,視人命為草芥,無憑無據,就隨意妄言,真是大漢的好皇後。」
花念吟一來的時候就感到十分奇怪,椒房殿外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卻連陳阿嬌的面都沒有見著。
「你……」館陶惡狠狠地瞪了花念吟一眼,然後飛快撿起地上的鞭子,再次朝衛少兒打去。
「啊!」這鞭子是沾了辣椒水的,打在人的傷口上,那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
花念吟正想阻攔,突然從一旁跑出來一個男子,一把將館陶推倒在了地上,然後死死護住了衛少兒的身體,小心緊張地對館陶說道︰「公主,孩子是我偷的,刺殺也是我指使的,你一切都沖著我來,你殺了我吧,只求你放過少兒。」
花念吟看向男子,覺得有些面熟,仔細一想,才想起他正是那夜自己在衛少兒房中看見的男子。
館陶氣憤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拾起一旁的鞭子,二話不說地就抽向了男子的身上,一邊打,口中還一邊說著︰「讓你護著這個小賤人,陳掌,你以為本公主還會看在侯爺的面子上再放過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館陶公主一鞭又一鞭地抽打在了陳掌的身上,陳掌依然咬牙護著懷中衛少兒,忍住身上的疼痛。
「你走啊!我不要你管我,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你滾,你給我滾!」衛少兒看著館陶的鞭子用力地抽在陳掌的身上,說不感動是假的,但他越是這樣,她的心里就越難受。
陳掌听著衛少兒的罵聲,只是死死地要緊牙關,繼續將衛少兒護在懷中。
他從小到大,雖然不像陳阿嬌那般嬌貴,但也是從小被下人伺候長大了的,細皮女敕肉的他,怎麼可以忍受住館陶公主這麼狠毒的鞭子。
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懷中的這個女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中了這個女人的毒了,而且還中得這麼深。
「住手!」
這一次的話不是從花念吟的口中喊出來的了,而是從椒房殿內出來的陳阿嬌。
陳阿嬌正在熟睡當中,被花念吟在殿外的喊話給吵醒了,接著就听見殿外慘痛的叫喊聲,立刻將衣服穿好,出來一看,竟然看見這樣一幕,立刻不忍心地叫停。
此時的館陶公主已經打順了手,根本就停不下來,繼續往陳掌的身上抽去。
陳阿嬌看見自己的母親還不肯罷手,馬上跑到了館陶面前想要奪下她手中的鞭子,但是陳阿嬌不像花念吟那樣擁有武功,長鞭無眼,在館陶看見陳阿嬌的那一瞬間就想要收鞭,可鞭尾還是打到了陳阿嬌的手臂。
「啊!」陳阿嬌抱著受傷的手臂疼痛的叫出聲。
見自己的女兒受了傷,館陶立馬丟下手中的長鞭,焦急地問道︰「女兒,受傷了沒有?叫太醫,快去叫太醫!」
陳阿嬌沒有去管自己受傷的手臂,在沒有理會館陶公主焦急的神色,而是看著剛才被鞭打的衛少兒和陳掌,對館陶厲聲質問道︰「娘,你這是在做什麼?」
听到女兒提起衛少兒和陳掌,館陶心中的怒火就不打一處來,「這兩個賤人偷走了那個死賤人生下的女兒,還想要刺殺你娘我,娘怎麼可以放過他們?」
陳阿嬌的眼沉了下來,「娘,就因為這個你就要這樣鞭笞他們?而且還是在椒房殿外,你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陳阿嬌是一個多麼惡毒的皇後嗎?你是認為我在皇上心中的形象還不夠惡劣嗎?」
「阿嬌,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娘,什麼叫惡毒,娘不過是在為你出口氣,這兩個賤人肯定是為了這女人來偷走那兩個孩子的,所以娘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阿嬌,娘一定要將此事稟報皇上,讓皇上為你做主。」
「不!」陳阿嬌立刻拒絕,在听到「皇上」兩個字的時候,更是全身都在發抖,眼中浮現的,竟然是一種恐懼,瞬間她的情緒失控,像是發瘋一般對館陶公主吼道,「我不要見皇上,我不要見皇上,娘,你讓他們走,讓他們走啊!」
見陳阿嬌瞬間失控,館陶想要靠近她,去扶住她,可是卻被陳阿嬌一把推開,然後指著館陶大聲說道︰「我本來就不喜歡那兩個孩子,那時徹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為什麼要我來撫養?為什麼我生不出徹的孩子?現在徹已經討厭我了,我不想讓他再更加厭惡我!」
「阿嬌,你是皇後,皇上不會厭惡你的,娘去找皇上,娘讓皇上來椒房殿寵幸你,這樣你就可以懷上皇上的孩子了。」
「不!」陳阿嬌在听見「寵幸」二字的時候,眼中的恐懼更加加深,甚至尖叫了起來,然後看向了花念吟,對她吼道,「你給本宮滾,帶著逼得人給本宮滾,本宮不要見到你!」
陳阿嬌在說完,就像是發了瘋一樣跑進了椒房殿,館陶見到女兒這樣,來不及去管花念吟等人,就追進了椒房殿。
很快,椒房殿內就傳出來了東西摔在地上破碎的聲音。
椒房殿的宮人也跑進了椒房殿,殿外就只剩下花念吟、衛君孺、衛少兒和陳掌四人。
陳掌知道已經沒有了危險,身體卸下了防備,就這樣直直地往地上倒去,衛君孺立刻上前將他扶起。
花念吟一句話也沒有說,將捆在衛少兒身上的繩子解開,接著,一般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
衛少兒就這樣挨著她的耳光,沒有躲,躲不了,也不想躲。
這不是花念吟第一打她了。
第一次,是她偷偷想要喝下墮胎藥,將月復中的孩子打掉,被花念吟發現,她打了她一巴掌。
第二次,是她想要毒害琴美人月復中的的孩子,她打了她。
這一次,是她不要命地去刺殺館陶公主,弄得自己傷痕累累。
前兩次花念吟打了她,花念吟只覺得心中氣憤,而這一次打了她,花念吟眼中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自己讓衛君孺去偷孩子,是因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去承擔接下來後果的準備,而她,竟然傻傻地想要以命相博。
「我說過,阮家沒了,我就是你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你死了,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有多心痛!」說著,花念吟再一巴掌打向了了衛少兒的臉上。
「你還有仇兒,你想過他沒有,他已經沒有爹了,你死了,他就連娘也沒有了,還不懂事,就已經成為了一個孤兒,沒人去養他,沒人去疼她,你何其忍心!」接著,又一道耳光打向衛少兒,此時的花念吟,已經泣不成聲。
突然,花念吟的身後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還有我,少兒,你死了,我娶誰去?」
花念吟從袖中掏出了一個藥瓶,遞給了衛君孺,然後不再去看受傷的兩個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椒房殿。
她相信,衛君孺可以照顧好他們。
她真的沒有勇氣再去看衛少兒一眼。
琴美人才死,她的心情還沒有從悲傷中恢復過來,現在又看著衛少兒被鞭打,她受不了這樣的畫面。
在現代,她是法醫,見慣了生離死別,但是這樣的見慣,不能讓她變得麻木,只會讓她變得像玻璃一樣透明,看透了一切生死,像玻璃一樣堅硬,也同樣如同玻璃一般脆弱。
琴美人是她在這個世界上遇到的知己,她為她的遭遇而感到同情。
而衛少兒,是她來到這個世上認識的親人,她陪她度過了阮家死亡的哀痛,陪她度過了她對霍仲孺的情傷,陪她等待著仇兒出生。
若說琴美人的死,讓花念吟悲傷,那麼衛少兒身上的傷,是讓花念吟心痛。
來到長寧殿,卻發現里面來了兩位客人。穆越和劉娉都在里面,逗弄著懷中的兩個小女圭女圭,凝香手中抱著的小曹襄也對著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兩個小女圭女圭咯咯直笑。
穆越看見花念吟走了進來,將手中的孩子遞給一旁的听春,想花念吟問道︰「姐,衛少兒怎樣?」
花念吟給了穆越一個放心的眼神,說道︰「已經沒事了。」
既然花念吟說沒事,穆越也就放下了心來。花念吟從听春手中接過一個孩子,抱在懷中,小嬰兒將大拇指含在嘴里,看見花念吟,對她咧嘴一笑。
花念吟也被孩子天真的笑容感染,放下了心中的不快,開始逗弄起手中的孩子。
「姐,這兩個孩子叫什麼名字?」穆越看著花念吟手中的孩子問道。
花念吟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當時琴美人讓自己給孩子取名,自己沒有取,後來說是讓皇上取名,但是皇上也只是給了封號,卻沒有給孩子取名,所以到現在孩子都還沒有名字。
花念吟想了想,將孩子抱到了劉娉的身邊,看著兩個長得幾乎一樣的孩子,只是劉娉手中的體型稍微大一點。
花念吟望著劉娉手中大一點的孩子,然後說道︰「琴美人在世的時候,喜歡蘭花,我本想將孩子的名字取做劉蘭的,但是劉蘭和牛欄諧音,念起來不好听,後來想到琴美人喜歡雪的潔白無瑕,又想取劉雪,但是又與流血同音,念起來不吉利。既然琴美人生前最大的願望是享有一世清白,那麼我就給孩子取名為‘皎’吧,也算是完成琴美人的心願。」
「皎潔如雪,劉皎,這個名字,琴美人會喜歡的。」劉娉抱著懷中的孩子,輕輕地在手中搖了搖,口中念著她的名字,「皎兒,皎兒。」
「姐,那這個呢?」穆越指著花念吟手中的孩子問道。
花念吟看向自己手中這個孩子,想起了當時琴美人生她時所受的罪,沉思片刻,最後開口說道︰「當時琴美人生這個孩子的時候並不順利,受了很大的痛苦,是我最後將她剖月復產出來的,她比所有人都要更加記住她的母親,所以,我要將她取名為劉年,年兒。來懷念她的母親。」
穆越听到花念吟的話,本來抬起準備逗弄孩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頓,然後才握上了孩子的小手,說︰「好,就叫年兒。」
這時,劉娉從袖中掏出一塊玉佩,然後放在了皎兒的襁褓之中,對皎兒說道︰「小皎兒,這塊玉佩是姑母給你的禮物,也是姑母給你的信物,以後你就憑著這塊玉佩,嫁給襄兒哥哥,好不好?」
花念吟听見了劉娉的話,立刻轉頭看了過去,只看見劉娉的臉上沒有了平日里的冷漠,而是露出母愛般的笑容,專心地看著襁褓中的孩子。
而在凝香懷中的曹襄像是听見了自己的名字,于是樂呵呵地拍拍小手掌,女乃聲女乃氣地對劉娉說道︰「娘親,抱抱。」
劉娉從凝香手中接過小曹襄,然後指著皎兒對小曹襄說道︰「襄兒,以後讓這個妹妹當你的媳婦好不好?」
小曹襄當然不知道媳婦是什麼意思,但是看著襁褓中可愛的小人兒,笑得露出了沒有長齊的牙齒。
花念吟驚訝于劉娉的舉動,當時孩子還在琴美人月復中的時候,琴美人就有提過結姻,但當時劉娉是拒絕了的,現在劉娉再主動提起,自己也沒有去拒絕的權力,這畢竟是琴美人生前的意思。
皎兒若是與曹襄結姻,那麼就多了一道庇護。
只是花念吟開始猶豫地想,襄兒和皎兒按血緣上來說,是表兄妹,這近親結婚,真的好嗎?
劉徹和陳阿嬌也是近親,莫非陳阿嬌常年沒有子嗣,是因為這個?
花念吟的腦海開始有點凌亂了,因為這個問題,是和他們古人解釋不清楚的,在他們看來,親上加親更好。
接下來的幾日,花念吟都在長寧殿內安安靜靜地陪著孩子,而劉徹也沒有踏進長寧殿,花念吟知道,他正在按照自己說的去安排一切,花念吟相信他是可以做好的,自己只是一點撥,他是有這個能力將事情按照預期的發展下去。
這幾日花念吟過得很平靜,後宮中的那些老女人也沒有來找過自己的麻煩。
花念吟望著長寧殿門外,下了許久的雪終于停了下來,雪停了,外面的世界也安靜了,但是花念吟也明白,沉默中的朝堂,也就快要開始風起雲涌了。
竇嬰因假傳先帝遺詔被判死罪,朝中一片大亂。
「美人,太皇太後已經向皇上施壓,要他放了竇嬰。」楊得意對花念吟說道。
這時,衛君孺從殿外走了進來,對著花念吟的耳邊小聲低語了幾句。花念吟听後,先是皺起眉頭,但隨後漸漸舒展,然後嘴角勾起一笑。
「你去告訴皇上,下令三日之後行刑。」
「喏。」
待楊得意走後,衛君孺不解地問道︰「子夫,為什麼要等到三天之後,三天之後那人就到了,豈不是更危險?」
「要的就是等他到來。」
三日後的清晨,花念吟終于在當上美人之後,第一次來到了長信殿,用采集的露水為王太後泡了一杯茶水。
「今日倒是稀奇,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王太後在看見花念吟之後,說出來的話也有些陰陽怪氣。
花念吟沒有在意,只是笑道︰「前幾日身子不好,所以未能來給太後奉茶,今日稍微好了一些,當然就來了。」
王太後上下打量了花念吟一番,只覺得她面若粉桃,哪有一點生病的跡象,純粹是為了敷衍自己罷了,「哀家看你氣色不錯,哪里像是生病的模樣?」
花念吟也不在意地一笑,將手中的茶遞給了王太後。
王太後嘴上是如此說,但還是接過了花念吟遞來的茶水,喝了下去。
「哀家怎麼覺得今日的味道與往日不同了呢?」王太後喝完之後,將茶杯遞還給花念吟。
花念吟將茶杯放好,並沒有急著出去,將放有茶杯的托盤交給一個宮女,讓她端了下去。
王太後見花念吟不像往常那般退下去,不由問道︰「還有何事?」
「如今朝中紛爭已經陷入了緊張的狀態,太後娘娘就一點都不為皇上擔心嗎?」
太後听到花念吟提起此事,面色慢慢沉了下去,然後對花念吟教訓道︰「後宮不得干政,這一點小小的道理你難道都不懂嗎?」
花念吟但笑不語,亦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既然太後不願提起朝中之事,不如我就換個話題和太後聊聊吧,畢竟這麼久以來,我都沒有和太後好好說說話了,以免感情生疏了。」
太後听言,也是一笑,「說得倒是,當時哀家想讓你當哀家的兒媳,你不願意,現在你成了哀家的兒媳,哀家倒是與你許久不見,彼此間生疏了不少。」
「其實子夫一直不知,太後堅持讓子夫成為你的兒媳是何原因?」
「因為哀家看得出來,皇上喜歡你,哀家想要讓皇上高興。」
王太後回答地滴水不漏,一般人很難從她的口中得知一點什麼。
「太後對皇上真好,我其實一直都很羨慕皇上,皇上有這樣一個疼愛他的母親,先帝在世時,也對皇上很好,為了立他為太子,廢前太子劉榮,逼死周亞夫,如此恩寵,尋常人可是得不到的,都說是皇上的經世之才讓先帝欣賞,先帝才會看上皇上的才能立他為太子,尋常人若是與皇上同樣有才,但若不是先帝之子,沒有生在皇家,也同樣是一文不值。所以我說,皇上啊,是生得好。」
花念吟此話一落,王太後臉色立刻變得深沉起來,「你到底想要說什麼?你知道了些什麼?」
「平陽公主貴為公主,高高在上,那是因為公主姓劉。劉這個姓氏就代表了權貴,就算其他姓氏听起來再富貴也比不上,像什麼金啊、錢啊……」花念吟說話的時候一直沒有忽略掉王太後臉上的表情,特別是她在听到後面的時候,臉色瞬間一變。
「你是怎麼知道的?誰告訴你的?」
「我說了什麼?太後何必如此緊張?」
在來此之前,花念吟已經從楚言翊給自己調查王太後的資料得知,王在進宮之前就已經嫁給過一個叫做金王孫的人,而且還與那人有一個女兒。而此事,其他人竟然都不知道,若非楚言翊幫助自己調查出來,這件事情就一直被蒙在了鼓里。
方才花念吟只是做出了一個試探,從她的反應看來,此事的確屬實。
女子嫁過人,並且還有一女,皇宮的人為何卻調查不出來?都說王太後出身平凡,但現在花念吟看來,能夠瞞住皇室的眼楮,王太後的身份背景應該並不簡單。
突然,王太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于是便漸漸平靜了下來,「他竟然將這些都告訴你了。」
王太後口中的「他」又是誰?
花念吟心中雖然很想知道,但是也很明白,自己若是現在問出口,那麼也就露餡了。
這時,含香通報有人要見太後,來人進來後,竟然是未央宮中的侍衛。
「屬下見過太後娘娘,屬下奉太皇太後懿旨,請太皇太後去正殿。」
「正殿乃是皇上上朝之所,哀家一個婦道人家去正殿干什麼?」
「回太後,太皇太後和皇上在正殿中起了爭執,所以下旨來請太後過去。」
太皇太後和皇上起爭執,王太後首先想到的,就是有關竇嬰,雖然田蚡是自己的弟弟,可她讓自己去干什麼?
「朝中之事,哀家就不去參合了,你去回稟太皇太後,丞相之事由她和皇上解決便可。」
「太後,太皇太後與皇上爭執之事,您非去不可?」
「到底是什麼事情?」為什麼說是要自己非去不可?
「因為太皇太後與皇上爭執之事乃是——皇上是否為真正皇室血脈。此事,太後您非去不可。」
花念吟听見侍衛的話,心中並無意外,而當她看向太後時,她的臉上並無自己所想象中的慌亂,而是鎮定自若地說︰「該來的,還是來了,有些事情總該有所了結。」
從太後從容的態度看來,事情並非如此簡單,于是花念吟追上了王太後的腳步,對太後說道︰「我與你一起去。」
王太後停住了腳步,看了一眼花念吟,然後說道︰「哀家告訴你,不管他告訴了你些什麼,皇上就是哀家與先帝所生,哀家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哀家的兒子。」
花念吟仔細觀察著她的眼神中只有堅定,無一絲心虛。
花念吟記得自己在地宮中听見的是太皇太後說,皇上並非先帝之子是太皇太後親口听見太後說的,既然皇上是先帝的兒子,那麼當年她為何要對太皇太後編出這樣的謊言?混亂皇室血統可並非是一般的罪,是什麼樣的原因竟然讓她說出這樣的話?
一開始自己只想著可以靜候佳音,但是現在,自己還是前去看看為妙,事情並非自己想象中的那樣簡單,若是出了差錯,那就無法挽回了。
「太後,讓我一同與你去朝堂之上吧。」花念吟再次說道。
王太後點下了頭。
花念吟和王太後隨著眾侍衛,一起去往了未央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