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賀子規趕到,賀翔已經到了,只見湯糖坐在圍欄上,兩腳已經懸空,不理會賀翔的勸慰,手臂微張著,像是要飛起來的樣子,看起來,稍有不慎,就會**。
「湯糖。你在做什麼?!」賀子規皺緊眉頭,厲聲道。
湯糖轉過頭來,微褐色的眼里充盈著淚珠,抿著下唇,直直地看定著賀子規,不說話,褐眸子里卻是滿滿的委屈。
賀翔一看見賀子規,立時像見了救星般,卻忍不住又責怪起他來,「到底怎麼了?你和糖糖說了什麼?」
「湯糖,先下來。」賀子規只覺得無可奈何,賀翔喜歡湯糖算是眾所周知的事了,只是偏偏湯糖喜歡跟著他,這種事真是剪不斷理還亂了。
「不,我下去,你又會凶我,我怕。」
看湯糖的樣子,委屈得讓賀翔心酸極了,只能連聲勸著她別亂來,一邊又拉了拉賀子規,讓他說幾句話。
被推向前的賀子規只能應承到,「我不凶你了好不好!?你下來先。」
「真的?!」湯糖向來信服賀子規的話,有一些動搖。
「真的。」
好不容易將湯糖勸下來,湯糖死活要跟著賀子規回去,賀翔又是嫉妒又是無奈,杵在一旁干著急。
賀子規有些擔心夏沙一個人在家,接收到賀翔的眼神電波才有些回神,微微嚴肅地說了湯糖幾句才讓她答應住在顧曉晴那兒,勸別了他們,賀子規匆匆往酒店趕去,卻在前台那止了步,一種無中生有的畏懼讓他急需要知道答案。
心中駐扎已久的心魔撲騰作亂,他穩不住心口的慌亂,開口詢問道,「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女孩,出去了嗎?」
記得夏沙和他來登記的時候,夏沙說了幾句無厘頭的話,眼前的登記員隱忍著笑,夏沙很悲劇的樣子對她說,要笑就笑吧,別忍著難受。
她應該會記得夏沙的樣子。
「哦,她啊,出去了,跟著一個俊哥兒,瞧著模樣似乎不大好。」千奇百怪的事兒她見多了,如今早已不會暗自揣摩別人家的關系了,看人的本事也見長,不多不少的話也能還原出個大概來。
看著面色陡然蒼白的賀子規,登記員有些擔憂道,「先生,不舒服嗎?」
知道這與剛剛離去的女孩有些關系,登記員還是很規矩地詢問。
賀子規搖了搖頭,不知在對她的問題的否認還是不相信她的話一般,眼神有些渙散,腳步都有些不利落地快速走向電梯,有些粗暴地摁著電梯按鈕。
夏沙猛地推開莊豈,不住地搖著頭,腳步踉蹌地往後退去。
「夏沙,你到底留戀的是什麼?是五年前的賀子規?還是你的執念?五年的時間,不夠將彼此忘記麼?那當初離開又是為了什麼?!」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想管五年不五年的。我求你,別讓我走,我會瘋的,我會死的,你們不是說要救我的嗎?我騙了你們,我想他,瘋子一樣地想他,我不告訴你們,我就是一個瘋子,自私自利的瘋子,我骯髒惡心,我控制不住,下十八層地獄地獄都是我活該,求求你不要帶我走。」
夏沙幾近癲狂地沖莊豈哭喊著,不管不顧著自己的措辭,那一刻連夏沙都相信自己是個瘋子,她轉過身,一頭扎入人群中,害怕被身後的人抓住,她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在跑,像個亡命之徒,企圖逃開命運的枷鎖一般,只因為腦海里一閃而過賀子規出門前的模樣,只因為那副與自己的太像,她舍不得自己,她自私極了,刀山油鍋,甚至地獄,只求他別再那樣,求自己別再那樣,就算是現世樂,怎樣都可以。
夏沙幾乎虛月兌地靠坐在地上,心滿意足地瞧著門牌號,按了幾下門鈴都不見開門,估模著,賀子還沒回來,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嘴唇,閉上眼平息著依舊狂亂的心跳。
這一閉眼,又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被別人推醒,夏沙還有些迷糊,瞧著眼前的人怔怔然。
「小姐,你怎麼睡在這兒呢?」清理衛生的阿姨好心問她。
她眨巴著烏黑的大眼,消化著眼前的現實,扭頭看著被打開的房門,一下子意識過來,急忙說,「我等人。」一下子竄了起來,卻因為起來地太急了,眼前瞬間一片暗黑,夏沙暈呼呼地扶著門,依舊不停步地往里面走。
身後被人一把拉住,渙散去的黑暗里呈現出清潔阿姨的臉。
「這戶人剛退了房間,你的朋友可能剛走了。」
夏沙愣住,呆呆地看著她,死死咬著下唇,不知所措。
興許看夏沙的模樣太可憐,她沒有馬上讓夏沙出示門號卡,而是讓夏沙打電話詢問她的朋友,問問怎麼回事。
夏沙沒帶手機,偏偏,清潔阿姨將手機借給她,她竟然一時間記不起賀子規的新手機號碼。
怎麼回憶,都是五年里像魔咒一般滾動的那個舊的手機號。她越急,就越記不清,慌亂下眼淚就簌簌地落了下來,攥著手機慌亂得手腳都不是。
是什麼,自己明明記過的,到底是什麼,不是137開頭的,是什麼開頭的?是13……不是,到底是什麼?夏沙幾乎要崩潰了,攥著手機,連呼吸都沉重起來。
「別慌,慢慢來。」清潔阿姨看著夏沙的模樣都有些替她著急,又怕自己打擾到她,大概看夏沙的模樣不像壞人,也或許自己的手機是便宜的小靈通,就大大方方走進里間開始打掃整理起來。
夏沙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的眼淚掉得更是厲害,滿腦子的阿拉伯數字亂竄,心口的跳動一陣急似一陣,害怕,慌張,像心里產生的黑洞,讓一切猛地被吸了進去,毫無依據地巍巍下墜,害怕觸地的破碎之痛,又忍受著無限下落的無助恐懼。她有些暈眩了,不能自控地按下那個沒有回復的號碼。
熟練極了,五年的鍛煉,可以讓她不看手機都能直接按出來,靠在耳邊,依舊是直接撥通,一聲‘嘟’聲都沒有。
這一刻,夏沙的心終于有了停靠,她靜靜地閉上眼,小心翼翼地保持住呼吸,就像賀子規真的在那一邊接听一樣。
「賀子,你在哪?你去哪里了?你為什麼退房了。你生我氣了是不是?是我錯了……」夏沙一開口就抽噎著說不上話來,斷斷續續地懇求著對方,哪怕始終都沒有回應。
一直以為,沒有回應,才是最好的,至少有些話,可以說的肆無忌憚,
「我,我再也不敢了,賀子,不,不丟下我,我真的,真的錯了,你回來,回來好不好。」
淚水迷亂了雙眼,縱使壓抑著哭音都變得這麼狼狽,她就是活該,就是自作自受,如果不離開,就不會這樣了,如今,既惹怒了阿豈,連賀子,都不要她了。
她活該得無可救藥了。
有一天,她死掉了,都是她自作自受,換不來任何人的同情,她這麼壞,賀子當然就不要她了。
賀子都不要她了……瞬間淚水再次漫了上來,夏沙慌得連呼吸都不知道該怎麼做,甚至,連眼楮都出現了幻覺,她看到電梯口沖出一個人來,明明看不清,但她偏知道那是賀子,腳步凌亂,急匆地險些跌倒,賀子才不會那麼慌張呢,果然,果然出現幻覺了嗎?
就算是幻覺,都不該將賀子想象成這個慌亂的模樣的,夏沙將頭埋在膝蓋上,邊哭著,邊在心里責備著自己。
直到真切地听到腳步聲停止在了自己的前面,夏沙又有些慌張了,自己的耳朵,都出現幻听了嗎?
她抬起頭來,看到了……賀子?!
夏沙使勁眨巴著大眼,看到他眼里的憤怒,慌張,無可奈何,以及……拿在耳邊的手機!
她嚇得手機陡然摔落在了地上,有些不敢置信。
賀……賀子是接了她的電話來的嗎?賀子不是用新的號碼嗎?為什麼……?!
賀子規沒說話,走上前將地上的手機撿了起來問,沉聲問,「誰的?」
夏沙腦袋還在待機中,愣愣地看著他,恰巧屋里的阿姨瞧見這一幕,走了出來,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就又進去了,夏沙還有些不敢相信。
「賀,賀子……」夏沙一開口就猛地被賀子規一把抱起來,嚇得攬住他的脖子,接下來的話也被打斷,木木然瞧著賀子規的側臉。
「就知道你又把九樓記成六樓,五年了,怎麼這個毛病還沒改掉。」賀子規面色回歸冷漠,稍顯僵硬,邊走邊說。
夏沙恍然,愣愣地看向門牌號,繼而燒紅了臉,將臉埋在賀子規的肩膀上,不敢說話。
「你出門怎麼不帶手機?」
「……」
「好歹錢也知道帶啊!」
「……」
「有一天你笨死街頭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罷!」
呃……怎麼,怎麼會!夏沙心里默默辯駁,卻又覺得有些無地自容,小臉死死埋在賀子規肩膀上,壓得鼻子都幾乎喘不過氣來。
但不管怎麼說,好在,賀子回來了,沒有不見,怎麼說,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