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許是看我很不舒服,連忙過來一手扶著我,一手在我背上不停地拍︰「竹雨妻主,我說你不信,非要把自己惡心成這樣,你也覺得那玩意兒不順眼是不是,你先過去坐著,讓妻侍一巴掌作了那帶把的王八蛋。」
我忍住干嘔,把她往一邊推了推︰「格格,你別拍了,後心都快被你拍出來了。」
「好好好,不拍不拍,我去拍死他。」
我忙把她拉住,警告道︰「別折騰他了,都夠慘了,葉姑娘回來之前,你不許再接近他。」
格格一把甩開我的手,頓時急了︰「你干嘛總護他,那王八蛋色膽包天,還男扮女裝,罪不可赦。你要是不管,我就把他押到京城,交給我皇嬸處置。」
我真是拿她沒辦法,卻又不敢任著她,只好板著臉,假裝生氣︰「隨你,你現在把他押走吧,走了別再來。」
這一招果然有效,我話剛落,她馬上服軟,拉起我手眉眼含笑道︰「不走不走,怎麼處置他,都由竹雨妻主做主,我听你的。」
我終于松口氣兒,但臉色很不好看,把她手掰開徑自向窗口走去,她也屁顛屁顛跟著我來到窗前,我這會心里有點亂,便沒有理她,把胳膊肘撐在窗沿邊上,托住下巴,眺望窗外綠藤纏繞的長廊。
她一聲不吭的站在我旁邊,因著她出奇的安靜,我不僅用余光瞥了她一下,見她雙手扒著窗沿,小小尖尖的下巴頂著手背,長長的睫毛微微卷起,細女敕的肌膚吹彈可破,在陽光的襯托下,猶似布女圭女圭般恬靜和天使般的純真。
「想甚麼呢?」我忍不住問道。
她慢慢側過臉,唇角彎彎道︰「想你。」
我真後悔自己多嘴,微微一頓,重新放平了視線,不再看她。
她用胳膊肘頂頂我胳膊,很是委屈︰「哎呀,你看你,是你先問我的,我說了,你又假裝听不見。那我問你,你要怎麼處置那挨千刀的西門書。」她道。
我目視窗外,淡道︰「他調戲良家婦女,確實該罰,我已經叫人罰過了,還處置甚麼。」
「好,且撇開他流氓罪,男扮女裝呢?那可是不守夫道,罪大惡極要浸豬籠的呀。」格格不依道。
在現代人類眼里,男女著裝早已混搭的一塌糊涂,想要分辨性別,不月兌光近看,根本無法辨別,如果男扮女裝罪不可赦,那花兒一樣的男人都得跟豬拱在一起。
于是,我瞥了她一眼,冷道︰「蘿卜白菜愛有所愛,一件衣服而已,至于麼?女人,男人不都是人麼?」
她火氣猛發,一掌擊在窗台上,怒道︰「紹竹雨,你說甚麼渾話呢,在我昌昌嘉盛王朝,女子為尊,男人如土,是歷來鐵打的規矩,你在書苑沒學麼?虧你還是讀書人,墨汁給狗喝了?」
我啞然……
雖然想到這是一個女尊男卑的國度,可,可我腦子里那些根深蒂固的文化,很難一下子顛倒過來,在很多時候,我要很費勁,才能轉過那個彎兒。
我怔了怔,尷尬道︰「額……我,我記性不好,老祖宗定下的規矩,我怎麼會沒學過,只是一時給忘了,你別生氣。」
她略露訝異之色,歪著頭在我全身到臉上打量一番,狐疑道︰「你,你腦袋不會真不正常了吧?」
我微笑道︰「我正常的很,你別淨瞎說了。」
「我沒有瞎說,倒是你一直在瞎說,才讓我更加堅信你是掉下懸崖把腦子摔壞了。以前你都好好的,說話穩條斯理,這次見你以後,你總說些奇奇怪怪的話。」說著,豎起小拇指,問︰「我問你,這是幾?」
我噗嗤一笑道︰「自然是一。」
她蜷回手指,視線慢慢轉到窗外,臉上是少有的穩重,雙手背後,意味深長道︰「都怪妻侍無能,本想保護妻主你的,卻弄巧成拙,錯把你推到崖下,哎,慚愧呀。」
「怎麼回事?」我訝道。
她慢慢轉過頭,粉紅小嘴微微顫道︰「你不記得了?你真的不記得了麼妻主?」說著,雙手微顫握起我手腕,漂亮大眼泛起一層水波。
她一會兒怒,一會兒哭,真是小孩子脾氣,陰晴不定,她眼淚汪汪的模樣,令人心中生憐。
我把手從她手中剝離出來時,心里閃過一絲念想。我何不借此機會,假裝真的被磕失憶,那麼,我不是就可以理所當然,向她打听一些我的過往了麼?這麼做雖然不夠光明磊落,但除此之外,我卻再沒有名正言順去打听自己過去的理由。
心念微動,我揣著絲絲內疚,輕輕搖搖頭,對她道︰「就算我不記得,也沒有關系,不是還有你麼,你會把我不知道的事情,都統統對我講,是不是?」
她把腦袋點的如小鳥啄食︰「自然自然,只要是妻主你想不起來的,作為你妻侍的我,有義務講給你明白,就算為妻我不知道,也會想辦法打听。」說著,淚眼汪汪,再次握起我手︰「即使有一天,你雙目失明,為妻也會做你的拐杖……」
越說越離譜,我一身雞皮疙瘩,再說下去估計把我塞墓坑里了,趕緊把手抽出來,轉言道︰「你為何要把我推下懸崖呢?」我只能就近往遠,一點兒一點兒問。
她神色懊惱,垂頭喪氣嘆了一聲,悔恨道︰「那天,我在客棧醒來後,見你不在身邊,我連臉都沒洗,就開始四處追尋,嗓子都喊啞了,追到一片林子里,看見一顆大樹下,蹲著一個人,我便好奇地走了過去,本想問問她看到你沒,誰知道你就躺在她懷里,跟睡著了似的不省人事。我想都沒想,直接把你從她懷里拽出來,從她那身黑衣打扮,一看就是行走江湖之人,我怕我打不過她,再讓她把你搶走,我就把你往後使勁兒推了一下,本想著讓你離我們遠些,省的我和她過招時傷害到你,誰知道後面是懸崖……我,我當時就想扇死自己,可是你已經掉下去了……」
我很無語,天底下估計找不到比她更冒失的主了,真是讓人又好氣又想笑,忍了忍,道︰「後來呢?」
「見你掉下去,她惡狠狠地揪住我衣領我雙腳離地,那眼楮紅的就差滴出鮮血,差點沒把我勒死,可我不怕,你因為我生死未卜,我罪有應得,她把我勒死,省的我自己吊死。哪料到她忽然又把我松開了,轉身就往懸崖邊去,我想都沒想,直接朝她撲過去,死活拽住她的腿,她想搶走你尸體,門兒都沒有,你活著是我的人,死了也得跟我埋一個墳堆里。」
她說到這里,咳了一聲,伸手指著窗外道︰「我嘴巴干的厲害,竹雨妻主,你能不能去那兒給我摘根兒黃瓜,讓我先潤潤嗓子先,喉嚨都粘一起了。」
我像在听別人的故事一樣,除了好奇葉蓉朵為何那麼做,其余感觸很少。
于是,我點點頭,出去給她摘了根兒小黃瓜,拿回來用她纏身的白布擦了擦,把兩頭兒掰掉,遞給她︰「慢慢吃,吃完了繼續給我講講。」一邊暗道,眼真尖,我都沒發現長廊頂上那些綠藤,原來是黃瓜藤和葡萄藤。
她把綠油油的黃瓜往放 嚓咬了一口,見水汁濺到我臉上,很難為情笑了笑,道︰「這小黃瓜水可真多,濺你一臉水兒,不好意思,呵呵,我邊吃邊說。」
我捏起衣袖在臉上沾了沾,微笑道︰「沒事兒。」
她又啃了一口,邊嚼邊口齒不清道︰「她也很生氣,不過我覺得吧,她應該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也沒殺我,只是和我拉扯。可我不會給她客氣,我爬起來就給她打,後來在那片林子不知打了多久,不對,確切地說,她是一直在躲我,始終沒出手。你不知道,對于我們習武之人,躲著比出招更讓人怒火,完全是沒把我當回事兒。我越想越怒,就對她下狠招,她越躲越遠,我就死追不放,追著追著,看到你在野地被人打劫,我正要去救你,那死鬼冷不防從後面給我點住了。然後,然後我就失去知覺,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皇宮大門口了,如果不是我眼疾腿快,這會兒早被抬進宮里去了,哪還有機會站在這里吃這又甜又翠的小黃瓜。」
這故事真夠長,也讓我解開了一些謎團,比如,我在樹底下听到那些對話,比如我在被劉三姐娘四個搶劫時,葉蓉朵及時搭救了我,後又又、不見了蹤影,原來是回去送格格回宮了。這個小煩人精,可真夠擰纏人的。
格格給我講的這麼詳細,我卻用失憶騙了她,這讓我心里很不舒服,雖然還有很多很多疑惑,卻不好讓她一時半會兒講給我听,一邊是疑惑,一邊是內疚,令我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竹雨妻主,你怎麼了?不舒服麼?」許是我半天沒吭聲,格格關切道。
「我沒事兒,只是,只是有些口渴。」我搪塞道。
「來,咱們一起吃。」格格說著,把黃瓜遞到我唇邊。
我趕緊搖搖頭,輕輕推過去︰「你自己吃吧,那黃瓜多的是,我想吃自會去摘。」
她身子一扭,翹起小嘴,跟撒嬌似的︰「我要和你一起吃,你是不是嫌棄我,那我也不吃了。」說著舉起小半截黃瓜就要往窗外扔,我趕緊伸手去接。
我手一躲,壞笑道︰「我喂你。」
「啊,不要了,我自己來。」我心想著,都是女孩子,同喝一瓶水也正常,何況一根黃瓜,大不了我吃另一頭。
「乖乖的,張嘴」她把小半截黃瓜放我唇邊,似是命令,看來不讓她喂是不行了。
我很無奈地嘆了一聲,對那麥克風似的半截黃瓜張了張嘴,剛咬到一厘米,門口忽然閃現的黑色身影,令我不僅渾身一顫,第一反應迅速伸手,把黃瓜連同格格的手,一同從我唇邊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