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內似有一股洶涌烈焰,熾的我五內欲炸難耐,血液滾燙似是沸水,排山倒海侵蝕著我大腦皮層、牙根、指尖……就好像,只要我稍一張口,就會有一股炙熱的熱浪從我口中噴將出來。
難耐的溫度,大大超出人類所能承受。
不!我不會就這麼被人活活給燒死,我要逃出這個萬惡的火坑,親手殺了置我于死地的尚三谷。
眼前的物事,逐漸被火紅吞噬,我看到青兒從熊熊火焰中向這邊走來,透過火光肆意的烈焰,尚三谷那張老臉尤其猙獰可怖。
盡管我扯起嗓子大呼「青兒不要過來」,她好像根本听不到我的喚聲,依然步步靠近。
我極力掙扎著,想要掙月兌身上的束縛,去把青兒推出時當,似乎有一張熟悉的臉,閃現火光背後,接著,以比火光更快的速度,向我飛奔而來。即使身處烈焰,那張絕世風華的容顏,依然是我心中最大的安慰。
而無情的火焰,正吞噬著那張絕色容顏……我怎麼能夠,怎麼能夠眼睜睜看著我心愛的人兒,為我而焚身火海。
不,不可以,她是我的魂,是我的命,是我能夠在這個陌生國度,活下去的全部理由。
此刻,體內的溫度,早已灼我神經麻木,縱使處于洶涌烈火當中,好像也絲毫感覺不到任何溫度。只是渾身的血液,愈加膨脹似將破膚而出,分分秒將要爆炸一般的欲脹感。
眼前的火紅,不知何時,已變成鮮血一般的殷紅,而我深愛的人兒,已不知所向!
「蓉朵……」我撕心裂肺的呼喚,換來的,卻是尚三谷陰邪險毒的豪笑。
眼前幻影放大又縮小,耳邊突然想起震耳欲聾的聲音,在聲聲催促著我「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對,我要殺了這個王八蛋!
瞬時,心中悲痛全無,唯有滿腔惱怒左右著我大腦。我使出渾身的力氣,猛地一掙,渾身束縛的繩鏈,瞬間 斷成碎段,。而此時,好像有一股勇猛的力量,在暗中推促著我,我甚至沒有感覺自己腳沾地面,一下子就飛到了尚三谷面前。
這張天殺的嘴臉,我要把她撕成碎片,焚燒成灰,也難解我心頭大恨。
我怒吼一聲「混蛋,還我蓉朵」,直直掐向她脖頸,兩個拇指,如鐵鉗一般準確無誤扣住她的喉管。
「想殺我,沒那麼容易」尚三谷陰笑一聲,唰地一聲,從腰間拔出一只軟劍,就要向我月復間此來。
我迅速跳閃躲過一劍,雙腳剛一站穩,便再次向她撲將過去,同時,眼前一條明晃晃的閃光,卻是她向我刺來的劍尖,千鈞一發,我右手一揮,毫不猶豫握住眼前的銀白,用力一撇,如同筷子一般,將那軟劍從中折斷。
尚三谷猶如出籠困獸,手持剩下的半截軟劍,對我左刺右砍窮追不舍。
丑陋的嘴臉,在我眼前不斷放大,刺眼的銀白,就要刺進我的左眼,命在旦夕之際,我返身一彈,踩著身後牢房木樁凌空一躍,人下劍落,一招「空中下劈」,將說中的半支殘劍,直直朝尚三谷正頭頂插將下去。
尚三谷倒下之前,那雙血紅的眼中,除了憤怒就是質疑,也許,她到死,都不敢相信,會死在我的手里,而且,取她性命的,是她隨身佩戴的劍器。
隨著「噗通」一聲,是尚三谷魁梧的身體撞擊地面發出的聲響,此時,我只覺得渾身乏疲,沒有一絲力氣,右手尤其酸困,濕黏的液體,順著五個指頭往下流淌,溫度適中,不再那般灼膚難熬。
我知道,我在流血。
腳下那雙眼,直上瞅著我,死相猙獰可怖,頭上露出的一小節劍身,令我渾身一顫,就要站立不住。混沌的大腦,瞬時醒靈。
我,我殺人了……
我兩腿一軟,倉皇趔趄,身體有種被瞬間抽空的無力感,心神空洞,抬眼望去,已不見方才火海一片,而是數不清的人影,亦真亦幻,層層疊疊,拼成一團。
身體瓦解,連抬眼的力氣都沒有,天翻地轉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張熟悉最令我割舍不下的面孔。
「蓉朵……」
可是,我最最心愛的她,她,她為什麼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就好像,看到怪物一樣。
她們每個人的身體四周,都現出幾十個虛影。難道,我已經死了,這一切,只是幻覺!
不,我不能死。
我還沒有對我心愛的她說過「iloveyou」,還沒有跟她一起花前月下,盡听笙歌。
我不能死,我要用最後一絲力氣,去抓住眼前人,證明自己活著。
可是,無論我怎麼努力,卻只是徒勞,用盡全力,始終抬不起手來。耳邊的嘈雜,身下的柔軟,鼻息的芬芳,熟悉的一切,既真實,又虛渺。
眼前恍惚,黯然,又豁然明朗開來。
碩果累累的樹下,一個幾歲的小女孩,又哭又鬧喊著「爹爹……姐姐……魚魚要爹爹……」我看不清小女孩的臉,卻听得出稚女敕的童音,有多麼的歇斯底里,痛徹心扉。
幾十米開外,火光通天,黑煙滾滾,一座看似規模不小的建築,正被大火無情地摧毀著,斷裂的房梁,倒塌的牆壁,砸在火堆里,頓起巨大的火舌,觸目驚心。
隨著小女孩哭聲漸遠,火勢逐漸變弱,廢墟中,虛煙飄繞,不時有人進進出出,收拾著大火掠過的慘劇。
朦朧中,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竹雨,竹雨,你醒醒……」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卻是葉蓉朵低郁而急促的呼喚。
我想答應她,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來,微薄的力氣,即是屈伸一下手指,已盡我的極限。
「葉護衛,大人她暫時昏迷,傷口我已經包扎好了,先送她回去罷。」時時關切,無微不至,除了林煙雲,卻還能有誰。
淺薄的意識,在大火和魚魚中周旋,我分不清究竟是現實,還是幻覺,甚至,我連自己是死了,還是活著都不能確定。
如果我死了,與她們陰陽相隔,為何這一切還是這麼清晰;如果我還活著,那麼,剛才那場大火,又是怎麼回事?魚魚,可是那個令葉蓉朵魂牽夢繞的人?
連自己生死都不能明確判斷的人,想起那魚魚,心就像被針扎了一下,那種痛,無法言喻,隱隱的,卻連到肝腸。
我吃醋了,如果讓葉蓉朵知道,她會不會因為我吃那個人的醋,而有一丁點兒小小的悔過呢?絕不,我不會讓她知道。
呵呵~
「我們走了,這里,如何收場?」葉蓉朵低沉的聲音,就在我耳邊,近到能感受到她呵出氣息。
「這……煙雲倒是沒想過……」
「兩位,在下邵清雨,是府上總領。如今尚大娘已去,天一小姐又不在,我作為總領,有義務和責任看管府內一切,若兩位信得過在下,就讓在下代勞吧。待大人傷勢好轉,再商計府上一切後事。」
「邵清雨?」葉蓉朵的聲音,帶著些許狐疑。
「是。大家都叫我青兒。」
「也好,這里不比普通人家,你要多費一些心思,我們回去後,會盡快派一些人手來協助。」
「請問……閣下是……」
「你不用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