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顆神奇的藥丸,讓景心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景心悠悠醒來,一切像是做夢一樣,微微動了一,卻是一陣鑽心的疼痛,身上的傷口,滲出來的黃色粘液和暖被粘在一起,這一疼痛,讓景心記起了所有的事。
「原來我沒有死」。
輕輕地動了動玉手,模了模自己的口唇,感覺濕潤潤的,應該是有人剛喂她喝過東西,景心感覺身上有了點力氣,忍著疼楚翻了個身,全身卻又是那樣的酸軟和疼痛。
「曾少主醒了,曾少主醒了,快去告訴主人,……」。
隨著景心的醒來,房中的侍女一片喜悅,更有人驚喜地吩咐起來,見景心有‘亂動’的跡象,紅衣侍女趕忙走過來勸道︰「曾少主別亂動,傷口會很疼的」。
景心努力著,想坐起來,卻又是那麼的艱難,上前的紅衣侍女制止一聲後,俯為景心拉了拉錦被,蓋住了她肩膀上的傷口,怕景心著涼一樣。
此時將近入冬,外面已經很冷,景心的暖閣卻是暖融融的,像春天一樣,沒有一絲的涼意,景心靜靜地躺著,看著牙床邊的銅爐,鏤空的蓋子上冒著裊裊的煙氣,百合香味很濃,卻遮不住房中的藥材味兒。
「我睡了多久?咳咳……」。
景心說著,輕輕地咳嗽了兩聲,卻震得全身疼痛起來,忍不住蹙起了娥眉,侍女突然變得哽咽,說道︰「整整一天一夜了,可擔心死奴婢們了,曾少主險些背過去,這要是真有個好歹,讓主人如何是好?」
景心依稀想了起來,她確實失迷過,因為放不下她的無名哥哥,她又回來了,頓了一下,景心蒼白的臉色,突然看向了紅衣侍女,問道︰「對了,無名哥哥呢?」
景心,真的很擔心無名,
無名是幸運的,一百的‘杖不跌’和景心的‘鞭不落’都有蹊蹺,無名,畢竟是瑞鶴仙莊的人,又是無辜替罪,景心,雖然‘罪有應得’,但她畢竟是主人滄海的曾孫女,便是這兩個原因,凶神惡煞的掌刑管事都留個心眼,把本該是藏有鐵心的刑棍換成了普通的木棍,把本該用纏有鐵片的長鞭,換成了普通的皮鞭,。
要不然,這樣的酷刑,別說景心挨不過三十下會死,即便是無名,也受不過七十下,用這樣的酷刑,已經等于是刑殺。
掌刑管事一時徇私,雖然景心和無名都受了重傷,卻沒有當場斃命,
然而,無名又不是幸運的,換成木棍的杖不跌雖然不會當場打死無名,但無名還是受了很重的內傷和外傷,又被關進冰牢禁閉,十日的水米不能進,又等于在慢慢的奪取無名的性命,
無名的遭遇何止淒楚兩個字,但他也得到了滿足,在快要臨死的時候,可以擁抱他心儀的景心,可以為她輸送真氣續命,雖然心疼了,擔心了,依依不舍了,在滄海把景心抱出冰牢的那一剎那,無名也得到了安慰,體力的虛耗,暈厥在了冰牢。
紅衣侍女鎮定著,擦了擦淚水,仍然控制不下那顆後怕的心,說道︰「在曾少主和主人鬧脾氣的時候,主人便把無名釋放出來,現在在他的住處養傷」。
「無名哥哥的傷好些了嗎?有沒有按時吃藥,都是誰在照顧他?」景心又忙問道︰
無名和景心有著天遠地別的待遇,景心是主,又是滄海的心肝寶貝,雖然都受過酷刑,無名只是被人抬回了他那間普通的住房,有一個身份很卑微的家奴照看著他,哪里能像照顧景心一樣周到?
紅衣侍女說道︰「無名現在已經無礙,只是過于虛弱,有莊中低等奴僕照顧,曾少主大可放心」。
景心心里更是覺得愧疚起來,無名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虛弱,她記得的,無名把真氣都輸給了她,為她續命。
正在此時,一襲黃色繡衫的少女從暖閣外跑了進來,她剛听說景心已經醒了過來,便忙不迭的跑來看望,更忍不住撲倒在景心的牙床邊,放聲哭泣起來,那聲音久久不能停息。
「不要哭,我不是好好的嗎?」
景心知道葉軒為什麼哭,葉軒是太過于擔心的緣故,景心用手撫模了葉軒的縴手,葉軒流著淚抬起了頭,景心看到她的面頰還是紅紅腫腫的,一陣心疼,
「我又累你受委屈了」。
葉軒搖著頭,說道︰「不,葉軒不苦,只要孫少主好好的,葉軒不會覺得苦,孫少主不能再有閃失了」。
「啊~」。
景心輕輕地申吟了一聲,剛才她模了葉軒的手,葉軒也反過來握景心的手,不小心觸到了腕子上的傷痕。
葉軒嚇得趕忙將手松開,
景心苦苦地笑了一下,「看我現在不中用的樣子,都不能讓人踫了」。說著,又憂慮起來,她還在困惑,究竟自己犯了什麼錯?為什麼一向和藹的曾爺爺變得如此暴戾,動用如此殘酷的刑罰對待無名。
「孫少主哪里不舒服嗎?」
景心發愣,葉軒變得擔憂起來,景心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葉軒,你到底幫我打听清楚了沒有?我到底犯了什麼錯?……」。
關于打傷飛信使的事,滄海一心為景心兜攬,為了景心的心情,葉軒一萬個不會說的,葉軒說道︰「都過去了,孫少主不要再追問這件事了,已經沒事了,……」。
葉軒的一番話,讓景心心里好難受,受了如此的酷刑,險些丟了性命,怎麼可能就這樣不聞不問,不了了之?
「葉軒,你怎麼能這樣說呢?快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
葉軒很為難,踟躇不已,「孫少主,別問了,已經沒事了,您就當這件事兒從來沒有發生過,……」,其他書友正在看:。
景心顯得生氣起來,葉軒又道︰「孫少主,有些事不知道反倒是好事」。
「……」。
正在此時,有人接住了葉軒的話,說道︰「葉軒,還是告訴景心吧,這事兒該讓景心知道」。景心和葉軒一起向門口看去,見逐風從外面走了過來。
景心抬抬身,想見個禮,傷口卻是一陣地鑽心疼痛,忍不住申吟起來,逐風趕忙走近前,攔住了景心,
「免了,你身上有傷,不用這麼多禮」。
「逐風師父,到底是什麼事?」
景心一臉迷茫,看向逐風,葉軒趕忙站起身,退到一旁,景心深慮著,葉軒向來是一個謹言慎行,恪盡職責的女婢,她幾次三番規勸不讓再問下去,景心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見逐風進來,景心的問話變得迫切。
此時此刻的逐風,也是無可奈何到了極致,他起初的心思和滄海一樣,竭力保住景心那一份天真爛漫,不讓景心知道沿邊漁民受災的事,可是真的保不住了,逐風必須要講出來,要讓景心知道。
「你們都先退下!」
逐風先屏退了房中所有的侍女,這才把所有的真相一一的說出來,從景心在祥街打傷飛信使開始,一直到滄海要如何懲罰追風。
景心听著,目瞪口呆,驚詫萬分,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真的不敢相信,景心真的不敢相信因為她一時沖動,害死了那麼多無辜的漁民,到現在她才知道,項華為什麼那麼嚴肅的責怪她打傷飛信使,到現在景心才知道,她的曾爺爺為了保護她,陷入了多麼困難的境況中,她好後悔,竟然用死來要挾她如此為難的曾爺爺。
後悔的淚水止不住的流,臉上開始沒有責怪,沒有笑容,傻傻的不敢接受這個事實。
逐風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心兒,事情你都知道了,只有你才能救追風和那些掌刑人,他們都是無辜的,雖然追風一直針對你,希望你能不予計較」。
景心任性中,甘願領受和無名一樣的責罰,當追風知道這件事後,更隱瞞了景心囚禁冰牢的事,因此,景心險些喪命。滄海追究的便是這件事,大到追風,小到低級僕奴,看到景心受罰沒有向他稟報的,一律嚴懲,尤其是追風,隱瞞事實真相,獨斷欺瞞,不但要把他逐出師門,更要賜他‘割聲’,永生不能開口講話,以示懲戒。
這就是滄海,威望、德行于天下的滄海,不是靠仁慈鑄就的,而是公正中的嚴刑峻法。
追風在滄海身邊侍候四十多年,一直是滄海心目中的得意弟子之一,為景心的事,逐風不明白師父為什麼處置追風如此極端,一時情急下,也只能把事情真相說出來,希望景心能為追風求情。
所以,在滄海下令的時候,逐風便命人守住蕙心小築的入口,只待景心醒來,他要第一時間來到暖閣,並且制止侍女告知滄海景心已醒,逐風知道,他和景心的對話一定很長。
景心輕輕的閉了一下眼簾,淚珠更像雨滴一樣掉個不停,景心茫然若失,「原來,因為我的任性,害死了那麼多人,我好後悔,為什麼當時還要責怪無名哥哥和項華?」頓了頓「追風師父不能再因我受害了,我要去,我要去見曾爺爺」。
逐風終于放松了那顆繃緊的心,轉身吩咐道︰「來人,備步輦,去師父的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