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了她一世,拋卻了所有功名過往。只為了那抹紅色的身影淺淺的笑,便甘願青絲白發無悔一生。
是對是錯是任性,早已經不再計較。
丑叔在臨死前交給魯冰花的,是他曾經的自己。
此時的魯冰花怎麼都不會明白丑叔為什麼會選自己。
見到殺手們稱魯冰花為少主。老王妃的臉白了。同樣白了的還有魯冰花自己。
「混蛋啊,老子只想開青樓啊。」魯冰花要哭了。現在借他一百個膽,他也不敢跟殺手說老娘我罷工啊!可是有誰帶著殺手開青樓嗎?那場景是不是黃昏時站在門口,張口問︰「喲,客官,您來了,您是要喝酒哪還是殺人啊?砍腦袋五兩銀子,挖心掏肝十兩銀子,今日洗腳推拿殺人放火特價買一送一喲!」
魯冰花越想越覺得欲哭無淚。
魯冰花求助地看南燭。南燭嘴角還帶著血絲呢,卻忍不住微微一揚。好看的微笑讓魯冰花心里一蕩,緊接又有些莫名其妙地心疼。
南燭的傷,是為了護他挨的。
杜若不安好心的踫了一下魯冰花,道︰「兄台,別急著感動,喏,有人還要殺我們呢。」杜若這家伙,真是讀書人中的極品,心眼全用到這上面去了。
果不然,維郡世子還惡狠狠地盯著老王爺呢。
謀殺老爸不成,對兒子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讓事情變得完美的方法是再次發起攻擊讓事情變成完美。
維郡世子突然一動。手中多了一把劍。
維郡世子速度快,魯冰花嘴更快。
魯冰花一看維郡世子要殺老王爺,立刻道︰「揍那個!」
殺手們愣了一下,揍?不是殺嗎?讓堂堂殺手們揍人,這不是太浪費了嗎?不過這幾人人仍然立刻領命。二話不說,抓著還沒沖到老王爺身前的維郡世子一頓胖揍。
「還有那個女的!」魯冰花揚眉吐氣。
殺手們照辦。
「嘿嘿,好像還蠻好用的。」魯冰花嘗到了甜頭。臉上露出小人得志的標準微笑,「揍!給老娘,呸,給老子往死里揍。多打臉!」
隨著魯冰花的叫喊,密道里的氣氛在一瞬間變得很奇怪。一些明明該慶幸自己大難不死的侍衛們臉上都轉成了豬肝紅,憋笑憋的。
「往死里打!」老王爺也張嘴道。他是給氣的。
南燭聞言轉過身。朝王爺行禮。
老王爺對這三人很有好感。何況南燭手上拿著皇室的器物。
「王爺,竹前輩走前有話要我帶給您。」南燭說。
老王爺渾身一震。
「其中一句是,她曾經不要的東西,如今也不想要。說您既然已經為面子為維郡努力了二十年,不如繼續努力下去。老了老了,不許再突然任性。這樣對誰都好。」南燭道。
「淑芬……什麼意思。」老王爺的胡須在發抖。
「哎呀呀,她的意思就是要您留王妃跟世子性命啦。免得撕破臉給您添堵。一輩子做點事不容易,她體諒你。請您繼續做您的好王爺,她不想毀了您的一世清名!反正您為了您在乎的東西可以二十來年不來找她,那也不在乎再多個二十幾年。」魯冰花嘟囔,偷偷翻了個白眼。對列位殺手說︰「各位,住手吧。」
比起愛江山的老王爺,倔強不通情理的丑叔反倒更得魯冰花等人的喜歡。
人與人真是一種奇怪的關系。
論相貌,王爺遠在丑叔之上,論舉止風度,王爺與丑叔也是雲泥之別。甚至,南燭三人還跟丑叔拼過命,可偏偏他們更喜歡丑叔。
王爺仰天落淚道︰「淑芬啊,只有你最會為我著想啊!只有你啊!」
朝甬道外走去。路過世子身邊時看都不看一眼。更莫提老王妃。
僥幸還活著的侍衛們對視一眼,趕緊乖乖地跟上。還有有眼力見的,忙著來推無愁公子的輪椅。無愁皺了下眉,沒拒絕。
魯冰花偷偷對南燭說︰「竹淑芬前輩這手高,太高了。你信不信,不要說她還留了什麼話,哪怕就剛才這一句話,就足以讓老王爺這輩子對她又悔又愛,相比之下,用了昏招的老王妃再無出頭之日。雖然眼前世子沒廢,但以維郡王的性格來看,他跟廢了已經沒有區別。」
「女子者,漂亮之利遠不及蘭心蕙質。竹淑芬前輩雖然生于草莽,但對人心兩字理解得比王妃要透徹得多。」杜若道。
維郡王拋卻柔腸,苦心經營了維郡幾十年。對于這片小小的疆土,他付出的極多。這些年,他生活在對自己的怨恨中。如今,他本想用一次任性來平衡自己的缺失的心。竹淑芬卻沒給他機會。竹淑芬是聰明的。這一句「不許任性」,無形之中也就斷了王妃世子的後路——被「良言」震醒的維郡王勢必不會再如前幾年那樣任由世子王妃為所欲為。這一句「饒了她們」,比直接說「殺了他們」,更加可怕。竹淑芬確實很聰明,二十二年,她已經想得很透。她知道以維郡王的稟性,他有太多的顧忌,有太多放不下,他難以對王妃痛下殺手,甚至不會有真正的勇氣接受無愁。如果她不狠點,維郡王甚至會在見到她後徹底將她忘記。所以她在臨死之前匆忙選定了南燭,只要南燭活著,遵守諾言的南燭就會替她傳話。這些話,會一步步要活著的人替她收回她遲來的公道。
那塊蒙眼楮的布後,是一雙復仇的眼楮。
她恨維郡王的顧忌,卻又能理解他肩上的重擔。她想大度地把仇恨忘掉,一如幾十年前從馬蹄下溜走的明月清風。可是只要她醒來,只要她還在冰冷的冰室無邊的黑暗里掙扎,她就會著了魔一般無法原諒始作俑者,無法原諒維郡王的不作為。這些說與南燭的話,二十二年間在她腦海里不知已經演算了多少次。她曾經以為自己會交待給丑奴。但是丑奴會听嗎倔強的丑奴听到這些「交待」後會怎樣做呢?會不會索性殺掉所有人走掉?丑奴是跟著她,可她從來沒有掌控過他。天可憐見,上天突然送來了一個南燭。
作為謝禮,她會送南燭一份大禮。
她知道,南燭比誰都需要這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