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燭走到王府廳堂上。
她的腳步引起一陣小小的波瀾。
「這兩個後生好儀態。」
「剿匪首功。沐王的人。听說有三個,還有一個,可能不肯輕易露面。」
「嘖嘖嘖,英雄出少年啊。」
維郡王見南燭醒了,很是高興,道︰「南岩風,你可睡醒了。你再不醒,有些人家的姑娘又得哭紅眼了。」
林節度使聞言一笑。卻不做表示。
林大小姐在家對這南岩風可操心得很。可是他一個堂堂節度使的嫡女,不可能嫁個小嘍。即使這南岩風風神如玉,也不能讓林家大女兒屈尊降貴。若是老王爺重用他,倒是可以考慮將林煙嵐許配他,反正是庶出女兒而已。
林節度使不賣帳,其余的大小官員眼楮里可是晶晶亮。誰都看得出來維郡王對南燭極其喜愛。盡管從山上下來的人什麼都不敢說,但是無愁公子那神似王爺的長相,以及世子尚陽的被禁足,都讓嗅覺敏銳的官場老手們感覺到了一點什麼。
南燭一笑,行禮道︰「小的失禮,讓王爺費心了!」
舉止風度,讓人眼前一亮。不卑不亢,言語清朗,使人頓生好感。
「來,坐下。跟我們這些老人家說一回話,再放你們出門對詩去。」老王爺笑吟吟地說。
南燭跟杜若對視一眼,知道這是老王爺在給自己介紹達官要人。自然不可能拂人美意。當即致謝。
「這這這,這tm是個小兵?老子的西賓都趕不上這儀態啊。」有人嘀咕。
「噓,沐王的人。看著不是小兵那麼簡單。你看見他腰間的佩劍沒?沐王的。說是小兵,誰知道是什麼來頭啊。」有人提醒。
「他把夾浪山收了。听說殺了幾百人呢。看著面善,手可辣得很。你看見他帶的人馬沒?一個個都跟染血的標槍似的。真要是普通雜役,能有這架勢?沐王會把自己的親兵給他用?這小子不可小覷啊。」
「他會不會就是那個破成國使者難題的人?」有人消息靈通。
「什麼難題?」
「你不知道嗎?茶館酒館里現在說的都是這事。青樓里的清倌兒把這事都編成歌唱了。名兒也是南什麼什麼。」有人說。
正說話呢,老王爺已經叫南燭起身。
「這是林節度使。你記著他,你們要是兵不足了,除了我,然後就得想到他。他手下的兵將可不比你家爺少,如今守著西關三縣。要是你們借兵他不肯,我就教你幾招,保管他乖乖給你出人!」老王爺說。
南燭趕緊行禮。
眾人面面相覷。
「這位是糧道使張鼓張大人。沒吃的了趕緊找他要。本王批的。」維郡王笑道。
南燭喜上眉梢,她此行的目的不就是為沐王解決這個難題嗎!
不多時,人都混認了一圈。老王爺才道︰「沙場征戰是為國爭光,讓百姓安居樂業又何嘗不是大功。我本想把你們三人統統留在身邊,也好給新上任的年輕人做個助力。誰知我那沐王佷兒竟然比我還小氣,給我回了一個‘不’字。哈哈哈哈,好小子,真是大了!無法子,留你們不得。不過你們年輕人能玩到一起也是件好事。」
維郡王哈哈笑。堂中的人卻听得心驚肉跳。
新上任的年輕人無疑是指那個叫做無愁公子的江湖子弟。維郡王想為他安排幫手,還大肆夸贊一個突然從簾幕後走出的連封土都沒有的皇子。內中的風向變化,連最狡猾的狐狸都有點模不著頭腦。
維郡從未明顯表示過自己傾向于哪個黨派,可以說,維郡自成一派。老王爺此話,甚有深意啊。
南燭杜若走出王府議事廳時,手中多了許多東西——官員們的見面禮或者請函。還有不少人問他們的婚配。
杜若想都不想就報了魯冰花的。還笑得春花燦爛。這兩人不互坑,是沒法過日子了。
南燭則把收下的玉佩扇墜給了高程。嘻嘻笑著道︰「出來一趟受苦了,咱們一起喝酒去!嘿嘿嘿,有不少王府的漂亮姑娘瞄你們吧?留點心,要是發現有心儀的漂亮姑娘,安個家也不錯。」
「家?」
「有什麼奇怪的?當然是家,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麼比家更重要。」南燭道,「出門在外,家里有盞燈亮著,自己的媽陪著自己的媳婦兒逗弄著自己的兒女。想到這,做什麼都會來勁。」
高程幾人心里一陣暖暖地。跟著沐王這麼些年,學會了當鐵漢,卻只有南燭記得他們是凡人。沐王像是火熱剛烈的太陽,讓人熱血沸騰;南燭則像是一彎明月光,總能照到人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誰不想有個家呢。
「就算是打仗,也該是為了回家。為了自己的家人。」南燭說。
杜若嘆了口氣。這個南岩風,總有些奇怪的想法。
「哼。打仗難道不是為了開疆闢土嗎?只知兒女私情,豈是丈夫所為。」一個從旁邊經過的人道。
說話的人穿著侍衛戎裝,年紀約莫二十多歲,沒蓄胡須,一張臉剛毅卻有些倔。看服飾顯然是王府的內衛,而且等級不低。
「不說那些大道理。對普通人來說,衛國的目的不就是保家嗎?連小家都不愛,何以談天下?換句話說,一個人要有所珍惜,才會不顧一切地去守護。要是什麼都沒有,只憑著‘報國’兩字,要人從何愛起。打個比方,一盤菜好吃,可是你沒吃過,你怎麼知道它好不好吃呢?一個女孩美貌,可是你沒見過,你怎麼知道她美到如何的程度呢?一個國家,什麼都沒給過你,你怎麼去對它死心塌地呢?你我只是普通人,普通人不懂大道理,家才是最實際的東西。只有保衛家和保衛國一致的時候,人才有動力。你覺得呢?」南燭問。
「大丈夫拋頭顱灑熱血,理所應當。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好男兒就該戰死沙場,不成婚比成婚來得爽快,死得了無牽掛。」來者說。
南燭還想說什麼。
那人哼了一聲,道︰「朽木。」走了。
杜若同情地拍拍南燭的肩膀道︰「罷了吧,你這些奇怪言論,就咱們自己說說便罷。這‘大家’與‘小家’,原本就是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論題。說不清的。南南,走吧。」
「那人是什麼人?不阿諛奉承,脾氣倔強。不過,看起來很有本事。」南岩風問。
「維郡王侍衛總領左康。」高程回答,「一家老小只死剩了他一個男丁。」
南燭心中一震,這是滿門忠烈啊。
高程繼續說︰「全家的寡婦都把他當寶,從八歲開始成天鬧著給他娶媳婦。就是不成功,外號‘我不娶’。」
南燭張圓了嘴。
杜若捂頭道︰「小生說他怎麼那麼沖呢,原來是南南你惹到他痛處了。一家的寡婦啊,從八歲開始啊,這人,嘖嘖嘖,能活下來真不容易。」
南燭玩命點頭。樣子像是一只在啄米的雞。
眾人會心一笑。
「你哪來的信息?」杜若心眼多。
「魯小哥說的。」高程老實交待。
「嘿,這家伙,有了手下後,連東家長西家短的本事都長了啊。」杜若無語。
「昨天他還專門派人盯著你上廁所。」高程也有爆料。
「什麼!」杜若頭發豎了起來,換個詞叫怒發沖冠。
「據說是保證你上廁所時的安全。」高程老老實實。
「去!他那是等著看戲!我說昨天晚上廁所里的板子怎麼少了一塊!——不行,南南,這這這樣下去日子沒法過了,魯兄這是標準的欺凌弱小,仗勢欺人!不行不行,你一定得想想辦法。他那麼無聊的人,誰知道他下一步是不是在廁所里放炮仗再派個殺手盯著你不許逃啊!不行不行,小生抗議!」杜若怒了。
南燭憋了一會,哈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