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竺凡眯起眼,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君天姒的心瞬間冰涼一片。
他一定誤會了!
君天姒張口想要解釋什麼,就听見閔竺凡繼續道,「是臣唐突了,還望陛下……不要將罪。」
肩部一抖,君天姒猛地抬頭望著閔竺凡,感覺到從心底翻涌而上的慌張、混亂、焦急以及……絕望。
她剛剛竟然想去跟他解釋,當真……可笑。
解釋什麼?他又怎麼會在乎呢?
她和閔竺凡,除了君臣,什麼關系都沒有。
更何況,早朝上他還發了那大的脾氣。是她從沒見過的,大概是因為……樂昌。
她動了樂昌,所以閔竺凡很生氣。
那現在呢?
現在樂昌來動她了,閔竺凡呢?
他……他很平靜,更像是不在乎,他大概一點也不在乎。
強勁的酒力仍在作祟,君天姒撐著混亂的神志低下頭,不再去看閔竺凡,嗡嗡作響的腦中也感受不到其他,只是忽然低低的笑起來,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她緩慢道,「將罪?朕……又怎麼敢將罪于右相呢?」
眼角余光瞟過單膝跪在自己身前的清雋男子,君天姒不自覺的收緊手指將衣領握緊,視線卻再次模糊起來,喉嚨也干澀發緊,臉頰火辣辣的叫人難受,可再難受也比不上心難受。
她想著,這樣混亂的場面下,閔竺凡卻只在乎她將不將罪,竟然還覺得她很開心。一想到這些,她就止不住的想要去笑,可鼻子卻酸酸的,眼角也似乎落了雨滴,潮潮的。神志越發不清,隱約中似乎听到熟悉的腳步聲,辨不清方向,手指也開始使不上力氣,幾乎是自暴自棄的,君天姒松開手指。
她想,閔竺凡大概是要走了。
腦中渾渾噩噩,只覺心亂如麻。
走吧,走吧,沒有人會在乎她。
下一個瞬間,像是失去了一切力量的源泉,腦中轟然作響,君天姒再也支撐不住,直直向一旁倒去。
對面的人耳朵極靈,下意識的伸手想要去扶君天姒,卻在抬起手的剎那又迅速收回,一道凌厲的寒芒呼嘯而過,叮的一聲嵌入一旁的石桌,帶起一道寒意。
「沐侖,管好你的手。」幾乎是一瞬間,閔竺凡已經發覺了不對勁,上前將君天姒攔在了懷里,臉色蒼白的嚇人。
指尖搭上君天姒的脈,閔竺凡的眼眸寒光迸起,驟然間明白了事情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她竟然被人下了藥,臉色難看至極,閔竺凡道,「解藥!」
「這倒是我第一次見你發火。」
沐侖聞言一怔,緊接著嘴角輕輕上挑了一下,微微頷首整了整衣衫,這才緩緩起身,一雙盲眼中卻閃了分色彩,轉過身,不禁感慨道,「真是……好大的火氣啊。」
閔竺凡將君天姒攬在懷里,再次冷冷的喝出聲,「解藥。」
「沒有解藥。」
沐侖嘆息一聲,再次感覺到從身後襲來的殺意,不由得搖搖頭,微側過臉道,「又不是毒藥,自然沒有解藥。」頓了頓,又補充道,「過幾個時辰就好。」
閔竺凡緊皺了眉,低頭看向面色酡紅癱倒在他懷里的人,壓低聲音一字一字道,「那就快滾,最好在我沒有動手之前……消失。」
沐侖怔了一下,不自覺轉向石桌,雖然看不到,但剛剛那道寒芒余威猶在,難道……這還不叫動手嗎?
沐侖正要笑,卻听到閔竺凡繼續冷冷道,「警告樂昌,要是再有下一次,我絕不會放過她。」
沐侖皺眉道,「有我在,不會讓人動她一分一毫。」
「就憑你?沐侖,」閔竺凡沉聲,嘴角勾出一抹殘忍的弧,「我不過幾年沒有出手,你就忘了我的手段麼?」
沐侖頓住,忽然道,「不會再有下次,我保證。」
閔竺凡不置可否。
「可你不要忘了,你和我們才是一條船上的。而且樂昌她……」
閔竺凡卻直接打斷他,壓抑著怒火道,「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沐侖,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離開我的視線。」
沐侖听出了閔竺凡的怒意,終于不再多說,轉身留下一句話,「我相信,閔竺凡不是個會被感情左右的人。」
不是個會被感情左右的人。
不是……嗎?
閔竺凡眯起眼,望著懷中面色酡紅的人,看到她的發帶已經松散,緊緊閉合的雙眼微微顫著,似是無限委屈,那胸中郁結到快要滿溢而出的怒意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消失殆盡。
明明前一刻還氣她氣得要死。
良久,他才低低開口,「很難受嗎?」
像是認命般的嘆了口氣,閔竺凡抬手將她的發帶扯開,烏黑的發鋪了滿眼,她似乎覺得稍稍好過了一些,緊皺的眉頭稍有放松。
「陛下實在……」
實在什麼?他張了張嘴,看著她糾結成一團的臉,竟沒了言語,實在太沒戒心?實在太胡鬧?實在太任性妄為?
都不是。
是實在……太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嗎?」閔竺凡輕輕嘆了口氣,將她抱在懷里,一想到剛剛他看到的情景,她雪白的肩luo/露在其他人面前,他就憤怒的想要抓狂,簡直怒不可遏,盡管那人什麼都看不到。
「難道我做的……還不夠嗎?」
一片混沌中,君天姒聞到了淡淡的幽香,似是檀香,那麼熟悉。她掙扎著,費了好大的勁才眯起眼,恍惚中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原本早已混亂不堪的大腦竟然飛速運轉起來,今日的一幕幕閃在眼前,委屈瞬間蔓延而上,她遲鈍的盯著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神志不清正在做夢,還是如此委屈的一個夢,「怎麼……你……還沒走麼?」
閔竺凡怔了一下,望著懷里又忽然開口的人,幾不可查的扯出一抹苦笑,卻只是問,「陛下就這麼想我走?」
君天姒卻再也睜不開眼,眼皮沉沉的極不舒服,心里更是苦澀,腦中混亂不已,手里緊緊攥住他的衣衫,嘴上卻喃喃,帶著濃重的鼻音道,「走吧走吧,快走吧……不想看見你!」
「果然啊。」閔竺凡輕輕俯,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在她耳邊輕聲道,「這麼想我走,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像是無聲的嘆息,融入了廊外風雨,終于隨著細雨化入池底,「到底……要臣怎麼做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