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公交車，嚴若來到表弟所在的一個工業區，沒有名字只有編號，第九工業區。這個時段還是上班時間，嚴若百無聊賴的站在工業區里的一間冷飲店旁，咬著一根冰棍。
煙，已經很久沒有吸過了，聞到空氣中飄過的煙草味道，嚴若突然有點感慨。
那一年，嚴若第一次接觸香煙，記憶中，只有嗆人的味道縈繞在喉嚨，眼淚不由自主的流。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後就模仿著電視劇里主角們的動作，再慢慢吐出煙霧，本來一切的計劃都很好，只是嚴若小看了尼古丁對初學者的刺激性。隨後的一陣眩暈，使得嚴若第一次以非正常的理由曠了晚自習。
「老板，來包軟紅梅。一個打火機，是不是一共五塊錢？」嚴若試探的問著看起來那麼的老實巴交的冷飲店老板，並遞過一張五塊錢。冷飲店老板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嚴若，拿出一個打火機和一包軟紅梅香煙還有一張五毛紙幣。嚴若馬上尷尬起來，右手拇指和中指捏著香煙側面，食指抵著底部，熟練的往左手手心顛了兩下，再撕開煙盒包裝，顛出一支放在嘴里點燃，深吸一口，然後慢慢吐出，胸口的煩悶全部都隨著煙霧排了出來。在吸到第二口的時候，香煙已經燒到了一半多。嚴若搖搖頭，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捏著香煙，看向表弟工廠所在的那幢八層樓房。表弟名字叫做屠申，是大舅在一個大雨天晚上路邊的草叢里撿到並且領養起來的。表弟小時候身體很差，隔天差五的，就會生病，大舅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到處為他求醫問藥，才避免了他的早夭。因為身體差，屠申上學沒少被人欺負，別人用泥巴往他臉上抹，他會默默地擦去，也不和人說。他總是靜靜的坐在一個角落，看著天空，眼神時而閃爍，時而暗淡。
直到表弟上完小學的時候，他提著一根棍子，一個一個的走向那些曾經欺負他的孩子，沒人打了一棍子，盡管有的早已經忘記了不再記起曾經欺負過卑微的他。大舅常年在外面工作，也沒有時間帶他在身邊，只是偶爾會帶他到自己工作的城市游玩幾天。屠申對嚴若說過，那些是他最快樂的時光。也只有在暑假或者寒假的時候，嚴若才有機會見到自己這個表弟。說起來，上次見面，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那年已經是初二的屠申，已經開始準備著在過年後好好考慮要考一個好的高中的時候，他的親生父母找到了大舅，說是想要領回屠申，大舅沒有說話，直說了一句話，問問屠申自己的意見，他願意就可以。當時屠申做了一件讓我們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對著親生父母吐了兩口唾沫，說道，你們生我的時候是被我嚇到了，才把我扔在路邊的草叢的嗎？讓他的親生父母啞口無言。說完就跑了出去，當時的嚴若也愣在那里，下意識的也跟著他跑去，只記得當時耳後傳來的是他親生父母的嗚咽聲。憤怒中的屠申跑得很快，嚴若也只是勉強的跟在他身後三米多的地方，當時夜色太黑，沒有月亮星光，屠申只顧著奔跑，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越來越接近盤山錄得邊緣，邊緣之下，就是上百米高的山谷。嚴若呼喊他的名字，讓他停下來，可能是體力也已耗盡的緣故，屠申慢慢停了下來，此時他已經完全站在了盤山路的邊上，屠申轉過臉，沒有光線也能看見他那蒼白的臉龐。當時屠申點點頭想往嚴若這邊走，不知是跑得太久了腳軟還是踩到了石頭，他摔了一跤，頭朝著路邊的跌下去，嚴若那時離他也只有一米多遠，一看不對，就撲了上去雙手抓住了他的褲腳，沒讓他跌下谷底。盡管這樣，屠申還是被石頭磕破了腦袋，隨後大舅他們也跟了上來，把他們拉了起來。送著屠申去了醫院。可惜了當時嚴若的一身新衣，衣服袖子，褲子膝蓋都被磨破了，還是外婆幫著縫補好了。那次事情之後，屠申很快就和大舅來到了現在這個城市。看著手掌上有些地方還沒有長好的傷疤，嚴若拿出了第二根香煙點燃。
「你好，可以借個火嗎？」一個聲音從嚴若的耳邊響起。
嚴若遞出打火機，才看見那是一個瘦骨嶙峋身無二兩肉的男人，嘴上叼著一根香煙，顫抖著伸出右手接過打火機。
「來一根嗎？」骨頭男還給嚴若打火機後說道，
「我沒有抽陌生人煙的習慣，」嚴若看著骨頭男答道，說完就不再理會他。
「抽了這根煙，我們就是朋友了嘛，」骨頭男繼續進行自己的誘惑攻勢，嚴若沒有再回答。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哎喲誰打我，活膩味了嗎？啊，申哥你怎麼來了，」骨頭男一著急就威脅起嚴若來。沒想到就被人敲了一下腦袋。看著比自己明顯年紀還要小的屠申，骨頭男低頭哈腰起來。
「滾，」屠申只說了一個字。依舊是那麼的惜字如金。
「下來溜達買包煙，沒想到就看見了你，若哥。」屠申說完，用力抱了抱嚴若，不過他的力氣已經不是當年能夠比的。三年，屠申的頭發已留成長發，臉更加消瘦，下巴尖得能令很多專門整形的醫生驚嘆不已。嚴若看著這個已經不似當年瘦弱的表弟，心中又有了點感慨。屠申看看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
「走走，我請你吃飯去，吃川菜怎麼樣。」屠申從口袋抓出一包紅塔山，派給嚴若一支點上，這才自己拿起一支抽起來。
走出工業區，迎面是一條大馬路，馬路兩邊大排檔酒樓甜品冷飲店比比皆是，屠申領著嚴若走向一家名為川香樓的酒樓，剛剛走到門口，一陣低沉發動機的轟鳴聲從身後傳來。屠申一看，說了句，法拉利不錯。言外之意，人不怎麼樣。嚴若回頭一看，見到了早上見過的連翔。連翔似乎也沒有料到會在這里見到嚴若，:笑著走了過來。
「連哥，」嚴若低聲叫了一聲，現在自己已經是在外面闖蕩，多個朋友多一條路的道理，嚴若還是明白的。
「小若你怎麼來到這里了，哦，來找屠申玩的吧，我給你找個包廂，等下我在過來。」連翔向著嚴若點點頭說道，似乎忘記旁邊還有屠申，說完就往酒樓里面走去。
「他怎麼會在這里？」嚴若向屠申問道，
「以為他是這里的老板。」屠申咬牙切齒的回答道，嚴若看著屠申的表情，若有所思。
有人不知道的是，遠處，也有一雙明亮漂亮的眼楮在盯著他，知道他走進川香樓，這雙眼楮才消失不見。